分卷(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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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小修]
  楚栖的衣红的炫目。
  他还是第一次穿这样的亮色, 但他身上有种无知无畏的底气,不管任何时候,脊椎和脖子都是直挺挺的, 态度与举止都是漫不经心的,任何人的眼神与打量都能从容收纳。
  喧闹的街头,一片灰白布衣之中,他身上的红就是尘世一抹最亮的颜色,他懒洋洋的走, 看到什么稀罕的都想上去尝试一番, 天真与风华并列, 三界之内, 再也找不到能够将两种极端融于一体的人。
  楚栖买了一盅的糖水,竹制的手盅, 里面加了红绿豆与小圆子, 他让店家加了许多的糖稀,拿小木勺一口一口地吃着, 看上去吃的认真而满足, 显然很是认可这个味道。
  琢磨着,待会儿回去也给师父带上一盅, 这样凉滋滋的甜品,或许可以达到降火的功效。
  他在街头吃的不亦乐乎, 一路走走停停, 最终来到了昨日便肖想的烤肉店。
  他尚且记得自己此次出门的任务,为了故意吸引谋杀漾月的主谋现身, 他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铁板滋滋冒着热气,但他有灵力护体, 倒是在一片热火朝天之中吃出了几分轻松惬意。
  穿成这样,我都不敢认了。
  身边传来了人声,楚栖仰起脸看过去,一个熟悉的黑衣男啧啧称奇地打量他:脸也长好了,不错不错啊,真不错,有点儿意思。
  甲子之聚那天被他勒死的黑衣人。
  原来杀掉的那个是分身。
  但就算是分身,也太弱了点,这样的人能搞得死漾月么?
  楚栖一边思索,一边防备,一边还不忘继续朝嘴里塞烤肉。
  别这样看我,我不跟你打。黑衣人问他:你就一个人?
  楚栖点点头。
  对方又问:我能坐这儿么?
  他已经撩袍要坐下去,楚栖却不慌不忙地摇了摇头。
  黑衣人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他一屁股在椅子上落定,道: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识,我就欣赏你这样心狠手辣的人,我死在你手里一回,今日再见也是缘分,怎么样,干一杯?
  楚栖埋首继续吃东西。
  黑衣人大抵没见过这么不懂事的人,神色尴尬了一瞬间,咳了咳,道:我名幺索,你叫什么?
  楚栖完全把他当空气。
  咳。我再详细介绍一下,我姓墨,家住纹水天城,我在家里还挺重要的,墨家二当家。
  他说的尽是一些楚栖听不懂的话,但纹水天城他倒是有点印象,他和师父的目的地就是那里,传言中的魔域入口只有那一个。
  你是凡人吧?
  你呢?
  我啊,我可不简单,我祖上是有仙脉的。
  哦。
  哦什么啊,你叫什么名字?
  楚栖。
  你,你就是那个他噤声,朝四周看了看,惊讶道:你是七皇子楚栖?
  楚栖鼓着腮帮子,吃的嘴巴亮晶晶全是油,觉得他遮遮掩掩的态度十分可笑,他倒不会主动去告诉别人自己是谁,但如果真的泄露了身份,倒也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就是手上多沾几条人命而已,又不是没杀过。
  你看着,也不像是灾星啊
  楚栖想起他给自己看相的事情,表情未变,心中却起了杀机。
  说他不得好死,今日既然再见,就再杀他一次好了。
  他态度随意的拿起一旁的茶水倒在杯子里,取过帕子擦去嘴巴上的油光,仰起头一饮而尽。
  奇怪,你的面相真的很奇怪。幺索还在观察着他的脸:你当时的伤痕看着突兀,着实有些自作孽不可活的意思,可如今疤痕去了,再来看,倒分明像是,被福德浸过的长相。
  楚栖掌心已经拧出长刀,听到这话微微一顿,他缓缓收了手,道:怎么说?
  我天生一双轮回眼,看得了前世判得了今生,与天上那司命天君有些不同,众生于天界如棋,而我恰恰可以透过一局被操纵过的棋,看清每个棋子本身的命运。他说话的时候有些洋洋得意,道:怎么样,交个朋友?
  楚栖盯了他一会儿,捏起筷子继续开吃,毫不留情地道:不要。
  哎哎你这小孩儿,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幺索道:我也就看你长得讨喜。
  我讨喜?楚栖真心疑惑:哪里讨喜?
  哪里都讨喜啊,我就纳闷儿了,你名声怎么会这么糟,我看人还从未出过差错,你这副模样,说是福德化形也不为过他忽然一顿,道:你想知道自己的前世么?
  不想。
  他回绝的过于利落,幺索诡异地默了一下,道:我看你这一世像是多得的,你真的不想知道么?我觉得你的故事肯定不简
  他的话未说完,身周忽然传来沉沉的威压,幺索立刻噤声,警惕地抬眼,一个金冠高束的男人出现在店铺门口,黑眸如鹰,朝他直射而来。
  他瞳孔陡然一缩,一个猛扑从窗口跃了出去,道:楚小七,有缘再见!
  楚栖眸子闪了闪,目送他化为一团黑雾逃窜,视线移回,面前已经坐了一个熟悉的人,空气中的强压如水般抽离,帝君看着他的眼神带着点温和:你这孩子,怎么一个人跑来这里,你师父呢?
  帝君不知我师父去了哪里?
  他似乎在生我的气。
  哦。楚栖说:他是说过,你不怀好意,让我离你远些。
  帝君一愣,失笑:他当真是这样说的?
  嗯。楚栖拿小碟子把铁板上的肉全部夹起来,然后起身,道:师父有命,弟子不得不从,帝君再见。
  他一本正经,端着小碗转身离开。明澹坐了片刻,轻吁一口气,起身刚要追上,忽然被小二拦住了去路:这位客官不好意思,刚才那位小公子没付钱,您这个当叔叔的
  叔叔?明澹哑然,不得不取出钱袋,道:行吧,是叔
  楚栖慢吞吞地走着,小碗端在手里,边走边吃,一口肉都没给明澹留。
  幺索太弱,断断不会是漾月的对手,如果今日要判定一个凶手的话,那毫无疑问就是明澹了,结合那日他哄自己亲他惹师父生气的事,以及方才幺索说自己福德化形之事,楚栖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如果能够帮师父查出漾月的事情,那昨夜伤他之事是不是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他眼睛微微亮了亮。
  明澹很快追了上来,道:小七,你莫要听你师父瞎说,我能图你一个凡人什么?倒是刚刚那人,他可是魔域的二当家,魔主临渊之弟,他定是见你孤身一人,不怀好意来的。
  哪里用他说,幺索说出自己来自纹水天城的墨家之后,楚栖就已经大概猜出了他的身份。
  但究竟哪个才是不怀好意,楚栖自有自己的主张。
  他道:你说我师父坏话,我不信你。
  明澹负手,稳稳跟在他身边,目光在他侧颜逗留,道:就算司方生我气了,但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若在我与幺索之间选一个,他必定会让你跟着我。
  楚栖扭脸看他,帝君与他对视,又放轻声音:你觉得呢?
  我觉得可不一定呢。
  楚栖直勾勾地看了他一会儿,又轻轻地移开视线,撇嘴道:其实我今天很生气的。
  到底是个单纯的小东西,寥寥几句话就能打开心扉,帝君神色柔和了一些,道:怎么了?
  师父一大早就把我丢在这里去找他的漾月,分明就是不在乎我的死活嘛,你说万一刚才那个坏人对我下手怎么办?那我打得过他么?
  以你的修为,还真不好说。帝君默了一下,道:他走之前,可有与你说过什么?
  噫?
  楚栖十分意外。堂堂帝君,竟然也看不出今早走的师父是他用了障眼法么?他特别提了师父早间离开的事情还当明澹会一眼看穿,心里都想好接下来的应对手段了。
  他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你先给我买串糖葫芦。
  帝君只好停下来,朝前方买糖葫芦的老汉招了招手,却忽然发现楚栖在盯他。
  明澹:?
  你不能走过去给我买么?师父说要尊老爱幼,你的脚怎么就这么金贵?
  明澹忍俊不禁:我可比他大多了。
  你若化成灰我就信你。
  好。他走了两步,又道:你为何不自己去买?
  是你有求于我,不是我有求于你。
  有道理。
  楚栖如愿以偿得到了对方亲手递来的糖葫芦,他咬在嘴里,道:师父走之前说让我不要乱跑,好好呆在结界等他回来。
  明澹颌首,道:他倒是贴心。
  你不是说要和师父一起去魔域么,为何不去?
  这不是遇到你了么,我总得先看好你。
  我自己可以看好自己。
  若是没有幺索的话也就罢了,既然我已经看到魔域之人在接近你,自然不能不管。
  楚栖又停下了脚步,明澹也被迫停下,寻思他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楚栖啃着糖葫芦外围的糖衣,站了好一会儿,忽然道:你说,我师父是不是傻子?
  怎么?
  既然魔域的人接近我,那岂不是说,我真的漾月转世。楚栖慢慢看向他,漆黑的眼珠带着些看不清的意味:否则,魔域之人,为什么要接近一个凡人呢?
  明澹心中陡然狠狠一跳。
  帝君,我是么?楚栖问:你对我这么好,也是因为我是他么?
  前世之事,早已尘埃落定,你无需介怀。
  我怎么能不介怀,师父全然置我的安危于不顾,他在乎的根本只有那个漾月。楚栖眼中划过一抹怨恨,道:他还不如你想的周到!他根本不喜欢我,他只喜欢漾月!
  楚栖将糖葫芦扔了出去,神情怨气四溢。
  真是个小疯子。帝君眼中浮现笑意,伸手,安抚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师父离开一定是有他不得已的原因
  你别碰我。楚栖一把将他的手打掉,一如既往的翻脸不认人,他森森看了一眼帝君,道:你跟他一样,也是冲着漾月来的吧,只是你们之间唯一的不同是,你知道我是,他还不知道。
  帝君眸子闪了闪,呼吸有一瞬间的急促,他喉结滚动,道:小七,我说了,前尘往事,我早已看淡,你是你,他是他
  他没有否认。
  楚栖的心,在一瞬间出现了诡异的平衡,他嘴角上扬,看着对方强忍慌张的模样,又道:帝君想要与我再续前缘么?
  明澹所有的话皆卡在了嗓子里。
  楚栖无一例外地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他扭身,道:我是楚栖,就算曾经是他,现在也不是了。
  他的爱恨情仇,皆与楚栖无关。
  明澹没有再追上来。
  楚栖一路回到客栈,行入房间,一眼看到坐在床上的神君。
  他将房门关紧,与被锁住的神君四目相对,眼神逐渐柔软了起来。
  师父。楚栖扬起下巴,像个得胜的将军一般缓缓朝他走去,道:事情不用查了,我来告诉你吧。
  他得意洋洋:我真的是漾月转世。
  锁链发出细碎的声响,神君因这声音微微皱眉,语气隐含担忧:你从何得知?
  楚栖将今日所遇之事尽数与他说了,道:有趣,着实有趣,一万年了,帝君还在惦记着他的漾月,难怪他对我如此殷勤,答案多简单啊,为什么你就这么傻呢?
  你离他远一点。神君没有理会他的嘲讽,提醒道:如果你真的是漾月,这件事一定有阴谋。
  楚栖全然未将他这句话放在心上,他一下子扑到了神君面前,神色之中带着几癫狂的欢喜:师父,你知道幺索说什么么?他说我这一世,像是多得的,那岂不是说,如果这一切都是阴谋的话,漾月早该在前世就魂飞湮灭啦。
  神君神色微变。
  楚栖的手搭在他的脸上,嘴角的笑容温柔而满足:你为漾月积累的福德,才造就了楚栖,楚栖,就是师父给自己积的福报呀。
  早该想到,楚栖进门的狂喜远远没有那么简单,他岂会是因为自己前世是谁而高兴的人。
  神君沉默片刻,道:这个可能我也有想过,所以我叫你不要去碰那幅画,你偏偏不听,还将它灼了个洞。
  楚栖愣了一下。
  他想起师父说过的关于画像的事情,他说如果自己真的是漾月,那画便是他保命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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