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原来如此

  此时朝阳初升，薄雾在漫天霞光中渐渐消散，空气格外的清新。
  易太妃的花圃之中，种了好几个品种的梅花，竟有一大半没有见过。
  她漫步在花丛中，绽开的花瓣上凝着未干的露珠，颗颗晶莹，吸入肺中的是带着清甜花香的空气，半夜未眠的倦意随着呼吸之间逐渐消失。
  她正惬意地赏花观景，身后传过来一个人的脚步声，竟然直向她走了过来。
  楚笑容回过身来，只见一个高瘦的身影背着晨光，站在自己身后，淡淡的金光染亮了他麻布的衣边，让他整个人像个闪闪夺目的发光体一般。
  “李太医。”楚笑容淡淡一笑，不轻不重地招呼道。这个李明，他只不过是陈太医的其中一位门生，怎么那么快就接手易太妃？按理说，应该让有经验的老太医来处理比较好。
  “太子妃，早。”李太医的神色有些拘谨，脸上掠过一抹可疑的微红。他深吸了口气，问道：“太子妃辛苦了，不知太妃娘娘她的凤体……”
  “太妃娘娘服了李太医亲手熬的药，自是一宿安眠，睡得安安稳稳，再好不过。”楚笑容轻描淡写地说道，唇角翘起，盈盈浅笑。“听说李太医是陈太医的得意门生，自是得到了陈太医的亲传，本宫还听闻，李太医在入宫前曾是江南一带有名的神医，那时候李太医才十岁。”
  李太医脸上又是一红，他自是听出楚笑容话中淡淡的揶揄之意，只不过他恢复得极快，定了定神，很快又神态自若，突然对着楚笑容深深一揖，道：“太子妃，请勿再在神医二字称呼臣，上次唐奉仪中毒还有皇上昏迷的事情，加上最近易太妃凤体欠佳，听了太子妃的一席话，才知这世上人外有人，从此之后，再不敢以神医二字自居。”
  这李太医此前还狂妄自大，今天居然会前倨后恭，还对楚笑容躬身行礼，说出这等谦和的话来，倒是大出楚笑容的意料之外。
  “李太医你不必过谦，你的医术，确实有独到之处，本宫也很是佩服。”对方既然服软，楚笑容自然不会咄咄逼人，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彬彬有礼。
  “太子妃切莫再以神医二字称呼臣了，臣真是愧不敢当。”李太医一脸惭色，这一夜他几乎不能安枕，回想自己这些年来的狂傲无人，夜郎自大，再想起名医老父对自己的谆谆教诲，自己却置若罔闻，不由深深羞愧，故而今天一早，特地来找楚笑容赔罪。
  楚笑容见他语气真诚，暗暗点头，心道不愧是名医的传人，他这浮夸自大的毛病一去，医术上定会再上一层。
  “太子妃，臣有一事想请教太子妃，不知太子妃可能见告否？”李太医想是读医书读得多了，说话也文诌诌的，他见楚笑容对自己神色和善，跟以往大不相同，知道对方已经原谅了他，于是便想问一问那个憋在他心头整整一晚的疑问。
  楚笑容是何等人也，她那么冰雪聪明，见李太医虚心的份上，微笑道：“李太医是想问本宫，为什么要先用醋熏之法让太妃苏醒，然后再喂太妃娘娘服下安神汤，是吗？”
  “不错。”李太医点头，眼中露出赞赏的神色，这太子妃当真是善解人意，聪明过人，他生平从所未见。
  楚笑容却笑而不语，让李太医摸不着头脑，只得跟在楚笑容身后。
  只见她在一丛白色香花之前停了下来，俯身轻嗅，侧过比花瓣更娇嫩的脸庞，笑微微地问道：“李太医，你可知道这花的名字？”
  李太医定了下神，把凝注在楚笑容脸上的目光移到花朵上，看了半天，摇头道：“我不知道，这花我从没见过。”
  “那李太医请过来闻上一闻，这花有什么特异之处。”楚笑容又是深深一嗅，只觉神清脑明，舒适无比，一夜的疲累，消失无踪。
  李太医依言走到花前，学着楚笑容的样子深深吸了口气，双眼一亮，赞道：“好花！想不到这花的香气竟然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楚笑容抿唇一笑，问道：“那李太医行医多年，可曾想到了什么？”
  “呃？”李太医一愣，怔怔地看着楚笑容，见她目光中若有深意，他仰起脸来，静静地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双掌一拍，喜得叫道：“原来如此！臣明白了！原来如此啊！”
  楚笑容含笑不语地瞅着他。
  李太医对着楚笑容又是一揖到底，抬起脸来，满脸喜色，“太子妃，你才真正是神医呀，让臣这个行医多年的男人都服了。”
  楚笑容微笑道：“李太医可是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
  “不错！臣全明白了，太妃娘娘的失眠之症，就是由这花朵的花香引起，说起来太妃娘娘并不是得了病，而是中了这花香的毒！太子妃用醋熏之法，并不是要唤醒太妃娘娘，而是用醋来为太妃娘娘解毒！如果不先解了这花毒，太妃娘娘只要一服下臣煎好的安神药，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臣在此，还要多谢太子妃的救命之恩！”
  李太医越想越怕，后背上蓦地冒出一层冷汗来。
  “李太医能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就是再好不过。本宫昨天只不过是偶然闻到了这花奇特的香气，这才留了神，想到了这个关节所在。真要论起医术来，本宫还要向李太医你多多请教才是。”楚笑容谦虚地说道。
  “太子妃，臣还有一事不明，请太子妃赐教。”
  “李太医但说无妨。”
  “太子妃，太妃娘娘这失眠之症看起来很是寻常，太子妃却能想出与众不同的治疗方法，臣想请问太子妃是如何想到的？还有这花又是何人所种，是否是有意以此花来毒害太妃娘娘？”李太医神色凝重，眉宇间颇有忧色。
  楚笑容微微苦笑，这李太医把她当成神仙了不成？当她真是百事通？
  她摇了摇头，说道：“李太医的问题，本宫只能回答第一个，至于第二个问题吗，本公告也不知。”先皇仙游多年，各位太妃也不存在争风吃醋的事情，只是现在皇城内的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五王爷手握兵权，除了争夺皇位的事情，她实在四想不出有其他事情让易太妃身陷险境。这宫中的蝇营狗苟，诸多算计。至于太妃娘娘中的这花毒，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无意为之，很就会水落石出。
  “李太医，你学医多年，定然知道这病有百种，有很多病症发作之时症状相似，比如同样是头痛发热，有人是因为受了寒凉，病因在表，有人则是因为饮食不当，病在其内，因为病因不同，所以治疗的方法也会截然不同。”
  说到这里，楚笑容看了李太医一眼，见他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暗暗点头，于是又道：“做为医者，我们的每剂药方都关乎人命，万万不能有丝毫疏忽大意，治病就要对症下药，要根据病人的病理采取合适的治疗方法，同时还要懂得变通之道，李太医，只须牢记医书上的知识再丰富，也只是个参考，遇到不一样的情况，要结合实际情况来判断，这样少走冤枉路，也能及时救回快死之人。”
  楚笑容的这席话说得言词恳切，带着勉励之意，由她一个十来岁的小女人嘴里说出来，很有点老气横秋的意味，李太医却丝毫不以为忤，连连点头，深有所悟。
  两人这一番倾心交谈，昨日隔阂尽去，心中再无芥蒂，楚笑容也趁机向李太医请教了几个医术上的难题，李太医不愧是第一名医的弟子，胸中所知着实不少，当下毫不藏私，倾囊而授，二人越聊越是投机。
  若不是清儿在一旁提醒，楚笑容也聊得忘记了时辰。
  走进内殿吩咐玉瑾一些重要的事情，便领着清儿离开了。
  这个时候，尹毅年应该上完早朝了，她不禁加快了脚步往安乐宫的方向走去。
  现在的楚笑容每走一步路，清儿的小心肝都跟她的步伐咯噔咯噔的。“主子，走慢点，要是被殿下知道奴婢没有照顾好主子，奴婢的脑袋保不住了。主子，慢点走，不急。”
  “没事，正事要紧。”都怪她，竟然忘记时间了。
  清儿没想到楚笑容会突然停下脚步，她像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拍了一下脑袋。
  清儿一个没注意，直接装在她身后了，那一刻，她吓得两腿都发软了，差点跪在地上了。“主子，您哪里受伤了，要不要紧，奴婢去帮主子请太医。”她用力扶着大腹便便的楚笑容。
  “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今天四姨娘来交换的条件，想着有点兴奋。”楚笑容不温不火的说着。
  倒是清儿，都捏了好几把冷汗了，“主子，天开始慢慢暗下来了，我们不如回去寝宫休息，一边做女红，一边等殿下回来，可好。”
  楚笑容扬起笑脸，果然，一场暴风雪是避免不了的。“那要快离开这里，万一真的是暴风雪来了，我们谁也走不了。”可能是心急加上走快了几步路，楚笑容感觉胸口闷闷的，还微微出汗。前面不远处便是安乐宫了。还不忘回头让清儿尽快跟上。
  刚到安乐宫的宫门前，尹毅年带着零风格走近楚笑容，一脸的担忧说道：“容儿，你现在不能这样任性，好吗？将我两个宝贝摔坏怎么办？”
  虽然是责备，可是楚笑容从尹毅年的语气中听出了他的担心和溺爱，“我哪有那么脆弱，被楚倩儿抓去毒打都死不了，放心，你的两个小宝贝在我的肚子里呆着可舒服了。”
  皱了一下眉头的尹毅年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着她前额的汗，“看看你，都快当娘的人了，还那么大大咧咧的，清儿，扶太子妃进殿休息。”
  一听这句话，楚笑容马上拉住尹毅年的手说道：“让我跟你一起去吧！毕竟，四姨娘这个人，我比较熟悉她的性格，现在她肯用楚向天的秘密来交换楚倩儿，想必是有备而来的。”
  “我知道她有备而来的，楚域在，她耍不出花样的？”看楚笑容一脸的担忧，尹毅年继续说道：“更何况，楚倩儿还在我们受手上，她也不敢胡来。马上就下大雪了，为了孩子着想，你回去等我回来，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楚笑容依依不舍的松开了尹毅年的手，失望的说道：“好吧！路上小心，凌风，照顾好殿下。”
  “知道，太子妃。”
  而这边的华妃得知易太妃安然无恙的时候，恨不得将楚笑容劈开两半，然后清蒸油炸，也解不了她的心头大恨。
  她一对儿女，不争气，张嘴闭嘴都离不开楚笑容三个字。想到宁怡那么久没有来看望她，她失落无比，她整天跟楚笑容打交道总也不是办法......
  华妃想事情想得入神，金燕站在她背后轻声唤道：“娘娘，管事公公说，娘娘的用度已经超出了宫里的规矩，有些用品无法批下来。”
  被吓了一跳的华妃转过身子，二话不说便一个巴掌盖在了金燕的脸上。“蠢材，管事公公只不过是个奴才，死奴才，去，告诉他，如不批，本宫唯有替皇上将他办了。”
  金燕不敢摸一下被打得火辣辣疼得左脸，她立刻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娘娘，说过了，管事公公说了，以前是皇后娘娘管理后宫妃嫔的用度，现在是安乐宫得那位管理的......”
  “呵呵，还管理起后宫妃嫔了？她楚笑容还当真将自己是一国之母？后宫之主？”又是这个楚笑容，处处跟她作对。
  罢了，不就是几件瓶瓶罐罐吗？
  “何事让母妃发那么大的火？”安王爷今日一身月牙色的袍子走了进来。
  进殿后，他将肩膀上的少许积雪拍了下来。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金燕，她即使是低着头，安王爷也隐隐约约看到她的左脸微微发红。“起来吧！你出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奴婢知道。”金燕终于松了口气，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连滚带爬的走出了大殿，还不忘关上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