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细碎过往
也许是因为厉昀霆难得迁就她，也许是因为刚刚在宋柔婉那里受了委屈却没来得及还口的憋闷，也许是因为熟悉的环境带给了她别样的情绪，让她一直以来强装的镇定从容突然崩溃，她竟然特别想要对厉昀霆说点什么。
短暂的回忆过后，她张口，指着桌上的一道划痕对着厉昀霆小声地絮絮叨叨地说起了以前，“我和爷爷发现这间小店，是有一次冬天散步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
“那天的天气预报明明没有雨的，但不知怎么的，雨就是来了，雨下得特别急特别大，来势汹汹，我们都被浇透了，特别特别冷，那天的风也好大，好多次都把我戴的帽子给掀翻。”
“那个时候太晚了，想打车都打不到，风雨天更是没有什么车子经过，这边沿路还都是高档建筑，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我们不得不冒着风雨往家挪，爷爷走我前面给我挡风雨，但是也没有多少作用。”
回忆往事，苏戚戚眼眶发红，声音也带了些微的哽咽，嘴角却带了一抹笑意。
“爷爷看到这条巷子里隐隐约约好像有一盏灯亮着，看灯箱似乎是一个面馆，就带着我跑来这边，想避一避风雨再走。”
“我们全身都冷透了，进了人家的面馆，单纯避风雨哪里好意思？就一人要了一碗面，老板娘看我头发被浇湿，还赶紧拿来了干毛巾，帮我把头发擦干，我说不用，她就絮絮叨叨的数落我，说女孩子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像这样头发被浇湿最容易感冒了。”
静静地听着她说话，厉昀霆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说完，她还捏捏我穿的衣服，说我穿得太薄了，女孩子穿这么薄以后很容易腰酸腿痛的，她找了自己的一件衣服给我披在身上，还让我别嫌弃，衣服是刚刚洗过的，带着特别好闻的洗衣粉的味道，我当时只觉得鼻子一酸。”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声音的哽咽，苏戚戚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强行将涌到眼眶的眼泪又憋了回去，“我想，如果我有妈妈，应该就是这样吧。”
她强行扭转话题，“没想到我们随意要来的面竟然那么好吃，虽然不过就是简单的一碗面，里面只有一枚蛋和几根青菜叶子，但是那个味道我到现在都忘不了，每次饿了就会想起来那碗面的味道。”
她嘴角浮现出一个淡淡微笑，抬头，正好看到一个穿着朴素却干净的中年女人从厨房里端着两碗面出来。
白瓷大碗里，微微泛着麦白色的面条根根分明，散落在被熬得格外醇香的浓白骨汤里，配上上面飘着的几小朵葱花和几根颜色青翠的菜叶，让人食指大动。
女人径直走到这个角落，将其中一碗面放在了苏戚戚面前，另外一碗面放到了厉昀霆面前的时候，她愣了一下，随即很小声地探身过去，带着几分欣喜和熟络地问苏戚戚，“你这丫头终于有男朋友了，男朋友还很帅气嘛，看着穿得那么精致，还肯陪你来吃面，肯定对你不错。”
说着，老板娘话锋一转，又问道，“你爷爷呢？你爷爷知不知道你交了男朋友？我倒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你和你爷爷来这边了。上次你爷爷教给我的那个泡茶的方法特别好用，按照你爷爷说的那个方法泡出来的茶，好多的顾客都说味道特别好呢。”
“不过你们爷孙俩开茶楼见惯了好茶，我这茶你喝不惯，我给我们家丫头煮了点酸梅汤，是按老方子用梅子山楂陈皮煮的，不是现在外面卖的那些，我去给你们盛两碗，开开胃。”
酸梅汤很快就被端过来，红棕色的酸梅汤被盛在平日里装面用的白瓷大碗里，散发着清凉酸甜的味道，刺激着苏戚戚的味蕾，喝上一口，只觉得一直熨帖到胃底，很好地抚平了她之前的焦躁郁闷。
临近中午吃饭时分，小小的面馆里很快就坐满了人，纷杂的说话的声音，不一样的人群带来的各种混杂并不算好闻的味道很快就充斥了这小小的一方空间，苏戚戚看向厉昀霆，厉昀霆那精致好看的平时常常皱起的眉头，此时却格外舒展。
甚至他看着酸梅汤的碗，眼底似乎也带了一抹追忆，跟着她一起端起碗，喝了几大口。
老板娘忙着去招呼客人，也就没有人来打搅他们这一方小天地有些奇怪的安静。
捏着一次性筷子，苏戚戚看着厉昀霆那和一次性筷子格格不入的骨节分明的修长完美手指也捏着筷子，搅了两下面条，垂头吃下一口。
而后，他抬头看向她，轻笑道，“难怪你一直对这家面的味道念念不忘，味道确实不错。”顿了一下，厉昀霆又补充道，“酸梅汤的味道也不错，有我妈妈的味道。”
后面一句他压得声音极低，近似于喃喃自语，可不知怎么的，苏戚戚却听得格外清楚。
很多时候，厉昀霆冷静强大又可靠地处理着各种事务，像是精密的工作机器一样游刃有余地实现各种别人看似不可能实现的目标的时候，让他看起来不似凡人，更是让人常常能够忽略厉昀霆的年纪。
可此时，他垂着头，盯着那碗酸梅汤的时候，从线条格外清晰硬朗的脸上，苏戚戚分明看到了他的一丝让人不易觉察的脆弱。
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的人，他的冷静自持，强悍无匹让人很容易就会忽略，厉昀霆同她一样，年纪还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
在她以为她在面对老板娘像是寻常妈妈一样絮絮叨叨地和她聊着家常，关心她的时候，让她回想起妈妈需要安慰的时候，其实厉昀霆也同样回想起了他母亲在的时候，同样需要安慰吧。
沉默在无声中蔓延，谁都没有拆穿对方的那点脆弱和敏感。
垂下头吸着面条，苏戚戚只觉得热汤的蒸汽弄得她眼眶有些微微湿，她吸了吸鼻子，机械地往嘴里吸着面条，手突然被温热的大手握住。
“别哭，爷爷很快就能醒过来，你妈妈也能找到。我已经联系了国外的专家团队，他们很快就能到这边给你爷爷会诊。”
顿了一下，他又加了一句，“回去我就让人帮忙调查一下你妈妈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