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曲终人散(9)
陈平垂着视线,沉默了很长时间:“晓虞,哥哥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想吃什么东西就吃,想穿什么衣服就穿,别舍不得钱。”
“哥哥就一个人,挣的钱只能给你花。”
“哥没别的要求,只要你……只要你……过得幸福就好。”
陈平的眼睛忽然红了红,然后他缓缓站了起来,离开了餐厅。
河晓虞看着眼前几乎未动的饭菜,忽然一阵心酸,她从小没有爸爸,十七岁又失去了妈妈,如今已经快八年了,八年,他们相依为命,他默默地照顾她,承担了家长的全部责任,她忽然要离开他,她觉得特别舍不得。
忽然,耳边传来一个脆灵灵的声音:“晓虞阿姨——”
河晓虞立刻回头,是苏儿,他咧着小嘴儿,手舞足蹈地向自己跑来,身后跟着高大的向羽:“晓虞阿姨,真的是你呀!”苏儿风风火火地跑到河晓虞的跟前,额头上闪烁着晶莹的汗液。
她抹了抹他额头上的汗,笑着说:“是呀,你今天怎么没跟奶奶在一起呢!”
“奶奶生病了!所以让爸爸照顾我一天。”
向羽已经走到了河晓虞跟前,并坐在了陈平刚刚坐过的位置:“这有人吗?”他低声问。
“已经走了。”她轻声说。
苏儿爬上了河晓虞的腿,奶声奶气地说:“晓虞阿姨,咱们今天还去海洋馆行吗?也带爸爸去。”
河晓虞舔了舔嘴唇:“晓虞阿姨,一会儿还要工作,所以不行。”
“可是我想你了呀!我都很长时间没看见你了呀!”
她的眼睛忽然红了红:“你想我可以给我打电话呀!”
“可是爸爸说,你很忙啊!不让我打!是吧!爸爸!”苏儿转头看着向羽。
向羽漠然地望着窗外:“是。”
“你看吧!是他不让我打。”
“你可以打,晓虞阿姨再忙都会接苏儿的电话。”
“那就跟我们去海洋馆吧!去吧!行吗?”他可怜巴巴地央求着。
河晓虞心里一阵酸楚:“真的不行,苏儿,很抱歉。”
“哦——”他委屈地低下头:“那……我们一起吃饭吧!行吗?”
她立刻点头:“好。”
她抬头看着向羽,他望着窗外,脸色凉凉,可是他依旧那么英俊,那么挺拔,那么让她舍不得,看着他,过往的一幕幕忽然在脑海中涌起,忽然让她心如刀割。
她完全没有想到今天会遇到他,这是不是老天的安排,让她在决定离开他的时候,再见他一面,老天,谢谢你,这顿饭,就算是她离开他,他送给她的礼物吧!
河晓虞垂着视线,轻声说:“一起吃个饭吧!”
向羽转头看着她,目光幽深,然后缓缓点了点头:“好。”
他叫来服务生,又点了四个菜,全是她爱吃的菜,他静静地望着她,她抱着苏儿,一边整理苏儿的衣领,一边和苏儿说话,她说话时神态宁静,声音温柔,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向羽的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渴望,她是不是回心转意了?她是不是决定不再跟他闹别扭了?她是不是可以回到他身边了?
就在这时,苏儿忽然又问了那个百年不变的老问题:“晓虞阿姨,你和爸爸会结婚吗?”
向羽一愣。
河晓虞也一愣,她愣了片刻,摸了摸苏儿的头:“这个问题,上次阿姨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嘛!”
苏儿想了想:“可是……奶奶说,爸爸要是结婚了,我就要跟爸爸一起住了,我希望你也能跟我们一起住。”
她沉默了一下:“等爸爸结婚了,晓虞阿姨可以跟你们做邻居,然后我们也可以常常见面,好吗?”
苏儿又想了想:“那好吧!”
向羽看着河晓虞,立刻皱紧了眉头,他结婚了,她要跟他做邻居?那还不如拿刀杀了他来得痛快,他必须要跟她好好谈一谈,必须,立刻,马上,于是他低声说:“晓虞,我想单独跟你聊一聊。”
河晓虞垂眸一笑,轻声说:“好。”
他又是一愣,因为他没有想到,她今天会这么乖巧,这么听话,于是他立刻说:“晚上有时间吗?”
“今晚不行,今晚还有点儿事,明晚行吗?”她静静地望着他的眼睛。
“明晚?好,就明晚,什么地方?”
“你选吧!”
“那就……上次我们一起吃饭的那个法国餐厅。”
她垂下睫毛,用手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不让眼泪掉下来,然后轻声说:“好。”
“我去接你。”
“不用,你在餐厅等我就好。”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用很低的声音说:“好,我在餐厅里等你,我们……不见不散。”
她又点了点头,轻声说:“吃吧!”
她忽然想起了几个月前的那个夜晚,他们身上都没有钱,他把手表押给了餐厅,换来一碗蛋炒饭,和一碗西红柿鸡蛋汤。
也是那一晚,她亲手给他做了一碗炸酱面,那个时候她曾希望她可以一直给他做炸酱面,然后看着他一口口地吃下她做的面,一直吃到永远。
她忽然读懂了张小娴的《爱情的餐桌》。
爱情从餐桌开始,也在餐桌上消逝。
第一次约会,总是离不开餐桌。
也许是两个人一起吃的一顿晚饭,也许是一杯咖啡,也许是喧闹酒吧里的一杯鸡尾酒。
这样的第一次,我们总是努力展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
从此以后,我们在餐桌上共度无数时光。
……
直到一天,我们不再相爱了,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变成了最后晚餐。
……
她的爱情就应了张小娴的这篇文章,所以她希望她对他的爱从餐桌开始,也在餐桌上结束。
他们一起离开了餐厅,他们站在向羽的汽车旁,他要开车送她,她淡淡一笑,说,不用,现在时间还早,我自己回去就好。
她凝视着他的脸,她要记住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微笑,记住他脸上的每一颗痣,每一根眉毛。
他也凝视着她,她今天怎么了?虽然一直在微笑,可是他就是觉得,她今天的心情还是不好。
河晓虞蹲了下来,抱了抱苏儿,亲了亲他的脸颊,苏儿问:“晓虞阿姨,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她垂着视线,眼底忽然就浮起了泪水:“……随时……都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