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情非得已
楚向天皱着眉点点头，将老夫人送走以后，看了眼楚笑容与尹伊年，不再言语，挥了挥袖子离开了。
楚笑容与尹伊年对视一眼，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奶娘，倩儿交给你好好照顾。”她弯起嘴角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型，好看极了。
奶娘看老夫人一心要软禁倩儿，早已经没空搭理其他人了。所以楚笑容同她说话的时候，她根本就是放空的状态，一字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直到屋子里只剩下奶娘和楚倩儿两人以后，楚倩儿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奶娘完了，我这一辈子都毁了。”她趴在被褥上哭的伤心，奶娘看着她，心里也心疼的紧。她上前一步，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倩儿，我的好孩子。你别难过，奶娘一定会有办法让你嫁给安王爷，至于那个贱人！奶娘一定会让她不得好死。”
“奶娘说得对，那楚笑容绝对不能留。否则以后会后患无穷的。”楚笑容擦了擦眼泪，梨花带雨。
奶娘阴着脸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先在院子好好呆着，奶娘会每天来看你，总会有办法让你出去的！”
“奶娘，你去庵堂看看娘亲，什么事都不要告诉她，只要她安好。”
“倩儿......”
“对不起，是倩儿不好，是倩儿松懈了，才会中了那楚笑容的陷阱，等我出去以后一定要让她不得好死。”
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二人是同样的德行，脸上都露出心狠的目光，如今不在自己身上找失误，反而将所有的错误都推到了楚笑容身上。
而出了院子的楚笑容，连连打了两个喷嚏。她身边的尹伊年以为是她受凉了，大手一揽，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替她将外面的披风整理好。
“待会儿我让太医抓点去风寒的药来。”
“不必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估摸着，又是那楚倩儿和奶娘在骂我！”楚笑容无所谓的摇摇头，看了一眼院子里。
而她身边的尹伊年，看着她那小孩子气的模样，眼中犹如星辰，盯着她从未移开视线，仿若眼中站着珍宝。
这是第一次，他在她脸上看到，除了冷漠和笑容以外的第三个表情。那么小孩子气，看着院子里，像是没长大的孩子，对自己口中的那对母女十分无奈。
“笑容。”不知为何，他突然很想叫她的名字，看着她一瞬间抬起头来，认真看着自己的模样。
楚笑容抬起头来，“嗯”了一声，当作回答。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尹伊年，眼珠子转了转，看尹伊年那么认真的神情，即使是她，也忍不住红了脸。
慌乱的将自己的头低了下来，楚笑容藏在披风里的手抓着自己的衣裳，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了？”她问他突然叫她的名字，是有什么事。尹伊年看着她这般可爱的模样，如沐春风一般。
他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牵起她的手，不作回答。
他又怎么可能会告诉楚笑容，自己突然叫了她的名字，不过是想要看看她看着自己时，那样纯粹的眼神，只是想看看她的那些小表情。
他对楚笑容，仿佛已经到了一种迷恋的地步，那么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楚笑容被尹伊年牵着，手中有些他大手传来的温热。
可是唯有一点她可以肯定他的心中，的确有自己。
就如当初自己所说的那般，她要找的夫君，是一个愿意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良人。如今，她仿佛已经找到了。
“对了，今日送楚倩儿出嫁以后，好像就没有见过三哥了，他去哪儿了？”尹伊年放慢了脚步，所以她完全不需要小跑的跟着，想着没有看到楚域，便问了出来。
“听说今日宁怡在皇宫又吵又闹的，不愿意来参加婚宴，后来使了脾气要出宫，现在，楚域应该在陪着她。”
“宁怡？三哥在陪她？！”楚笑容仿佛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她的表情略微夸张。
尹伊年点点头，证明了她的反问。
“宁怡上次从丞相府回去后，就亲自去找父皇下旨赐婚，父皇没有同意，不滇国那边早有意向和亲，若是没有差错，等宁怡十六，不滇王子便会借着前来讲和的空挡，将宁怡娶回去。”
作为一个皇朝的公主，和亲是注定要走的路，即使是最宠爱的女儿，页避免不了这种命运。
皇帝为了与别国和平共处，便将自己的女儿赐婚给别国皇子，借此和亲。这种事，在官家也有，只是十分的少。
只是，让楚笑容没想到，宁怡当和亲公主的这件事，这么快就已经被内定了下来。不过也是，这皇室一共只有三位公主，只有宁怡年纪相当，皇帝就是再宠她，也不得不为大局考虑。
虽然还有两年，可宁怡这个身份变不了了。
“若是宁怡真的要嫁去不滇，那我三哥跟她……岂不是没有戏了？”楚笑容叹了口，虽然当初已经猜到了，可如今还是惋惜。
尹毅年点点头，顺着她的话说道：“宁怡要远嫁不滇的事实已经改不了，所以即便他真的对宁怡动了心思，也没有办法了。”
“可是，三哥应该是喜欢宁怡的，他为何要拒绝宁怡？”楚笑容对感情这一方面从来就不是很懂，可是她看得出来，楚域是对宁怡有感情的，只是她不明白楚域为何要拒绝宁怡。
尹毅年看了她一眼，不再回答她这个问题。楚域喜欢宁怡的事，他并不是一概不知。那日五王爷告诉他说楚域喝着茶没醉却发着愣，后来他是在惠安楼睡着的，他无意听到了楚域喊了宁怡二字。
那日五王爷说了以后，他便已经猜到了。楚域为何拒绝宁怡，这个原因他也猜到了。
一方面，怕是因为自己，另一方面，怕是因为他。
楚域回来的目的只有他和五王爷最清楚，他此次回来，一是为了帮助自己夺得皇位，二是为了将丞相府摧毁。
丞相府欠了他的太多，如今加上丞相府对她的所作所为，他自然是坐不住。说白了，他此次就是要将丞相府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让丞相府永不翻身。
他早就拿到了楚向天贪污枉法想要借华妃的手谋朝篡位的心思，只是为了楚笑容，一直没有说出来。因为这些一旦告诉了皇帝，丞相府的所有人都不能幸免。有了尹毅年的存在，楚笑容便有了保障。
楚笑容是他不说的其一，其二便是老夫人。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老夫人会回了府常住，若老夫人一直待在青云寺，那么这些东西就与她无关，可是她如今回来了，楚域就不得不顾忌着她与楚笑容的安危。
至于他自己，早就做好了要与丞相府同归于尽的打算。只怕他自己也不会想到，怎么会突然跑出来一个宁怡，搅乱了他的思想。他自己尚且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危，若是答应了宁怡，到时候他要是一去不回，伤的还是宁怡。
只怕，这就是他会拒绝宁怡的原因。
当然，这些东西，他永远不会告诉楚笑容。他知道楚笑容性格强势坚韧，可是他更想将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她才十来岁，已经接触了太多的阴暗，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有可能会失去最后的亲人。
至于尹毅年自己，如今也已经努力在朝中有作为，若他当上了皇帝，就有了足够的资格不定楚域的罪。
刚下过雪的碧湖上已经结上了一层寒冰，宁怡站在亭子外，看着自己面前那个长相温和，却对自己漠然的熟视无睹的楚域，心中像是有许多针在扎。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娇气，反而越发的平静。
“楚域，父皇已经接受了不滇的和亲贴，等我及笄了，就要嫁给不滇的太子。今日我在皇宫中吵闹，不是因为哥哥，更不是因为和亲贴，我只是……”
她自嘲的笑了笑，越发的同楚笑容的性格相像。
楚域听到和亲贴三个字，心中仿佛遗漏了半拍。他强忍着不去看宁怡，深怕一抬眼，便又是心软。
正是因为他这样的强忍，让宁怡越发没了勇气；没了继续喜欢楚域的耐心，她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笑着继续说道：“我只是想着，让你知道，想看看你是怎样的神色。倒是我好像太过自信了，不过没关系，以后不会了。楚域，你总说我是个小孩子，如今，我不会再那么幼稚了。”她的声音十分哽咽，明明面上就是个孩童模样，却还要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不会再那么没有自尊。你看，你不娶我，还是有人肯娶我。”是的，没有自尊，她找到父皇让他赐婚，被父皇拒绝那刻起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就是没有自尊，没有尊严的做法？她是一个女子，为什么要为了男子这样主动？可偏偏，这个主动还是她那么心甘情愿的。
“既然你想通了，那么便是最好的。”楚域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言毕起身打算离开。
宁怡听着他那般平淡的口气，看着她从自己面前离开，微微闭眼，忍着的眼泪终于落下。“以后，不会有人再缠着你，你可会不习惯？我以为，你或许是对我有一些情意，可原来这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罢了。以后，希望我们各自安好，我依然做我的公主，你依然做你的苏家三少爷。”
“好。”
又是一个不瘟不火的好，宁怡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已经碎开，一块块的滴着血。
明明楚域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可她却在原地，哭的像一个傻子一般。
以后，没有她缠着他了，他当真那么开心？
她将衣袖里的那封宣纸拿出来，看了眼上面的诗，越发的揪心。
碧湖亭边还隐隐可以听见哭声，那女子哭了许久，直到天上又下起了小雪；直到有另一位女子，拿着油纸伞去了她身边，面无表情的替她撑着伞，挡住飘飘扬扬的雪花。
后来，那女子擦了擦眼泪起身，将手中的宣纸扔了出去。
即使付出再多也无法得到他的心，他当真那么狠。
“公主，雪越来越大了，回去吧。”
亭子上已经空无一人，那结了冰的湖面上，独留一张白色的宣纸。宣纸上，一排娟秀的小楷像是飞舞的仙子。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这是女子爱慕男子的诗词，宣纸上还可以看见那君字被墨染晕开来的痕迹，足以知道写这诗的女子，曾经流过泪在这宣纸上。
后来，亭边又来了一位男子，风度翩翩，活脱脱的一个温润少爷模样。只可惜，他那神情漠然，在亭上一步步有着，一直到那女子蹲着哭过的地方停下。
那宣纸被一阵风吹起，移动了一丝位置，虽然不多，却足以让那男子察觉。
亭上空无一人，就连那被女子丢弃的信纸，也不见了踪影。
京城处处都在传楚倩儿不知羞耻，未嫁便有了身孕一事，这件事传了一连半个月，凡是有人提到楚倩儿，便会立刻有人说出她这件千年不变的破事。
丞相府被人辱骂，楚向天上朝下朝也时常看到其他大臣异样的神色。这样一连许久，直到谁谁谁家千金出嫁，才将这件事掩盖了下去。
楚倩儿被软禁了，真真实实的被软禁。任凭秦奶娘的苦苦相求，老夫人都未答应将她放出来，反倒是越发的宠爱楚笑容。
没有了楚倩儿这个靠山，奶娘就是一张白纸，里里外外，楚倩儿都能看的透透的。楚倩儿被关了起来，她不用再揣摩心思，花时间去对付这个对付那个，倒也过得自在。
至于楚域同宁怡，自从碧湖一事之后，那宁怡除了来找她，便对楚域是一句不提。
她在楚域那里看到过一张宣纸，被他保存的十分好，宣纸有的地方已经泛黄。
宣纸上，那首诗词，楚笑容都能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