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急转直下
瞳瞳的情况似乎渐渐变得不容乐观。
自从上次突然昏倒后到现在，治疗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周。在此期间，她常常因为剧痛而痛到昏过去，又因为犯瘾而难受到醒来，反反复复，饱受折磨。
沈佳人日夜看护，见到女儿那样痛苦，终日以泪洗面。单北川也在交付了那个重要的策划案后，暂时休假陪着她们母女二人。
床上，是被痛苦折磨的女儿，一旁，是神色憔悴，浑浑噩噩丢了魂般的沈佳人，他最爱的女人。
单北川终究是个硬汉，可这却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力和绝望的感觉。
那种感觉终日笼罩着他，压的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入夜，单北川带来了些有营养的食物，沈佳人却不想吃。
“吃些吧，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就当是为了肚里宝宝着想，好吗？”望着守在女儿的床边，日渐消瘦的沈佳人，单北川心中钝痛。
拗不过男人的坚持，沈佳人吃了些，可却感觉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我不想吃了。”她吃了半碗便推开了来，再也没有了胃口。
单北川默默地将碗筷收拾了，对她说，“这几天，你晚上几乎都怎么睡，这样下去，你的身子也会垮掉的。今晚我来看着，你好好休息一下。”
沈佳人苦涩地摇了摇头，那熬红了的眼睛里，已是遍布血丝。
瞳瞳还在饱受病痛的折磨，她又怎能睡得着呢？
单北川蹙眉沉吟片刻，抓起了她的手，语气突然透着几分命令的味道。
“不行，今晚，你必须睡！”
沈佳人呆呆的看着他，看着他那眼中灼灼的目光，那是坚持和倔强。
她知道，她终究是拗不过单北川的倔脾气的。
在得到她无可奈何的默许后，单北川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了起来，回到她们的房间，再轻轻将她放在了床上。
“今晚我会看着瞳瞳，你好好睡，什么都不要想，知道么？”单北川一边替她盖上被子，一边说。
“嗯，我知道了。”
在替她带上门后，单北川又回到了涵涵的病房，在那小人儿的床边坐下。
可渐渐的，心里那绝望和无力感愈发强烈，他索性走到了窗前，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只香烟。
沈佳人不让他抽，说对身体不好，他照做了，只是偶尔被压力压到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会背着她偷偷来上一根。
那压力，便随着燃烧的余烬一起抽离出他的身体，他的大脑，尽管只是短暂的。
就在这时，身后的瞳瞳却忽然轻咳了一声。
单北川赶紧摁灭了烟头，快步来到床边，发现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醒了？”他问，“哪里不舒服么？”
瞳瞳艰难说，“爸爸，我想喝水。”
“好，等着，老爸给你倒。”
单北川去一旁倒水，仍不忘了回头看女儿一眼，这一失神，杯子里的水便洒了出来。
他一声叹息，暗自责备着自己的粗心，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用小勺子一点一点喂给她。
“慢点。”
瞳瞳喝了几口，精神稍微好了些，躺着把玩起她最近最喜爱的玩具。
那是单北川送给她的肩章。
单北川将水杯放在一旁，笑着问，“整天都不离手，你就这么喜欢？”
“嗯！”瞳瞳用力的点了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这是爸爸送给我的东西，所以我喜欢！”
“是么。”单北川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坐下，饶有兴趣的问了她一个问题。
“以后长大了，你想做什么？”
瞳瞳毫不迟疑的笑着说，“当兵！”
“当兵？”单北川倒是颇为意外。
“当一个跟爸爸一样的兵，然后和你一样成为人们爱戴的大军人，大英雄！”
她兴致勃勃地说着，忽然又好想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明显沮丧了起来。
半晌，她小声的问，“爸爸，你真的不能再继续做军人了吗？”
被女儿这么问，单北川的心绪微微有些变化。
良久，他点了点头。
瞳瞳似乎显得非常失望，嘟着小嘴说，“可是……可是我还是喜欢爸爸穿军装的样子，威武，又帅气。”
单北川只觉得自己那颗冷硬的心都在渐渐融化，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愈发觉得喜欢。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瓜，“虽然老爸不再是军人了，但是你一定会成为一位出色的军人。”
瞳瞳惊喜的问，“真的吗？”
“当然。”单北川微微颔首，眼中流露着期待的光，“因为，你是我单北川的女儿。”
小丫头被逗乐了，眨眼又笑的开心了起来。
单北川替她拉过了被子的一角，分明是生来冷峻的脸庞，但却笑的非常温柔。
“好了，快睡吧。”
“嗯！”瞳瞳闭上了眼睛。
待那丫头睡下了，单北川的身子微微向后倾了几分，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女儿那恬静的睡颜。
曾经，他是那样的矜贵和孤傲，这世间的一切，他都不曾放在眼里，也自觉得不会被任何事物改变他一贯冷硬的心。
可渐渐的，他发现太高估了自己。
时隔三年，沈佳人的出现，让他失去了以往的理智，他拥有了军人不该拥有的疯狂。而这个小丫头，却让向来漠然的他，眉眼也出现了柔和与温情。
爱情也好，亲情也罢……果然是碰不得的。碰了，就难以抽身，变得不再是自己。
一墙之隔的隔壁，沈佳人渐渐睡着。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瞳瞳康复了，一家人也回到了那个与世无争的小庄园里生活。
瞳瞳在那个园子的花丛里欢笑着，追赶着那只花蝴蝶。一旁的藤椅上，她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孩子，是个可爱的男孩。
单北川就守护在她的身旁，揽着她，目光温柔。
他笑着说，“老婆，我们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午后的阳光恰到好处的温暖，单北川的笑容也很温暖，就像那阳光一样。
她笑着说“好”。
梦醒了。
她是被走廊里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吵醒的。
“快点快点！”
“……”
沈佳人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猛然被吵醒，思绪还是有些迷糊，直到她听到了单北川那焦急到有些失控的大吼。
“救活她！无论如何也要救活她！”
短暂的失神后，沈佳人猛然惊醒，接着便惊坐而起。
她听的清晰，隔壁很嘈杂。
是瞳瞳！
意识到了这一点，沈佳人顿时睡意全无，挣扎着下了床，慌慌张张的跑过去，一把拉开了那道门。
只见几个医生和护士推着车慌张推着车从隔壁房间冲出来，而那床上躺着的，是昏迷过去的瞳瞳。
就在她怔怔失神间，单北川跟着那群医生冲了出来，他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和沉着，脸上的表情很清晰。
那是害怕。
“瞳瞳！”
沈佳人猛然回神，匆匆跑上前去，“你们要带她去哪里！”
单北川拉住了她，脸上的神色复杂至极，很快，却又恢复如初。
“佳人，你怎么醒了？”
沈佳人望着那被医生和护士推着走远的女儿，语气焦急问，“你告诉我，瞳瞳她怎么了，他们要把瞳瞳带到哪里去？！”
“没事的，去医院检查一下罢了，你留在这里就好，别担心！”
他这番话，沈佳人自然不信。
这里虽是戒毒所，可单北川专程请来了一个医护团队，时时刻刻控制着瞳瞳的病情。
那都是很有名很专业的医生，医疗器械也带了过来，一直以来，他们都做的很好。可现在，却要把瞳瞳送到医院里去，这分明就是这些人已经无法再控制那孩子的病情了！
想到此间，沈佳人脸色都吓白了，眼圈也渐渐泛红，急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北川，你告诉我，是不是病情又恶化了？”
望着面前这已经红了眼眶的女人，单北川心里顿觉不忍，可事已至此，他又怎能瞒得住。
半晌，他咬了咬牙，狠下心点了点头。
“上半夜这丫头的情况还很稳定，可下半夜，她犯了瘾，我找来所里的人给她注射镇定剂和抗瘾药物，可谁知……她很快就昏迷过去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沈佳人喃喃自语，忽然，她发了疯似的跟了过去。
“佳人，你冷静点！你留下，我过去看着！”
单北川刚伸出手去拉她，却被她挣扎着推开，她哭着说，“我也要去！”
单北川无法，他索性抱起了沈佳人，跟着医疗车一起朝医院而去。
……
医院里，手术室亮起了红灯。
走廊间的长椅上，沈佳人蜷缩着身体，将脸深埋在膝间。
没人知道，她现在的心颤抖的多么厉害，没人知道她有多么害怕，不安的气氛笼罩着整个走廊，她感到压抑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单北川坐在了她的身边，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伸出了手去去，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
现在的她，太脆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