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 坚信
顾婴出事的那天，越千玄还记得自己坐在医院走廊里的长椅上，精神恍惚的回不过神，重症监护室让越千玄不能一直守在顾婴身边，越千玄只能坐在重症监护室的病房外，就这么坐到了天边破晓。
昏暗的黑夜渐渐变得朦胧起来，如黄昏时的暮光，暗蓝的天色，偶尔有值夜班的护士路过。
越千玄已经滴水未进差不多一整天了，他忘记了自己会肚子饿，干到起皮的嘴唇，艰难的吞咽才让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需要喝水了。
身上还穿着昨天婚礼上新郎官的西装，私人订制裁剪完美的西装如今看起来也狼狈不堪。
西装上沾到了顾婴的鲜血，越千玄站起身走向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想到如果顾婴看到他那么狼狈肯定会过来说他。
他嘴角不自觉的扬了扬，随后又渐渐收敛起笑容。
终于等到了重症监护室可以进去看望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越千玄走进重症监护室，看着顾婴戴着氧气罩，身上接了不少仪器。
生命迹象还很不稳定，就连呼吸都很微弱，用医生的话说，他也只是活着而已，吊着一口气，活着。
这句话听起来多人让心寒啊，越千玄看着顾婴，躺在床上的爱人脸色苍白因为失血过多，他还在输着血。
明明有很多想说的话，却下一刻都哽咽在了喉咙。
越千玄伸手轻轻牵住顾婴那有些发凉的手。
有那么一瞬间突然想起那张私家侦探给他的照片，曾经的顾婴好像也是这幅样子躺在床上，病入膏肓。
不可能，他的顾婴一定会没事的。
“时间到了，家属麻烦请出来”护士催促道。
越千玄只好转身离开，他刚刚走出重症监护室就看到了自己的父亲，站在那：“这么狼狈，顾婴看到了该嫌弃你了”越朗之将袋子递给越千玄，越朗之不擅长说什么安慰儿子，他还带来了姜若云做的早餐，早就料到自己的儿子水米未进。
“我妈他……”越千玄有些意外，居然是父亲带吃的过来。
“你妈妈她怕自己在你面前哭的比你还伤心，就先让我过来了”越朗之拍拍越千玄的肩膀：“会没事的。”
越千玄沉默着接过袋子，里面有干净的衣服。
越朗之也知道现在劝越千玄回去休息也是徒劳的，他没有说很多，父子俩沉默着坐在长椅上。
之后越朗之就回去了。
“好好休息，你一整晚也没睡觉了，眼睛都是血丝”越朗之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其实越千玄也不清楚自己守在这有什么用，顾婴依然也不会醒，无助与焦虑，让他没法静下心思考任何问题。
吃了越朗之带来的早餐，就这么过了一整天。
到夜晚的时候他才回了顾宅。
昨天还是婚宴，如今管家已经让人将所有婚礼的摆设收拾起来，顾宅又恢复了原样。
越千玄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卧室的大床上，许久也没有回过神，阿白叼着它的玩具跳上了床，陪着越千玄。
一人一猫就这么安静的的熬到了半夜。
心神烦乱与不安，越千玄失眠了，他不习惯枕旁空空荡荡的感觉，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让他回不过神。
就好像顾婴只是出差了没有回家而已，辗转难眠原来会这么煎熬。
或许明天就醒了呢？一大早越千玄就去了医院，继续守了顾婴一整天。
可能明天会醒吧，他每一天都是这么想的，一个星期过去，顾婴的一切指标恢复正常可以转到病房，越千玄几乎搬到了医院陪天天陪着顾婴。
顾宅有顾管家喂阿白，不需要他操心。
直到了一个月后，顾氏集团的董知非律师带着一份密封的文件来到了医院。
“这是顾董新立的遗嘱，虽然这么说很抱歉，但是这上面明确写了，如果他有其他意外情况，董事长的位置会暂时交与您”董知非律师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份顾婴亲自签字的文件。
顾婴会立遗嘱这很正常，那是具有法律效应的遗嘱，毕竟他是顾氏集团的董事长，如果董事长的位置一直空缺，顾家的人自然也会眼红那个位置。
以前碍于他是顾家主的位置没法窥视董事长的职位，如今顾婴倒下，顾家人怕是会争的头破血流，顾氏集团可是香饽饽。
“他会醒过来的”越千玄不打算接过那份文件。
“醒过来董事长的位置再交回给他也完全可以，你们是合法婚姻，越先生有权接管集团。”
“三个月后再看吧”越千玄连正眼也没有看那份签字的遗嘱文件：“肯定会醒来的……”
肯定，他也不确定。
每一天都在想着顾婴如果醒过来见到他会怎么样？
三个月过得很快，顾婴并没有好转，有好几次因为生命体不稳定被送去了抢救。
顾婴的主治医生那天特地和越千玄谈了谈关于顾婴的病情。
“患者的情况很不好”医生说道。
“我知道”越千玄点点头。
“中区神经受损，你也是医生，应该知道，那一枪伤到了脊髓，离心脏就差那么几毫米，当时肺部严重受伤，在手术台上大出血……”
“我知道。”
越千玄的语气沉重，他点点头。
他知道，当时顾婴送往医院的时候连呼吸都是困难的，肺部大出血，几乎就是去了鬼门关一趟。
好在如今医疗科技发达，及时抢救了回来。
“PVS，植物人，失去任何认知能力，包括自己的认知，一年内还醒不过来，那就可能真的醒不过来了，全世界植物人能苏醒的案例很少，而且患者伤的那么严重，请你做好心理准备”医生将顾婴的病历拿出来，还有脑电图：“这是静息电位，杂散的波形，身体机能还在维持，但是机体已经没有意识了，知觉，思维等。”
越千玄怔楞了许久，久久也没能回过神：“不是说还能醒过来吗？”
“之前确实可以，但是昨天突然出现了这些状况”赵医生也很无奈与惋惜。
越千玄离开主治医生办公室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他回到病房，看着顾婴躺在病床上没有就如同睡着的时候。
顾婴的睫毛很长，脸颊是苍白无血色的。
越千玄自己也是医生，顾婴伤的有多重，他是明白的，可是这一切对他而言都太意外了。
三个月过后董律师又来了医院。
“我接手”越千玄点点头站起身。
在医院守了三个月，三个月都没有穿过正装了，越千玄换上西装站在衣帽间里。
“千玄，你领带歪了”顾婴站在他身旁，替他将领带系好：“我的大医生今天也很帅呢。”
好像成了习惯，在这个家里，无论走到哪都有他和顾婴生活过的痕迹，那一瞬间，越千玄觉得顾婴就好像站在了自己面前。
大概是太想念他了。
越千玄转过身对着镜子系好领带：“今天领带没有歪……”他自言自语着，随后眼眶就红了。
原来对一个人的想念会到这个地步，连幻觉都出现了。
越家医院那边先让越朗之去管理。
他第一次坐在了顾婴的位置上，上班的第一天就召开了董事会。
不少集团上层工作人员都有些议论纷纷。
董知非走了进来，宣布了顾婴亲自签字的那份文件，大家也无可厚非。
越千玄只经营过医院，却没有经营过集团，对很多事情都有些陌生，好在宋吉助理相当尽责尽职。
越千玄有权代替顾婴签字任何文件，他坐在顾婴的办公室里，顾婴的办公室有很大的落地窗，通过落地窗可以看到繁华的魔都。
没入云间的高楼大厦，从上往下看，是川流不息如同玩具汽车那么小的车辆，因为楼层太高。
越千玄忙碌到了傍晚，才恍然发现，夕阳洒落进了顾婴的办公室里，抬头就可以看到，夕阳落下的方向，那一瞬间越千玄才明白。
一切的繁华终归是落寞，风景很美，可他的心里却是落空的。
越千玄回到了医院，天色已经暗下，他买了晚餐，坐在顾婴的病房里，独自吃着晚餐：“这是糖醋里脊，再不起来你就吃不到了”越千玄夹了块糖醋里脊递到顾婴的面前，随后自己吃掉了。
“今天我去了你的集团上班，体验了一下当董事长的感觉，原来董事长也有很多工作嘛，以前真的是辛苦你了。”
越千玄对着顾婴说道。
虽然对方没有回应，但那颗落空的心也感觉没有那么难受了，他的爱人还活着，会醒过来的。
每次都是这么安慰着自己。
似乎成了习惯，越千玄将顾氏集团管理的很好，还以顾婴的名义捐赠了不少福利机构与小学。
这天苏晏和林叶笙两人来了医院看望顾婴。
“越千玄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脑科医生啊？”苏晏拍拍越千玄的肩膀：“植物人是因为失去了自我认知能力，如果找回他的自我认知能力可能就醒过来了，虽然理论上行得通，但是至今也没有医生尝试过，我最近在研究关于植物人这方面的恢复的方法。”
越千玄听完也没有很大反应，只是点点头：“辛苦你了，一切经费我出。”
“不愧是越董”苏晏笑了笑：“你不会觉得我不成功吧？”
越千玄摇摇头：“我相信你，我也相信顾婴会醒过来”，从始至终就没想过他会再也醒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