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如坐针毡
刚放下手机，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一看是陶光明办公室号码，徐海涛立马接了起来。陶光明言简意赅，让他过去一趟。听语气，他心情不太好。
昨天，安泰集团的人过来，彭宇没有和陶光明通气。虽然安泰集团的项目也不算大，书记不参加也没什么问题。但在大兴区的现实是，一般稍微大点的项目，书记和镇长都会全力跟进，除非书记另外有事。
果然，徐海涛刚走进陶光明办公室，他便开口问道：“最近有个项目在跟进？”
徐海涛看着陶光明将沃伦集团的项目以及自己的一些想法都做了简单的汇报。至于安泰集团，因为不是自己在跟进，所以，他便没提。没想到，陶光明问了：“那个安泰集团是怎么回事？”
关于安泰集团，其实徐海涛手头掌握的信息并不多，而且，这件事，茅国栋很上心，他不想和他争，便说道：“安泰集团是茅镇长在跟进。”
“茅国栋？”陶光明一双眼睛紧紧地瞪着徐海涛，声音颇大地说道，“徐海涛，你要搞清楚状况，现在你才是招商引资副镇长。”
“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还让他去跟进项目？徐海涛，你是不是弄不清状况？你现在可还在考察期呢，一年时间很快的，到时候，你拿什么东西跟组织上汇报？啊？”陶光明吼完，叹了一口气，目光缓和一些，又说道，“徐海涛，我也年轻过，我很清楚你在想什么，你清高啊，你不屑于和茅国栋争，是吧？我跟你说，在官场这条铁轨上，你要是晚了一趟，很可能趟趟都会晚。清高，不是对他人的仁慈，是对自己的无情。你可要想清楚了。”
自从上次见了王静龙后，陶光明很清楚，徐海涛是他必须拉拢的人。所以，此刻他说的也的确是掏心窝子的话，他是在为他着想。这一点，徐海涛也感受到了，他笑了笑，说道：“陶书记，我并不是清高。我之所以对安泰集团的项目比较冷淡，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我不看好这个项目。”
“什么？”陶光明有些难以置信地瞪着徐海涛，问道，“为什么？风力发电这可是绿色能源项目。这种绿色环保项目，大家都很欢迎，你为什么不看好？”
“项目本身没什么问题。”
“那什么东西有问题？”陶光明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我现在还说不上来。”
“什么？”陶光明怒了，端起杯子狠狠地在桌上桩了一下，一部分茶水从杯中溅出来打湿了桌上的文件，他烦躁地拿起文件抖了抖，说道，“徐海涛，你不是要说你是凭感觉吧？我跟你说，你现在是副镇长，不是副导演，这些事情是不给你机会重来的。你知不知道？”
他的声音里蕴含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气，但徐海涛还是感受到了温暖。从陶光明办公室出来，徐海涛看到一辆黑色奥迪车缓缓驶进政府大院，这是一辆崭新的奥迪车，车牌都还没上呢。
徐海涛看了一眼，便往楼下走，这段时间追招商引资的事情，他倒是有些忽略安全生产工作的进度，便打算到徐茂荣那里聊聊，问问情况。刚走出电梯，便碰到了计生办主任庄秀丽。她看了看他，然后一声不吭地走了
徐海涛愣了愣，他不明白庄秀丽为什么是这个表情。调整分工后，他依然跟骆丹要求，帮忙将柳青春借到了计生办。想不通，他便甩了甩头，将这个问题丢在了脑后。
徐茂荣办公室的门半开着，徐海涛一眼便看到徐茂荣认真地盯着电脑，便推开门走了进去，一直走到他办公桌前，轻轻地扣了扣他的桌子，徐茂荣才猛地抬起头来，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惊慌，然后快速地关掉了电脑上的页面。徐海涛看看他，笑问：“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徐茂荣从口袋里摸出烟来，递了一根给徐海涛，咧着嘴说道：“没什么，随便看看。”
徐海涛看了他一眼，接过烟，将话题转移到了工作上。上次在会议上，他已经布置了非法矿产的大排查工作，他让徐茂荣将摸底情况给他看看。徐茂荣却摊摊手，说道：“除了那一家出事的，其他村都说没有。”
“什么？一家都没有？”
徐茂荣点了点头，拿出打火机要给徐海涛点烟，徐海涛摆了摆手，问道：“徐主任，你是老绩城了，你认为，除了那一家出事的，再没有非法石矿了，可能吗？”
徐茂荣将一根烟咬在牙齿间，用打火机点燃，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才说道：“徐镇长，这个很难说。我虽然是老绩城，但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藏着掖着的，人家不想让我知道，我也和你一样，不知道啊！”
徐海涛很清楚，只要政府想要掌握的情况，没有什么是掌握不了的，除非政府内部有人不想让你知道。他知道，石矿是一块肥肉，而这块肥肉背后也许牵涉到某些人的利益。
徐海涛呵呵一笑，问道：“那以徐主任的意思，接下来，这个事情我们该怎么办？”
“既然村里报上来的报表说没有，那就是没有喽。徐镇长，若真有什么事，那也是村里的事。你在会上不也说的很清楚了嘛，真要出了什么事，拿村里主要领导是问嘛！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想，他们应该也是知道轻重的。”徐茂荣说道，“我们安监办，自然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徐海涛收起笑容，说道：“那以徐主任看，如果出了事，我和你能够置身事外？那些在矿上工作的员工可以置身事外？”
徐茂荣愣了一下，将烟头从牙齿间拿了出来，露着一嘴黄牙说道：“徐镇长，你也别太紧张。这种事，说穿了，还是靠运气。你想想看，茅镇长分管这么多年没出事，你一来便出事。难道说一定是茅镇长做工作做的比你细致比你好嘛，也不至于的，主要还是运气。徐镇长，说句实话，或许你不爱听，茅镇长这人工作是粗，但人际交往厉害。其实吧，这种工作，主要还是要下面村里配合嘛，徐镇长你总是来问我这个安监办主任也不是办法，重点还是要攻克下村里面那些人精啊！”
徐茂荣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徐海涛若是想要刨根问底，自己去搞关系，自己去掌握情况。
徐海涛很想回一句：那我要你有什么用？
但转念一想，自己作为一个副职领导，和自己的手下翻脸，没啥意思。更何况，和徐茂荣搞僵了关系，接下来的工作会更被动。而且，他作为一个屁股没坐稳的领导干部，有多少人正等着看他出错呢，他若是因为一句话便和下属争吵，也显得没有器量。这样想着，徐海涛没再这个话题上继续。
下午的全区安全生产工作例会是区安监局牵头召开的，分管区长骆永林也出席了会议。会议一开始是安监局副局长赵煊赫布置年前的几项重点工作，接下来是安监局局长周峰提了几点具体的要求，然后便是副区长骆永林讲话。他一上来便说道：“今年，全区安全生产工作压力很大，为什么？因为绩城镇的安全事故，让大兴区成为了焦点，也让我这个副区长坐在了针毡上……”这个开场白，让许多人都看向了徐海涛，这种滋味并不好受，尽管他故作镇定，但身子还是感受到了火辣辣的热。
但骆永林并没有放过他，他又说道：“绩城镇招商引资工作多年垫底，已有的工业企业数量在全区也是排在后面的，为什么还搞不好安全生产工作？是因为分管领导太忙了？我知道，在座各位都很忙，但，难道你们比我这个副区长还忙？啊？那我倒要问问你们，你们一天到晚都在忙什么？你们对自己辖区里的企业到底有个什么概念，掌握了哪些情况？啊？我帮你们算了一笔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扣除所有假期，还有两百多天。一天跑两三家企业总没问题吧？难道你们辖区内的企业有上千家，跑一年都没跑完？”
会场里鸦雀无声。
“早在几年前，市委市政府便出台了清理整顿和规范全市石矿开采秩序的有关文件，当时，大兴区便接连发了《关于进一步做好露天采石场整顿关闭工作的指导意见》等相关文件，区财政也配套给各乡镇补贴了一部分资金。当时也是轰轰烈烈，要钱也要的很起劲。结果呢？几年下来了，绩城镇却冒出一个非法石矿的安全事故，这是什么？这就是失职！”骆永林说的咬牙切齿，端起一旁的白瓷茶杯喝了一口水，又狠狠地将茶杯放在了桌上。
这其中，很多人又自觉不自觉地看向放着绩城镇桌牌的徐海涛这里。这种千夫所指的感觉实在难以言喻，果真是如坐针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