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没有如果
傍晚时分,天气有些微凉。天边的尽头晕染着五彩的霞光,光线也不似白日那般裸露刺眼,柔柔地在山庄的冷色瓦砾上镀上了温暖的橘色。
蜿蜒的小道上,铺着青色,黄色,深诸色的各式鹅卵石。两边种植着碧绿碧绿的青竹,随着微风把清香飘散到空气中,令人忘却烦恼。
陆茹霜一身轻盈的白底纱衣,腰间是清新的绿萍色,向裙底渐渐变淡。衣袖两边的肩膀下方处用淡青色丝线绣着飘散的落花,清新雅致。
领口露出水绿色的內衫,腰间垂挂着的精致挂饰与随风扬起的绿色丝带,越发衬得身段窈窕。一头的青丝柔顺的垂靠在背脊上,清丽绝伦。
陆茹霜与跟在身边伺候的丫环,漫步于山庄之内。心肺中充满了清新的空气,儿时的记忆一一浮现在脑海中,父亲慈爱的眼神,母亲温柔的笑脸,哥哥的疼爱,还有他......
还有他,他的冷酷和决绝......心中顿时酸涩难当,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睫毛微微地颤抖,眼底覆盖着深深的痛和不堪一击的脆弱。
双手紧紧地握着,手指深深刺入掌心,但是手心的痛远不止心里的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些,陆茹霜看着身边的丫环说道:“彩儿,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走会儿,不用担心。”
苦苦扯出一丝微笑,假作无事。彩儿看了一下陆茹霜,然后乖巧地应道:“是,奴婢告退。”,彩儿行了礼便转身离去了,直至不见了身影,陆茹霜最终再也支持不下去,身子一歪跌坐在地上。
坚硬冰冷的鹅卵石刺痛着不堪重负的思绪,一行清泪悄然滑过脸颊。明媚的脸上但见沧桑,疲倦。这副憔悴落寞的摸样又有谁看到,有谁知道,有谁懂得。
想他看见,想他知道,想他懂得。可是他看见了又怎样,知道了又怎样,懂得了又怎样。陆茹霜此刻无比清楚地明白,他的心里没有自己,没有自己......
凉丝丝的风中传来淡淡的花香,陆茹霜像是想到了什么,慢慢站了起来朝前边走去。穿过长廊,陆茹霜来到一处水池前站定,陷入了沉思。
这个水池是陆茹霜小时候央求父亲建造的,池底铺满着五颜六色的贝壳,再注入清澈的泉水水。本来水里还养着红色相见的小鱼,但是现在已是满目苍夷,浮萍四散。
利索地脱下了鞋袜,卷起长长的裙摆,仔细地系于腰间。雪白细腻的小腿暴露无遗,一双玉莲便就这样轻轻下入水中,冰凉刺骨的水让陆茹霜打了个寒颤。
挽起袖子,陆茹霜双手深入手中慢慢摸索了起来,长发滑落肩膀像蜻蜓点水般不时触碰着水面,扬起一圈一圈的小小涟漪。
手指忽然碰到了一个毛糙不平的小物件,脸上立刻闪过一丝惊喜。陆茹霜连忙拿出水面来看,一个茶褐色的木刻花朵展现在眼前。
“找到了......”,语气里透着喜悦,陆茹霜用衣服把手中的花朵擦了擦。原来的颜色已经显现不出来了,但是没有关系。凝视着立于掌心的花朵,陆茹霜的眼中流露着浓浓的温柔。
摩挲着粗糙的花瓣,陆茹霜陷入了回忆。良久,感觉到水的凉意太浓,便转身向池上走去。正在转身之际,陆茹霜忽然看见了前方纹丝不动地站着的楼涅。
一身黑色长衫,黑发悬于肩后。岁月不曾在他脸上留下一点踪迹,依旧是那副冷冷的表情,这么久了还是没变。陆茹霜身体明显的一顿,差点丢了手中的那朵花。
两人就这么一个在地上,一个在水里,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停止了运作,耳边一片寂静,两眼相视无言以对,短短的一段距离却像是隔了几个春秋,今见昔人,昔人不再。
最终还是陆茹霜受不了这样的沉默,走上了水池,清凉的水顺着优美曲线的小腿慢慢地滑了下来,一双玉足白生生地站在地上,看得楼涅心头一紧。
看着陆茹霜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楼涅垂下了眼眸,没有给她多说的机会,不带一点留念的正欲转身而去,一如他一贯的作风,徒留冷漠的背影。
“你都不曾动摇过吗?”,看着心里想念着那么多个日日夜夜的人,陆茹霜再也难耐不住内心的煎熬,忽然朝着楼涅的背影喊道。
右手紧紧地握住手心的花,紧紧盯着他的背影,此时陆茹霜才痛苦地发现,心底竟还可笑地存在着最后一点可怜的不见天日的侥幸。
声音已是微微哽咽,陆茹霜都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快速地心跳声。竭力克制着即将冲破压制着的崩溃,单薄的身体像是一片零落之叶,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请回答我,你有,你曾经有过,拜托请回答我,你有......陆茹霜在心底流着泪呼喊着,她希望他可以听见自己的心声,给自己想要的答案。
漫长的等待过后,等来的是楼涅一声轻轻地叹息,陆茹霜看见那宽厚的肩膀微微晃了一下。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茹霜......没有如果......”,背影不再停留,毅然离去。
“没有如果,没有如果......”,眼泪像是绝了堤一样,繁复念着这句话,陆茹霜由小声啜泣最后转为嚎啕大哭。你的一句没有如果,就可以消了所有过往吗?你的一句没有如果,就可以补救心里的空缺吗?
“我以为我为你而存在,而你却一句话了结了我的生命,楼涅,你怎么可以这样......”,双手紧握着那朵花,那朵视为珍宝的花,此刻鲜血已染红了它,更染红了遍体鳞伤的心。
陆茹霜听到内心的自己在无情地嘲笑自己,每一次都要不失时机地被他一遍遍地践踏,伤害。还真是百折不挠,不到黄河心不死。
用力摸去脸上的肆意流淌的泪水,不管手心还在流着的鲜红的血。陆茹霜心灰意冷,万念俱灰,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他就不可以接受自己,自己到底那里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