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补刀式开导
天台。
聂飘急急地跑上去，一眼看见黎染正呆呆地坐在天台边缘，松了口气，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别沮丧了，钻石女声有今天，都是你活该。”
黎染差点被这一句话噎死。他一直以为，就算全世界都拜高踩低、落井下石，起码聂飘是站在他这边的；起码聂飘会好好安慰他开导他，给他空虚的心里灌满鸡汤，让他活力满满，重新出发。
但现在，他不确定了。
连满腹的委屈和不甘都暂时退居二线了，他问聂飘：“不好意思，我问一下——你是在开导我吗？”
聂飘理所当然地说：“对啊，这不是很明显吗？”
黎染说：“你是对‘开导’这个词儿有什么误解吗？”
聂飘耸耸肩：“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可沮丧的，钻石女声有今天，不是因为奸人迫害，不是因为内鬼作妖，不是因为选手不争气，不是因为团队拖后腿，完完全全是你这个制作人，嘚瑟大发了自作自受，你有什么可叽叽歪歪的？”
黎染适应了聂飘的思路之后，觉得居然也有几分道理。
他说：“我不是为自己沮丧，是为钻石女声。你知道我为它付出了多少吗？你知道它就这么结束，有多可惜吗？你知道，它本来是有可能，成为传说的吗？”
聂飘轻轻说：“它已经是了啊。”
黎染转过头，她看着他，说：“它让你们电视台不被重视的年轻人找到了证明自己才华的方式，它让井芸和宁友友，文慕恩和季珊妮，原爱莉和蓝晶琳，陆拂晓和谢无缺遇到彼此，互相帮助，彼此扶持，变成更好的自己，变成闪闪发光的钻石女生……与其说咱们是这些女孩的导师，与其说咱们教了她们什么，不如说咱们其实从她们身上学到更多，我相信，观众也是这样。”
黎染想到他的女孩们，不禁出了神，他经常在网上看到诸如此类的评论留言：“每次看完钻石女声的女孩们，我就控制不住给我中学时的死党打电话的冲动，告诉她我想她啦~~”“你们都把钻石女声当选秀比赛看啊？我一直把它当国内首档友情真人秀节目来看的~~”“好想在现实生活中交到井芸那样的好朋友啊~”……钻石女声能有今天的高收视和关注度，绝不仅仅因为悉心打造的比赛、精心设计的赛制，更因为那些没有经过任何人为设计和制造的东西——女孩们之间那溢出屏幕的干净简单又浓烈纯粹的友情。
一开始，黎染是不信这些的，认为女孩们黏乎在一起只是因为喜欢腻歪的天性，本来嘛，刚认识一两个月，又是有你没我的激烈竞争关系，背地里插刀使绊子都正常，哪来那么多如胶似漆、情深义重的戏码？
后来，当他看见井芸选择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握住宁友友的手；当他听说季珊妮在拒绝了天之骄女文慕恩无数次之后，却在文慕恩放弃一切光环，选择一条艰辛孤独的传承推广非遗之路时毅然站在了她的身边；当他发现最爱偷懒、投机取巧、耍小聪明的谢无缺，为让陆拂晓重回钻石女声做了多少……他不得不相信了——人有白首如新，亦有倾盖如故。
钻石女声让她们遇到彼此，她们从彼此身上，学会正直，学会坚强，学会勇敢……尤其可贵的是，她们没有因为飞速的成长，丢掉自己原来最珍贵的本性——她们变得强大，却没有失去温柔；她们更了解这个世界，却没有变得世故；她们被欺骗、被伤害，却始终愿意相信。
就像最珍贵的钻石，总是最纯净无瑕的，再多打磨的疼痛和伤痕，只会让它发出更绚烂、更耀眼的光芒。
再看看自己，6年前，一个打击、一次背叛、一个郑智慧，就性情大变面目全非，为了报复郑智慧，甚至变得越来越像郑智慧，自己要是女生，大概现在口红色号都和郑智慧一模一样吧。
不比不知道，一比差太多啊。
黎染一下子站起来，他不能这么颓废沮丧下去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这一次，不为郑智慧，不为钻牛角尖的自己。
只为他的钻石女生们。
黎染抬腿就走，聂飘欣慰地跟在他身后，知道自己不用担心了，黎染已经满血复活了。
其实，她还有话没说。
钻石女声的意义何止她说的那些呢？
它还让她，在毕业多年以后，又回到她的黎染学长身边，像上学的时候一样，一起向着梦想全力奔跑，这种感觉，美妙得无法用语言形容。
还有MONEY，明明是那么审时度势、权衡利弊的一个人，钻石女声和黎染带给了他一切好处：热度、名利、《GO！周刊》的副主编位置……最后，他依然选择帮助陆拂晓，给陆拂晓的梦想，也给自己和黎染之间的情谊一个痛快了断。
他也变了呢。
想起MONEY，聂飘看看黎染脸上的瘀伤：“对了，你连咏春都会，费安东让你打得满地打滚，连你衣角都碰不着，MONEY怎么就能把你打成这个德性？他这武力值什么水平？小鲜肉界的李小龙啊这是。”
这什么比喻？
黎染不屑地一笑，牵扯到嘴角的伤，痛得倒抽一口冷气，恨恨地说：“我不跟女孩动手。”
聂飘说：“他又不是女孩。”
黎染翻个白眼：“长得像也算。”
看着黎染一脸傲娇，聂飘笑着说：“幼稚。”
好吧，就给你面子，不表扬你了。
这个周六，本来应该是钻石女声总决赛五进三全国直播的日子，如果钻石女声没被一纸文件勒令停播整改的话。
郑智慧敲门进来的时候，傅台长正埋头写什么东西。
傅台长见郑智慧进来，随手把自己正在写的东西翻了过去，把那份郑智慧和黎染都已经提前偷偷看过的红头文件推到郑智慧面前：“这是上面对钻石女声的整改意见，你好好领悟学习一下，好好整改，和黎染一起。”
郑智慧看着那份文件：“我不用停职吗？”
傅台长挥挥手：“停职多便宜你！扣钱！你和黎染今年的年终奖金都没了啊！”
郑智慧没被年终奖金转移注意力，指着文件问：“我和黎染都不停职，那‘停职反省，深刻检讨’这个责任，谁来付呢？
傅台长指着她：“你有工夫好好想怎么整改钻石女声，操那么多闲心干嘛？”
郑智慧一伸手，就把傅台长翻过去的纸张抽走了，反翻过来一看，“检查”两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郑智慧拿着傅台长的检查，问：“您帮我扛了，是么？”
她哽咽地问：“我是不是，特别让您失望？”
傅台长长叹一声：“我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6年前，你把黑锅甩给黎染的时候，我没一巴掌把你抽飞。”
“你太像我年轻的时候了，我要重用你，我要让你的履历金光闪闪，一尘不染，没有任何污点。我提拔你当了副台长，让那孩子背着不属于自己的黑锅一个人熬了6年。”
“我只能私下给他机会，给他资源，想让他通过别的渠道，重新振作，重整旗鼓，做出新成绩。”
“于是，有了金玉良缘。结果，节目刚刚有点起色，你转手就把节目制作人换成我那个脑残儿媳妇。”
“我这个气啊，我这边给你擦屁股，你那边又给我拉的是连汤带水、一泻千里，追着擦都来不及。”
“你知道当你过来跟我说，你想让黎染当钻石女声制作人的时候，我有多欣慰么？”
“我想，你终于开始纠正自己的错误，虽然这个纠正迟到了6年，但你和黎染都还年轻，从现在重新开始，还来得及。”
“但我没想到，你不仅没纠正错误，反而变本加厉，一错再错。”
郑智慧深深低下头，她没想到，她认为肯定会推卸责任的傅台长毫不犹豫地把她的责任扛到了自己肩上，她认为满脑子只有孙子和养生的傅台长居然什么都知道……这些年，傅台长是用怎样的心情，注视着她呢？
傅台长说：“黎染再怎么错，根儿在你身上。智慧，你认么？”
郑智慧点点头：“我认。”
“台长，所有责任，我来承担。”
傅台长从她手里抢过自己的检查：“停职？你想得美！我还指着你们这些年富力强干活儿呢！滚蛋！”
说完，傅台长低头继续写检查，不再理会郑智慧。
郑智慧深吸了口气，走到门口，傅台长突然叫住了她：“智慧。”
郑智慧回过头，傅台长凝视着她说：“我可能要提前退休了，你啊，也干点儿正事儿吧。”
郑智慧没说话，只是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
彩虹电视台影音室。
值班的工作人员小张一见郑智慧大驾光临，立刻起身迎上去，热情地问：“郑台好！郑台想看点儿什么？”
郑智慧说：“你给我把2018钻石女声比赛视频按收视率由高到低排好送过来，还有，我要精剪的版本啊，我时间不多。”
小张点头捣蒜，忽然想起什么，笑说：“差点忘了，郑台，染哥在里面看东西呢，要不您待会儿再来？”
郑智慧点点头，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冲影音室里努努嘴：“他看什么呢？”
小张说：“哦，就是钻石……啊不，是天籁女声，2005年最火那届。”
郑智慧“哦”了一声，突然改变主意，径直往影音室走去：“我也去瞧瞧，反正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一片漆黑的影音室，唯一的光源就是正播放画面的屏幕。
黎染坐在沙发的中央，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
连郑智慧走进去，他都没顾上看一眼，更别提打招呼，让位子了。
郑智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伸手就把黎染搡到沙发一边，自己大剌剌地取代黎染，坐在正对着屏幕的沙发中间位置。
黎染被她搡得身子一歪，差点倒在沙发上，他坐正身子，不满地小声嘟囔：“什么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