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与日俱增的怨恨
沈佳人只是淡淡的笑笑，“习惯了。”
是的，她习惯了，习惯了模仿这个她曾经最爱的姐姐。
小时候的她，见到姐姐穿上那身白色的碎花裙，也嚷着和爸爸妈妈要一件。
后来年纪稍大了些，姐姐开始擦口红，她看着心痒难耐，也吵着要一样的……她太过耀眼，总是让沈佳人忍不住的想要学她，因为学她就可以变得更完美。
可这么些年来，沈佳欣却也学了她一件事——那就是学着她喜欢上了单北川。
也正是这件事，成了从此插在沈佳人心里的一根刺，拔不掉，却总是时而隐隐作痛。
沈佳欣的目光落在了沈佳人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又说，“其实我也是最近刚得到的消息。听说你现在怀着单北川的孩子，而且还有一个三岁的小丫头，今天怎么没带来让我见见，她可是我的小侄女呢。”
“孩子还小，平日里不怎么出门，一早就一直哭闹，所以就把她留在家里了。”沈佳人随便找了个借口。
“是吗？”沈佳欣倒是没有继续深究，又问，“妹妹，你告诉我，外面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什么？”
沈佳欣朝四下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
“你离开江城市已经三年多了，为什么会突然回来，而且还会怀上单北川的孩子？外面都在传言，他明明已经有了妻子，却还是和你……”
后面的话，沈佳欣没有说出来，但听在沈佳人的心里，不由得一阵抽痛。
看来，这件事情终究是被外人知道了，就连这个许久没有谋面的姐姐也已经知晓。
还真是坏事传千里。
见到沈佳人那渐渐变得有些不对劲的脸色，沈佳欣歉意的笑了笑。
“我也只是这么一说，谣言嘛，当然都是假的，怪我不该问。”
沈佳人咬了咬唇，艰涩的说，“其实，也不全是谣言。我现在，确实和单北川在一起。”
沈佳欣佯装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来，“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知道单北川是有老婆孩子的！”
“我知道。只是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的。”她语气间透着几分淡淡的苦涩。
沈佳欣无奈的摇头，轻轻苦叹了一声。
“哎，你是我妹妹，有些话我是该点醒你。可考虑到你现在已经是个大人了，不再是当初的孩子，就算我不说，你心里应该清楚。结束这一切吧。”
沈佳人听不出沈佳欣这番话说的到底是不是发自真心，只是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正如之前所说的，身不由己。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回到美国，再也不回这个伤心地了。
沈佳人的沉默不语，在沈佳欣看来，自然是理解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她明显就是舍不得单北川而已，即使知道对方已经是个有老婆孩子的男人，可还是恬不知耻的黏着他！
沈佳欣表面上不动声色，笑容甚至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可在那眼底深处，透露出来的却是深深的鄙夷。
“不说这些了。”沈佳人不想再继续这种沉闷的话题，“姐姐，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吗？”沈佳兴回过了神来，笑着说，“我现在是一家上市公司的秘书长。”
乍一听到这里，沈佳人心里倒是暗暗有些吃惊。
她这个姐姐当初高中没念完就辍学了，那个时候她们姐妹关系十分要好，姐姐一个人打三份工，苦苦赚来的钱都拿来供她上大学。
她没有学历，也没什么特别的本事，为什么会成为上市公司的秘书长？
心里这样想着，但沈佳人也没有细问，反而满是欣赏的夸赞了一句。
“秘书长，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姐姐你现在终于是熬出头了。”
“呵呵，什么熬出头了，不过就是比以前过的要好一些罢了。我倒是有些羡慕你，年纪一天天的大了，我也想有自己的孩子呢。”
沈佳欣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情不自禁的又落到沈佳人的小腹上。那目光中流露出来的渴望，可不像是装的。
这就让沈佳人感到更加疑惑，甚至想忍不住问她一个问题。
既然当初她明明也喜欢单北川，那在自己离开江城去美国后，她却又为什么没有和单北川在一起，反而被靳绾绾那个女人钻了空子？
这个问题终究是有些太过尖锐了。
现在她和她这个姐姐的关系看似很正常，可实则已经产生了间隙和疏离感，这样的问题问出来显然是不合时宜。
不多时，姐妹二人时隔三年的再聚首，就在这样不咸不淡的气氛下结束了。
临走的时候，沈佳欣主动结了帐，还问，“对了，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如果方便的话，我还想去看看我的小侄女呢。”
沈佳人正欲回答，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犹豫了。
她现在所住的那个庄园，是单北川最为隐秘的住处。因为他身份特殊，断然不能将这个位置轻易的暴露出来，而且那男人也老早就叮嘱过了。
“为了安心养胎，我找了个清静的地方，那里路不太好走，姐姐你就不要过去了。等下次有空，我在带着孩子让你见一见。”
尽管沈佳人推脱的再委婉，可沈佳欣也看出她是在刻意隐瞒，便也没再多问。
站在窗前，沈佳欣目送着楼下的沈佳人上了警卫的车，直到远去，这才缓缓的收回了目光。
而此刻，她那嘴角竟然一直维持着的优雅笑容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的阴霾。
……
当初，父亲和母亲喜欢沈佳人，说她最是听话乖巧，宁愿让这个妹妹继续上学，也要让她辍学打工。
她接受了，照做了，踏入了憧憬中的社会，可能社会并不像她想象中的五彩缤纷，反而到处都是黑暗和肮脏。
她的第一份工作是酒吧，可好景不长，她身为女人最重要的第一次就被那个狡诈的酒吧老板无情夺去。
几经辗转，她迷失了自我。白天努力的工作，晚上还要承受不同的男人骑在她的身上气喘吁吁，她恶心，但却无可奈何。
她出卖身体赚的钱，都是脏的，可正是这些脏钱，却供着沈佳人一直念到了大学。她没有埋怨过，直到那天，发现沈佳人找了个单北川这样的男朋友，多年来日益积累的怨气瞬间爆发。
羡慕，却又憎恨。
凭什么她累死累活，甚至不惜出卖身体还是过不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而她一手培养长大的沈佳人，却如此轻易的就获得幸福？
于是，她写下了那篇日记，并且故意让沈佳人看到她在文字中虚拟杜撰出来和单北川灵肉交融的场景……沈佳人也终于和单北川分手了。
可知道今天她才发现，她似乎有些低估自己的这个妹妹了。
单北川即使已经有了妻子和孩子，也仍旧对她这个妹妹念念不忘，甚至把她当做金丝雀养在身边，这不由得让沈佳欣感到深深的愤怒。
就在她暗自咬牙时，电话响了，来电人是公司老总，她的顶头上司。
望着来电人的名字，脑海中便浮现出他那脑满肠肥的恶心样子。眼中流露着深深的厌恶，但语气却又是无比的娇媚。
“刘总，你回来了吗？”
“宝贝儿，我回来了，外出旅游这几天，一看到身边那个黄脸婆我就恶心的不得了，满脑子都是你那张漂亮的脸蛋，我可想死你了！”
男人的话流露着毫不掩饰的猥琐。
“我也是，我也一直好想你，没有你在，我连吃饭都不觉得香了呢。”
沈佳欣这番违心的话，因为多了层甜蜜的语气作粉饰，电话另一端的男人并没有察觉出什么来，反而语气透着欣喜。
“我现在马上就要去公司了，你赶紧过来，我们好好亲热一下！”
“好，我马上就到。”
她的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意，在挂掉电话后，那笑意便瞬间消失无踪。
当初她连高中都没读完，一没文凭二没学历，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久，之所以能混到如今上市公司秘书长的位置，靠的全都是她这张脸和她的身体。
纵使那个男人再恶心，目前终究还是离不开他。
她早已不再把自己当做那群男人们的玩物，而是把他们当做自己获取利益的垫脚石。只有这样的自我安慰，她才能在这下贱的生活中找到丝丝可怜的尊严。
收拾收拾心情，沈佳欣脸色阴沉的出了餐厅。
……
入夜，闺蜜苏小打来了电话。
她说本打算去医院探望沈佳人，可到了发现病房里已经空空如也，询问护士才得知她已经出院了，于是便询问她现在的住处。
即便对方是苏小，沈佳人也不敢轻易告诉她，虽然她觉得没什么，可难保单北川不会生气。
稳妥起见，当即给单北川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了，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音传来。
“有事么？”
沈佳人坐在床边，轻声问，“那个，苏小今天联系我了，她问我现在住在哪里，我可不可以把这个地址告诉她？”
沉默了三秒，男人这才开口，“可以，但不要再告诉多余的人。”
沈佳人轻“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如果没事的话，就先挂了。”
“你等等。”沈佳人叫住了他，沉吟了半晌，才问了一句。
“你……今天晚上回来吗？”
纵使她的语气很平静，可还是被男人察觉出了这话里所隐藏的几分小期待，不由来了兴趣。
“怎么，你希望我回去？”
沈佳人被他这戏谑般的语气问得小脸微红，半天才憋出一个字来。
“嗯。”
“呵，如果你这话是真心的，我想我接下来已经可以开始感动了。”
沈佳人微微嗔怪，“当然是真的了，难道你在怀疑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单北川说，“这几天怕是回不去了，公务缠身，会很忙。”
“好，我知道了，你要保重身体。”
沈佳人这柔声的叮咛，不由让电话彼端的男人心肠渐渐软了下来。
“你也是，有什么要求就和胖婶提，我会尽快赶回去的。”
这次通话，也依旧是寥寥几句话就结束了，可沈佳人心中却忽然生出了几分异样的感觉来。
刚才那一瞬间，她不由生出了错觉。
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就是单北川的妻子，一个苦苦等待丈夫早日归来的普通女人。
可她终究是个理智的女人，这种虚幻般的感觉仅仅持续了没几秒，又被她拉回了这沉闷的现实。
——她是被单北川囚禁在这精致牢笼里的金丝雀。
她没有什么权利，更没有自由，哪怕刚才这一瞬间对那个男人的思念是真的，在外人看来也是那样的可恨，可憎。
呵，多么可笑！
……
得到了沈佳人的新地址，第二天苏小就来了，与她同来的，还有一个高个子男人。
那男人看起来要比她年长上几岁，脸庞很英俊，但也很成熟。穿着一身休闲的黑色风衣，再配上一条黑白相间的格子围巾，给人一种成熟又稳重的感觉。
这人看着眼生，沈佳人不免多看了几眼，在察觉到沈佳人打量的目光后，男人向她微微一笑。
沈佳人赶紧收回了目光，先是邀请二人进了屋，接着就要替他们泡茶。
“哎呦喂，沈姑娘，您的身子可娇贵着呢，这种粗活让我这个下人来做就行了，哪能到您亲自动手！”
胖婶就怕沈佳人有什么闪失，赶紧将她手里的茶盏接了过去，送她来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红茶便递到了三人的面前。
“对了，说起来，我还没来得及介绍一下呢！”
苏小从沙发上起身，轻咳了一声，接着便开始郑重介绍起她身旁的男人来。
“这位帅哥，就是之前我跟你提起过的，我现在的公司老板陆煜。他可是不得了呢，在美国求学十几年，学成归来便着手创立了现在的公司，又帅又多金，只可惜，到现在还是光棍一条！”
在听到这男人的名字后，沈佳人隐隐觉得有些耳熟，仔细一想，便想了起来。
原来他就是陆煜。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岁，没想到就能取得如今这样的成就，还真是了不起。
不过，苏小的这番介绍，倒是让她感到有些好笑。
随即，她感到这样有些不妥，立马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容。
“我说苏小，你这张嘴就不能消停一天吗？我可是你的老板，有你这样堂而皇之讽刺老板的员工吗？”
陆煜苦笑着回应，不过看起来他并没有真的生气，嘴角始终挂着极具绅士风度的笑意。
“切，你自己没本事找女朋友，还不让人说了？”
苏小似乎毫不介意，接着又开始介绍起了沈佳人。
“这位呢，就是我最好的闺蜜沈佳人，以前在美国的时候我们一起共事过，既然你一直关注她，想必也就不用我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