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86

  尉赤“嘿嘿”傻笑了一声，收回手来，继续开车。
  程娆抬起头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今儿穿的还是运动服，T恤外头套了个外套，开车的时候袖子捋起来，露出了胳膊上错落的疤痕。
  看着他胳膊上的伤，程娆又想起来他之前说的，野外生存训练被毒蛇咬……想想都觉得瘆人。
  她虽不了解部队，但是对他们的训练方式是有所耳闻的。
  他在特种部队，应该受了不少罪。
  尉赤能感觉到程娆一直盯着他看，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他看向了程娆，有些不自然地问她：“看什么？”
  程娆没说话，抬起手来摸上了他胳膊上的伤疤，指尖熨帖着他有些粗糙的皮肤。
  尉赤血气方刚，哪里受得了这个。
  程娆好像特别喜欢动手摸他，每次她一摸上来，不管摸的是哪儿，他铁定得起反应。
  尉赤问完这问题，程娆也没回答他，手指仍然贴着他的胳膊。
  很痒，皮肤上痒，心里头更痒。
  “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开车了？”尉赤咬牙。
  “你怎么不说是你太没出息。”程娆低笑了一声，垂眸扫了一眼他的裆部。
  “……还不是因为老子喜欢你。”
  这句话刚说完，已经绿灯了。
  尉赤将程娆的手从胳膊上拽下来，“别摸了，要摸回去再摸。”
  程娆：“哦。”
  **
  过了四五十分钟，车停在了超市的地下停车场内。
  程娆和尉赤两个人一块儿下了车。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逛超市了，但上次过来买的是避孕套，这次是来买菜和食材，所以更有生活气息。
  走到超市入口，尉赤拿了一把手推车。
  进去之后是生鲜蔬果区，尉赤记性好，上回做番茄虾仁面需要用的几样蔬菜，他都记得。
  不过……不太会挑。
  站在一堆蔬菜前，尉赤有些头疼。
  上次他是随便挑的，这次程娆一块儿过来了，肯定得让她挑。
  “……你挑？”尉赤指了指货架上的番茄。
  “怎么挑？”程娆活了这么大就没买过菜，尉赤让她挑菜，根本就是在为难她的。
  尉赤：“……你问我我问谁。”
  程娆四周看了一眼，发现斜对面有冷藏货架，上面摆着各种封好的蔬菜水果。
  “那边不是有挑好的？”程娆绕到购物车前，一手抓住购物车往前拽，一边对尉赤说：“我们直接买装好的吧。”
  尉赤刚才没注意那边，被程娆这么一说，他才注意到。
  “好。”尉赤答应得干脆。
  他们两个人走到了冷藏货架前，停下来之后，尉赤把所有需要的菜都拿了一份。
  他们两个人站在货架前选东西的时候，旁边正好过来了一对小夫妻。
  程娆和尉赤无意间听到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
  男：“这盒装西红柿不错啊！”
  女：“太贵了，还是去买那边的吧。”
  听到她说太贵了，程娆才想起来看价签。
  她买东西很少看价格，因为从小没缺过钱，所以基本上看到想买的就会买，对于“贵”和“便宜”，她并没有很清楚的概念。
  程娆看了一下价签，一盒西红柿大概四个，十九块钱。
  贵吗？
  当然，尉赤也有同样的疑问。
  他们两个人都属于买东西不看价格的那类人。
  而且，也没觉得这西红柿有多贵。
  买完菜，程娆和尉赤走到了海鲜区。
  要买虾仁。
  他们两个人走上来之后，马上有负责促销的工作人员走上来：“欢迎光临啊，来看看，红虾仁促销……”
  程娆没理，尉赤还算有礼貌，朝对方微笑了一下，说了一句“不用了”。
  笑话，他怎么可能给程娆吃促销的东西？
  尉赤是个连菜都不会买的人，再让他来选虾仁，简直就更困难。
  不过好在不同种类的虾仁有价格做参考，尉赤看了一圈，挑了一种最贵的，拿了一份。
  这样，番茄虾仁面的材料基本上都买齐了。
  买好食材之后，尉赤问程娆：“除了蛋糕，还有没有想买的？”
  程娆：“随便逛逛吧。”
  非问她要买什么，她也不清楚。
  其实程娆很少逛超市，先前跟萧野在一块儿的时候，俩人经常一块儿逛商场，但超市这种地方很少来。
  因为他们两个人基本不会自己做饭吃，不在学校住的话就是在酒店开房，都是直接吃现成的。
  萧野出事那会儿，他们俩人正盘算着在外面租个公寓住。
  结果计划还没落实，萧野就在南非那次任务里牺牲了。
  尉赤其实不太清楚她喜欢吃什么，来到零食区之后，尉赤就在观察来这边的女的都在买什么。
  他连着看到好几个人买巧克力。
  于是，就拿了一盒巧克力放到了购物车里。
  “你干什么？”程娆看了他一眼，“你要吃这个？”
  尉赤：“不是，我给你吃。”
  “我不爱吃。”程娆把巧克力拿出来放回货架上。
  尉赤：“那你爱吃什么，买你爱吃的。”
  “我爱吃你。”程娆顺嘴接了一句。
  尉赤一听她这么说，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他把视线挪开，语气也跟着不自然了：“开什么玩笑。”
  “你又脸红。”程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真无聊。”
  她就没见过这么喜欢脸红的男的。
  要不是他说他有经验，程娆真得怀疑他是个没谈过恋爱的处。
  “别胡说八道了，公共场合。”尉赤咳嗽了一声。
  程娆：“X国D市的大街上，不是公共场合？”
  她这么一问，尉赤就知道，她是因为上次的事儿在生气。
  他摸了摸鼻尖，“我错了。”
  程娆冷哼了一声，没理他。
  她往前走了几步，从货架上取下来一罐杏仁，扔进了购物车里。
  尉赤：“……”
  他敢肯定，程娆绝对是知道他过敏，所以才买的。
  但是，他哪里敢说她一句不是。
  ………
  在超市里逛了有一个小时，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
  结账的时候是尉赤刷的卡，具体花了多少钱他们两个人都没看，没等收银员报价格，尉赤已经把卡递上去了。
  拎袋子这种事儿当然是要尉赤来做的。
  回到公寓，尉赤脱了外套换了鞋就去厨房里头忙着煮面了。
  虽然他记性不错，但为了确认做出来的东西能吃，所以再一次打开了食谱教程。
  尉赤做饭的时候，程娆拎着箱子去到了卧室，把自己的衣服收拾了一下。
  她把箱子里的衣服拿出来挂到了衣柜里头，看着自己的衣服和尉赤的挂在一起，程娆竟然有一种他们两个人在过日子的错觉。
  程娆把衣柜里大概整理了一下，发现尉赤的衣服都是运动服，连一套西装都找不着。
  程娆的还挺喜欢男人穿西装的，她试着想了一下，尉赤的身材，穿西装应该挺好看的。
  整理完衣服之后，程娆就去了厨房。
  她进去的时候，尉赤正在煮面。他肩膀上的伤还美好，动作不是很灵活。
  听到脚步声之后，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过来，一个没注意，锅溢出来了。
  “我操！”尉赤爆了一句粗口，把火打小了一些。
  程娆被他的反应逗笑了，笑过之后，打开冰箱拿了一瓶水出来。
  尉赤笨手笨脚的，做完饭之后，厨房已经乱得不行了。
  好在他有收拾的意识，很快就清理干净了。
  程娆看着他收拾厨房的动作，感叹似的说：“你内务分挺高吧。”
  尉赤：“……”
  程娆瞧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更想笑了。
  面煮好了之后，尉赤给程娆盛了一碗端到她面前，然后才去弄自己的那份。
  其实尉赤煮的面就是很普通的味道，但是下雨的时候吃一碗热腾腾的面，会很舒服。
  程娆记得，小时候，程洐就会在下雨天煮面给她吃。
  虽然不是很频繁，但是她一直都记得。
  **
  吃饭的时候，程娆就隐约觉得后背上的伤口有些疼，同时还伴随着一阵头晕，脸上也烫得不行。
  吃完饭之后，这种感觉更加明显了。
  她躺到沙发上，眼皮越来越沉，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尉赤在厨房收拾完，来到客厅，就看到程娆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走上去把程娆抱起来，准备抱她回卧室，结果一抱，手上就沾了血。
  尉赤的表情马上严肃了起来。
  他将程娆放回到沙发上，用最快的速度换鞋穿衣服，然后拿起车钥匙，再次将她抱起来。
  尉赤能感觉到她身上很烫，进入电梯之后，他低头用嘴碰了一下程娆的额头，烫得要命。
  尉赤开车带着程娆到了军区总医院，走了绿色通道。
  经过检查，程娆是伤口感染发炎了，所以引发了发烧。
  她的伤口比较严重，所以得在医院观察两三天。
  尉赤程娆办理好住院手续，然后在病房里陪床。
  **
  程娆一直都没醒过来，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她脑袋昏昏沉沉的，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会儿是在病房里头。
  程娆抬起手来揉了一下的太阳穴，努力回忆了一下昨天晚上的事儿。
  她的记忆只停留在自己在沙发上睡着了，后面一概不记得。
  程娆刚回忆完，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她抬头看过去，是尉赤，他手里拎着早餐。
  “还疼不疼？”尉赤问她。
  程娆：“我怎么了？”
  尉赤：“后背上上伤口化脓了，医生重新给你处理了一下。”
  程娆：“哦，这样也得住院？”
  她自己是学医的，并不认为这是什么非常严重的事情。
  尉赤拆开早饭，把热乎乎的粥打开，“先吃饭吧。”
  他想动手喂程娆，但是无奈动作太不熟练了，来回倒腾了好半天，都没能找到个舒服的姿势。
  程娆瞧着尉赤这样子，硬生生是被他给逗笑了。
  “我自己来吧。”只是伤口化脓而已，也没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
  听到程娆笑，尉赤有些挫败，于是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笨？”
  程娆从他手里接过了碗和勺子，“你自己说的，我没说。”
  尉赤：“……”
  **
  洛城港口附近的一家星级酒店内的客房内。一名中年男人和一名年轻男子面对面站立着。
  年轻男人刚刚从酒店的健身房出来，身上只穿了一条黑色的运动裤，上面什么都没穿，脖子上搭了一条深灰色的毛巾，他应该是刚冲过澡，头发还在往下滴水。
  这样的状态，倒是没了平日的阴狠。
  不过，这样——看着倒是跟那个人更像了。
  “港口检查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下周那批货到位之后，你就可以带货离开。”中年男人如是交代。
  听完他的话之后，年轻男子没回应，他走到书桌前，拿起烟盒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
  过后，他勾唇笑：“你现在越来越熟练了。”
  这话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中年男人听完之后干笑了两声，没接话。
  接着，他又说：“要是上面知道了他们如此信任的局长是卧底，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嗯？”
  “景耀，你可真会说笑。”中年男人干笑了一声，似乎是要缓解这样的尴尬，“那，你先休息，货到位了我再联系你。”
  “滚吧。”他吐着烟圈对他下了逐客令。
  中年男人刚离开不久，他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嘴角的笑有些讽刺。接起电话之后，他开口：“chronos首领。”
  “呵呵，难得你这么叫我……”对方操着一口不怎么流利的英语，“你和S见过了？”
  “是。”他应了一声。
  “怎么样，见到自己昔日领导，心情有没有很激动？”chronos似乎是心情不错的样子，竟然和他开起了玩笑，“当初没想到他是我们的人吧？”
  “……”
  他没有说话，捏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手背和胳膊上血管几乎要破皮而出。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他呢，不然也发现不了你这个好苗子。”charons还在继续说着，“Hades，你比Hades本人还要狠。”
  “……”他仍然不说话。
  他不语，对方倒也没再为难他，笑着说：“好了，既然回到家乡了就好好享受，记得完成任务就好。”
  他没回话，直接把电话掐断了。
  掐断电话之后，他将手机扔到了一边，抬起手来用力砸了一下书桌。
  闭上眼睛，全部都是那些黑暗的回忆。
  抽完一整盒烟，酒店的房间里已经被他弄得烟雾缭绕。他将耳机戴到耳朵里，那边没有她的声音，是一个陌生的女声，声音忽大忽小，应该是信号出现了波动。
  不过，尽管如此，他仍能听清楚大概的对话。
  “退烧了，但是枪伤比较严重，还是再观察一天再出院吧，如果处理不好，怕再引起高烧。”这应该是医护人员的话。
  这句之后，他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声音：“嗯，谢谢。”
  然后是一阵脚步声，应该是医护人员离开了。
  接着，他又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再住一两天吧，我怕你再发烧。”
  然后是她的声音：“你真烦。”
  “你别乱摸，想让我医院干你？”
  “大街上你都敢，医院有什么。”
  “你真是欠收拾……”
  **
  啪嗒。
  他掐断了信号，将耳机扔到了一旁。
  此时，眼底已是猩红一片。
  他走到衣柜前，从里头拿出了衣服换上，然后拿着车钥匙离开了酒店。
  一路飙车来到军区总医院。
  他将车停在了地下停车场，在停车场等电梯的时候，他看到了尉赤。
  医院里人多，尉赤又走得匆忙，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这栋楼，通的是外科大楼。他乘电梯来到咨询处，然后摘下帽子，向咨询处的人询问了程娆的病房号。
  拿到她的病房号之后，他再次朝着电梯的方向走了过去。
  白天。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如此大胆。
  来到病房门前，他才发现病房的门并没有关上，开了一半。
  他站在外面朝里看，她刚好从洗手间出来，身上挂着松松垮垮的病号服。
  他捏紧了拳头。
  程娆刚才跟尉赤在病房里做了一场，做完之后身上的衣服都不成样子了，尉赤离开以后，她在床上缓了一会儿，之后就去卫生间换衣服了。
  换完衣服出来，她才发现，病房的门没有关。
  程娆抬起胳膊来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走上前去准备关门。
  走过去，她才发现门口似乎站了人。
  程娆有些疑惑，于是打开了房门。
  可惜，她打开房门的时候，对方已经转身离开了。
  尽管如此，程娆还是看到了对方的背影——
  程娆木了一秒钟，然后加快步伐上去追他。
  这个身形，实在是太熟悉了。
  “萧野，是你吗？”
  程娆刚跟尉赤做完，这会儿双腿有些软，根本走不快。
  所以，她只能这样喊他。然而，听到她的叫喊，对方并没有任何反应。
  听到她喊“萧野”，男人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随后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不知道是在嘲讽她，还是在自嘲。
  程娆没追上他，最终还是跟丢了。
  她一个人站在走廊内，外面眼光射进来，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是幻觉么？
  她自己也说不清。
  这样反反复复几次了？
  自从那次在萧家单元楼下看到这个熟悉的人影之后，他就时不时地会在她生活中出现。
  她问别人，别人都说没看到。难不成，真的是出现了幻觉？
  还是说……真的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想到这里，程娆的脊背有些凉。
  她站在原地，目光呆滞，很长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
  ………
  安全通道内。
  男人停下来，站在窗户边，耳边仍然回响着她之前喊过的那一声“萧野”。
  两个字里，带着期待，害怕……
  若不是亲耳听到她和别人床上，他真的会信她。
  可惜，事实残酷地摆在眼前，且无法转圜。
  **
  尉赤去附近的超市买了点儿住院要用的洗漱用品，再上楼的时候，病房里已经没人了。
  他吓了一跳，马上去外面找她。
  最后，在走廊里找到了程娆的人。
  尉赤看到程娆状态不对，当即抬起手臂来把她搂到了怀里。
  “怎么了？”他问她。
  听到尉赤的声音，程娆回过神来。
  她看向尉赤，动了动嘴唇，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沙哑得不像话——
  “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鬼魂吗？”
  无厘头的一个问题，愣是把尉赤问得愣住了。
  他愣了有五六秒钟，然后抬起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
  “你说什么胡话？疯了？”
  尉赤一向不相信这些，他觉得程娆应该也是不信的，她是医学院毕业的，应该相信科学才是。
  “我最近总是看到他……”程娆小声喃喃了一句。
  她这个状态，再加上她说的话，问的问题，尉赤立马就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谁了——
  他捏紧了拳头想，想提醒她一句那个人已经死了，但是话到嘴边了，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只要一这么说，程娆势必会和他吵架，甚至会像之前一样跟他提分手。
  他哪里舍得？
  他喜欢她，离不开她，所以遇到这种事情，就算有不开心，也只能忍着。
  “你可能是太累了，回去躺着休息吧。”尉赤憋了半天，才憋出来这句话。
  程娆没给他回复，看样子仍然是在走神。
  尉赤也没再说什么，直接把她拦腰抱起，朝着病房的方向走去。
  尉赤转身的同时，安全通道内的男人正好走出来。
  一打开那扇门，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尉赤抱着程娆，程娆的手臂勾着他的脖子。
  单从背影看，都能感受到他们两个人的亲密。
  ………
  回到病房，尉赤将程娆放到了病床上。
  程娆还在纠结之前的问题，久久不能回神。
  尉赤盯着她想了一会儿，然后对程娆说：“睡觉吧。”
  “我什么时候出院？”程娆冷不丁地转移了话题。
  尉赤：“可能后天。”
  程娆“哦”了一声，算是回应。
  过后，她从枕头下面拿起了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出来江枫的名字。
  程娆打开短信窗口，将自己最近这段时间的情况跟江枫描述了一遍。
  短信刚发出去不到三分钟，江枫就回电了。
  程娆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江枫问：“你现在有时间来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