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玄宫(3)

  赵祯手脚早被磨的鲜血淋漓,却还是咬牙挺着。只因为他见李顺容虽是女子,并不叫苦,他堂堂一个男人,自然不肯堕了威风。
  不知行了多久,狄青见前方的地势稍阔,可却没有了去路,不由诧异道:“前面没有路了,好像都是青石墙壁。”
  李顺容微喘细细,低声道:“据匠人说,左手尽头有一凸起的石头,只要左转半圈,就能启动玄宫侧的一块青石。”
  狄青沉吟不语,心想如果已到玄宫,一定要小心从事。历来君王的陵寝都有些古怪,赵祯的老子也不会例外。
  李顺容见狄青不语,已知他的心事,挤过来道:“我来开启吧。”
  狄青扭头望过去,见在夜明珠映照下,李顺容的一张脸如圣洁观音般,无半分邪恶,终于道:“我来吧。”
  他伸手在墙壁上摸索,终于摸到一块凸起的石头,石头上还有孔洞,可供把握,狄青一咬牙,将那石头用力向左转去,只听到“咯咯”几声响,眼前陡然一闪,那封路的青石竟然向上提去,略带清新的空气扑过来,让人心胸一畅。
  狄青借着微弱的珠光望过去,只见到前方赫然是个宽敞的石室,可珠光尽头处,依稀有两个人影伫立!
  狄青一凛,低喝道:“谁?”他声音虽是低沉,可石室极静,回声“嗡嗡”作响,反倒把狄青自己吓了一跳。
  李顺容喜道:“哎呀,这是朝天宫,我知道这里。那匠人果然没有骗我,这里离陵宫不远了。”见狄青惊疑不定,李顺容低声道:“那些都是陪葬的石人。”
  狄青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两人果然是雕像,那雕像做武士打扮,手持巨斧,甲胄纹路极为细腻逼真。狄青舒了口气,暗叫惭愧。
  才待从洞口跳下去,李顺容已道:“朝天宫有古怪。你看到地上的格子了吗?”
  狄青微凛,低头望去,见到石室地面是由格子石板铺就,地面只有黑白两种颜色。
  “有什么古怪?”
  “在朝天宫行走,只能在白色的格子中走,千万不能到黑格子中。”李顺容紧张道:“如果在黑格子上走动,会触发机关。”
  狄青盯着李顺容道:“你如何知道这些呢?”
  李顺容脸上突然有分古怪,半晌才道:“先帝生前曾说……他死后肯定很寂寞,他希望我能经常过来陪陪他,因此他告诉我这里的机关所在。”
  狄青只觉得李顺容言不由衷,甚至有些荒诞。难道说……李顺容平日的时候,还会来玄宫陪真宗的鬼魂?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赵祯却信了。多年的委屈,逃命的惊吓,让赵祯已变得脆弱不堪,他喃喃道:“父亲,孩儿不孝,没有经常来看你。”他说着说着,几欲落泪。
  李顺容眼中,有着难名的慈爱和怜悯,见赵祯落泪,李顺容不由伸出手去,抚摸着赵祯的头顶,哽咽道:“圣上……你放心。我……和先帝,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危。”她动作自然而然,狄青看在眼里,更是奇怪。
  李顺容对赵祯的感情,绝非一个普通顺容对前夫之子的感情!李顺容为何对赵祯如此关切?
  不待多想,李顺容反倒坚强起来,说道:“我先下去。”她不等别人反对,纵身一跳,已落在白格之上。
  狄青和赵祯的一颗心均是揪起来,幸运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李顺容露出自豪的笑,脸上光彩更浓,招呼道:“你们下来吧。”
  狄青当先跳下,又接了赵祯下来。朝天宫名字虽是好听,里面却是空空荡荡。狄青举目望过去,突然一怔,发现方才看到的那两个石像在石室的正中。石像之间竟有张石桌,而石桌之旁,尚有一石凳。
  石桌、石凳当然是最寻常不多的东西。
  狄青望见,心中却升起一股寒气。
  赵祯顺着狄青的目光望过去,也不由心中一紧,失声问,“这里为什么会有桌椅?”他虽去地面的献殿祭拜过几次,但也从不知道玄宫的结构。
  房间中有桌椅很正常,但这是墓室,赵祯从未听说过,墓室要放桌椅。这桌椅本是给活人用的!
  李顺容倒是脸色平静,但在珠光下,显得也有些诡异森森。她幽幽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先帝所设。他什么意思……没有人知道。”
  狄青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一步,盯着那桌子,仿佛见到——有个幽灵在暗无天日的陵寝中,孤零零的坐着……
  不应该说是孤零零的,因为那幽灵还有两个石像武士护卫。
  这种想法荒诞不羁,不知为何,在狄青的脑海中,却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赵祯脸色苍白,不知道是否也是如此想法。
  石室空旷,除了四壁外,只有这桌椅。石室在幽幽夜明珠的照耀下,有着说不出的诡异阴森。更有那夜明珠照耀不到的地方……
  赵祯突然低呼一声,举步要走。他久在金碧辉煌的大内,见到这种地方,惊惧之意更浓。可他前行的仓促,一脚竟向黑格踏过去。
  狄青只留意着桌椅的古怪,李顺容的双眸,就一直没有离开过赵祯。
  李顺容的目光中,有着怜惜、爱护、慈爱,甚至可说是有种贪婪……
  见到赵祯举步,李顺容突然低呼声,“小心。”她一伸手,已拉住了赵祯,但她被赵祯一带,却一脚踏向了黑格。
  狄青霍然醒转,身子前扑,一把拉住李顺容。他身子失衡,前扑时已看准石桌,用力抓住。
  李顺容借力站起,脸色苍白,狄青这才缓缓直起腰来。赵祯想起方才的惊险,脸色发青,低声道:“谢谢……你们。”
  狄青松了口气,突然举手看了下,他手上满是灰尘。原来石桌上早有一层浮灰,他方才抓住石桌的边缘,留下了四个手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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