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指婚

  司马南放了手,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
  带着血光的配剑在孝帝手中晃了几晃,被掷到地上。
  “臣去叫御医来。”
  司马南从地上爬起来,嗡声道。
  “不用,你给朕包扎。”孝帝后退两步,跌进椅子里,弱声说道。
  司马南撕下一块衣襟,过来给他包扎。
  “你还记不记得,八岁那年,朕被皇叔绑架,要挟父皇退位。你赤着脚,在大雪里跑了一天一夜,搬来救兵,才救朕脱险。
  从此却落下毛病,一到阴雨天冷天,你的脚便会抽筋,疼痛难忍,现在也没有好罢?可自从进宫以后,朕再不曾看见你疼极而哭的模样了。”孝帝趴在桌子上,嘶哑的声音说道。
  司马南默默的给他包扎着伤口。
  这些事他都不太在意,廖师傅带他进宫时,他就明白自己的身份,就是为太子而有的存在。他的命,供太子殿下驱使。
  所以他做这些事,在他看来,都是应该做的,是廖师傅从强盗手里将他救下,带他进宫,让他活下来,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他实在不知道为什么,登基前享受着他的付出的皇上竟然在做了皇帝以后,常常会提起这些往事,而且每次提起的时候,都是那么伤感,好像有多对不起他一样。
  孝帝抓住剑柄时使的力气太大,伤口很深,光包扎根本止不住血,需要缝针才行。
  “臣去叫御医来给你处理伤口。”司马南说道,不等他回答,已经掠出大殿去。
  孝帝盯着他的背影,凄凉的笑一声喃喃道:“傻瓜,你一直听廖师傅的话,认定你是我的奴才,为了我,不知道犯过多少险,你能活下来,只是因为你命大,也或许是上天有眼,知道该死的是我不是你,所以才会让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
  我曾经多么心安理得的让你救我,替我去死,现在就有多么痛心你的卑微和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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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静正在专心致志的打磨一柄宴会用的小刀,梁欢喜抱着一堆衣裳料子走到她跟前,摆在桌子上,唉声叹气:
  “冷静,你帮我选选,倒底哪种料适合贵妃娘娘,我选了这半天了,始终是不满意,不是太轻薄就是太板,根本没办法做出娘娘说的那种仙袂飘飘的感觉。”
  冷静为难的摇摇头:“这个我确不能够知道,你是这行的积年,倒来问我一个门外汉?”
  梁司制摇着她的胳膊,跺脚:“你心思活络,前两天送给娘娘的那双鞋子,娘娘不是爱的不得了?
  再说了,若不是那双鞋子,就为图样子那件事,岂有不把你连累进去的?可见,你是摸准了娘娘的脾胃。”
  冷静被她摇的头晕,只得将那些布料挨个摸了一遍,笑道:“一种料子太轻薄,那你能不能试试,把两种轻薄的料子缝在一起,这样以来,即没有厚料子的死板,又比一种料子看上去挺括,说不定就出来仙袂飘飘的感觉了呢。”
  “啊呀,你真是个小活宝,我怎么就想不到呢,我这就进去试试去”梁欢喜开心的嚷着,抱着布料要离开,刚走两步,身子一阵乱晃,“轰”的倒地失去知觉。
  冷静慌忙撂下手中的活计,跑过去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了,拿指甲掐她的人中,又喂了她两口冷茶。
  梁欢喜方才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早上没吃饭?”冷静递了块甜糕给她。
  梁欢喜伸手推出去,苦笑一声:“吃了不少,李司一还熬了碗药膳给我喝呢,说是你给的方子,最是益气补神。”
  “这可是怪了,平白无辜的怎么会晕倒?”冷静拿过她的胳膊,给她诊脉。
  “是不是上次栽到染缸里留下了症候?”梁欢喜伤心的说道。
  冷静摇了摇头:“不太像,也许是你这两天熬夜费神,精神短缺,所以才会这样?我看你今天不必再缝什么双层衣料了,还是赶紧休息,别凤袍没制好,你再躺下了,那可得不偿失。”
  梁欢喜冷笑一声:“现在可不是躺下的时候,就是挣命,也得先把这个袍子挣出来,否则岂不辜负了赵越她们的期望?”
  “这个时候,就别挤气了,也别总想着她们不安好心,也许真的是她们怕你说出以前的丑事,不得已才将你捧上这位置的呢。”冷静劝她。
  “啊呀,我不跟你在这儿磨闲牙了,进去缝料子去。”梁欢喜抱着料子告辞走开。
  冷静送她出来,正要闭门,只见孝帝的銮驾仪仗进了院子,忙又走出去迎驾。
  “起来罢,都是熟人儿,别这么见外。”孝帝一脸揶揄的笑,挥袖让她起来。
  冷静的眼皮子跳了跳。
  这个混帐皇帝日日无事,只知道惹事生非,瞧他那样子,不知又要出什么馊主意。
  “冷司设,昨儿朕去冷宫瞧皇弟,发现他那院子里的篱笆墙烂了,你让小太监们将那不用的檀木条子,黄花梨棍子找几捆出来,送过去给他重新理理。”孝帝笑道。
  “奴婢遵旨。”冷静恭敬的回道,要去办事。
  孝帝却叫住她,斜眼撇着她笑:“跟朕一起去冷宫瞧瞧章罢?朕还记得你说喜欢他那只兔子呢。
  朕告诉你罢,那只兔子可不是只普通的兔子,那是父皇在世时,那个什么国进贡的一只玉兔,金贵的狠,不是哪里都能看得到的。”
  “可是奴婢手里还有很多活儿要做。”冷静无力的回绝道。
  孝帝眼眸一闪,声音重一些:“这是圣旨,你也要违?”
  “奴婢不敢。”冷静无奈的答一句,随孝帝来到冷宫。
  他们进院的时候,章正趴在院子里的花丛中抓蚂蚱,弄了一脸一身的泥巴,周大娘立在边上,央求他进屋洗洗脸,他就是不肯,倒抓起一把泥土朝周大娘身上掷去。
  孝帝见状,不自觉的叹口气,瞧冷静一眼:“皇弟他,也真是可怜,本来是上应天命的皇子,如今却弄成这付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真是让人痛心。”
  “皇上宅心仁厚,奴婢也觉得王爷着实可怜,要不皇上下道旨,给王爷块封地,让他搬出宫去,派专人照顾他,不是更好?”冷静偷眼觑着孝帝的脸,慢声细语道。
  孝帝伸手摸摸下巴,眸光中闪过一丝无奈:“你一个小小的女史,哪里能够明白庙堂之事,朕若有能力保住他,又岂会让他疯掉?”
  这事冷静倒是明白,孝帝虽然贵为一国之君,可也不是事事都能只手遮天,朝廷有内阁,有三司六部,个个官员都不是省油的灯,动不动死谏,动不动到太庙哭祖宗。
  就算司马南手段如此强悍,有时候也招架不住,不得不败给他们,从而听从他们的建议。
  “皇哥哥,你来看我啦。”
  章扭头看见孝帝,欢乐的叫一声,朝这边跑过来。
  孝帝从袖里变魔术似的变出几块糯米糕来,举在手里朝跑过来的章摇晃着。
  章走近来,欢呼雀跃的抢过去,也不顾手上的泥土,贪婪的大口吃起来。
  “慢些,慢些,咱们去那边洗洗手再吃好不好?”孝帝哄孩子一样轻柔的语气,拉着一身泥土的章朝那边的井台走去,像极了一个和蔼的长兄。
  冷静跟在后面,看孝帝的眼神有些迷惑不解。
  他给章洗手的样子很温和,一点戾气都没有,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了一层金边,越发显得俊美异常,宛若天神下凡。
  “皇哥哥,甜糕好吃,章还想吃。”章将最后一块甜糕塞进嘴里,嚼着,大声嚷嚷道,嘴里的食物残渣喷到孝帝脸上,孝帝笑嘻嘻的伸手擦了去,给他拍着袍子上的灰土:“皇弟,你今年是不是也有十八岁啦?十八岁的男人该干什么了,知不知道?”
  “吃甜糕,玩兔子!”章飞快的回答。
  “不对!”孝帝伸出包扎着厚厚丝绢的手,摇了摇。
  “皇哥哥告诉你,我不知道了。”章撅起嘴问他。
  “十八岁的男人该娶媳妇啦!”孝帝呵呵笑道。
  “娶媳妇?皇哥哥要给我娶媳妇?我娘也说过,人长大了都要娶媳妇的,还说要给我找个美人做媳妇。”章拍手大笑。
  孝帝指指身后站着的冷静:“皇弟,你瞧这个女人美不美呀?”
  章清澈的眸光深处,攸然多了束开心,却又转迅逝去,吮吮鼻子,一脸嫌弃:“她太老了,还想抢我的小乖乖,我不要她,我想要前面扫地那个小姐姐,她对我好,还给我果子吃。”
  冷静重重的叹口气,终算是明白了孝帝一看见她时,脸上那种揶揄的笑容倒底是为什么。
  他竟然是要出这样的坏主意,来捉弄她!
  “皇弟呀,她可不老,她比我们都小,你看着她老,是因为她太想嫁给你了,想的多了所以变老的,等你们成亲之后,她如愿以偿了,自然会越来越年轻,越来越好看。
  还有呀,朕给你的这些甜糕都是她做的,若是把她嫁给你,以后你就天天有甜糕吃了。”
  孝帝柔声对章说道。
  章眨了眨眼,面色有些不悦,却还是小心翼翼的问:“皇哥哥,这是圣旨么?我娘教过我,如果说的是圣旨,就算我再不愿意,也是要遵旨的。”
  “对,对,朕刚才说的就是圣旨,你一定要遵旨的。”孝帝笑弯了眼睛,大声道。
  “那我就娶她好了,让她天天给我做甜糕吃!”章吸溜着鼻涕,大声宣布。
  孝帝朝冷静闪闪眼,一本正经起来:“冷静,朕要恭喜你哈,马上就要由一个小小的女史摇身变成尊贵的九王妃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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