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你到底是谁?

  秋叶白蒸了好几只大粽子。
  百里初连着吃了两个大胖粽子还是有些意犹未尽,一只板栗香浓糯口,一只海鲜干货的味道鲜美都极合他胃口。
  但秋叶白却不打算让他再吃,只等着小太监送来了汤圆之后,她将汤圆给他舀了几只:“晚点儿罢,先用些汤圆,都是糯米的吃食,一会子吃多了不消化。”
  百里初有些不以为然,但是看着碗里一只只精致又圆胖的汤圆,便又立刻感兴趣了。
  “花生馅,还是芝麻馅的?”
  “你试试?”她轻笑。
  他看着她,便舀了一个汤圆起来试试味道。
  汤圆的糯米外皮炖得软糯又不过松散,还带着些弹牙,刚刚好。
  一口下去,里面的馅料流淌出来,一股子清甜的莓子果香味溢了满口,不会过分甜腻,满口生香。
  “果子味的?”百里初挑眉,这是他第一次吃果子口味的汤圆。
  “是果酱口味的,加了冻在地窖里的红莓,再试试这个?”她含笑递给她舀了另外一个汤圆。
  他就着她的手用了,满口的玫瑰香气。
  她看着他,眼里带着笑意:“味道怎么样?”
  暖暖的灯火让她的笑容看起来异常的诱人,他眼底便微微一动,漫不经心地道:“嗯,味道很好。”
  手上却拉过她,低头在她柔软的嘴唇上轻吮了下。
  也不知是说她的味道好,还是汤圆的味道好。
  她轻咳一声,舀了另外一只汤圆塞他嘴里:“吃个东西也不老实。”
  百里初轻笑,带着点轻佻的样子:“老实了,你肚子里什么时候出来个小小白?”
  她看着他,忽然轻嗤:“若我是个男的,这肚子里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有小小白,你待怎么办?”
  “不像你的孩子,要来也无用。”他倒是回答得极为淡然,侧身在她耳边意味深长地道:“男女于本宫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小白是忘了,一开始我想要你的时候,尚且不知小白是女子,却已经知隔江可唱——後庭花。”
  秋叶白顿了顿,这没节操的魔头!
  她脸不红心不跳,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若我真是男子,你是打算承欢我的身下,或者让承欢你身下?”
  他眯起魅眸:“小白喜欢怎么来都以,只要你能打赢本宫。”
  秋叶白:“本座打不赢殿下,但让殿下躺下还是有很多方法的。”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挑衅对方,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砰!”
  秋叶白一顿,眼中闪过欢喜之色:“放焰火了!”
  说着,她便立刻起身推开窗子,一阵凉风瞬间灌了进来,冷得她一个激灵,随后背后忽然一道长臂伸了过来将她一下子给揽在怀里,顺带一张白毛狐裘就裹了上来,将她裹在他怀里。
  “一把年纪了,这般不稳重,不怕着凉?”
  百里初在她耳边凉薄地嗤笑。
  “有什么关系,屋子里老烧地龙也太闷了些,这会子正好透透气儿不是?”
  她笑了起来,靠在他怀里,看着满天金黄色、碧绿色、玫红色……黑丝绒一般的夜空,薄雪点点,而,满天烟花在黑暗中盛开,绚丽至极,璀璨夺目。
  “灯若乎火树,炽百枝之煌煌,以前没有离开秋家前,过年时候上京唯一值得期待的便是这满天烟火了,母亲也会偷偷托了人去给我买些小烟火,带着我在湖边放,老仙也很喜欢带着我放焰火。”她轻笑着,和他分享着体温与心跳。
  百里初顿了顿,觉得怀里的人儿眼中有细碎的光,第一次笑得这般像个女子,或者说少女。
  “你可要接婆母过来,她如今在神殿里住着。”百里初顿了顿,又道:“不过听说云上君今日到她那里去了一趟。”
  秋叶白顿了顿,神色淡了下来:“不必了,我知道风奴将母亲照顾得很好,也很安全,何况有了秋云上去探望她,她大概会很高兴,若是真接进明光殿住着,她虽然不说,但见不到那个人,心中还是会记挂的。”
  毕竟,她绝对不会允许秋云上踏入她和阿初生活的地方。
  百里初不可置否,毕竟那是小白的娘亲,他对除了小白‘附属物’的关注都源自于小白。
  既然她不想接进来,那他也没有兴趣强求。
  “等一下,刚才你叫我娘做什么?”秋叶白忽然半侧了脸看向百里初。
  百里初道:“婆母。”
  秋叶白唇角一抽:“你真当自己是我娘的‘媳妇儿’么,她可消受不起。”
  她娘现在只以为她是为摄国殿下效力,若是她娘知道摄国殿下真是她‘媳妇儿’,估计会昏过去。
  这个‘媳妇儿’可怀不上大孙子。
  百里初漫不经心地道:“那叫什么,大姨妈?”
  他好像听见过小白和那几个丫头私下说过好几次这个词,当初没有上心,如今想起来莫不是要这么称呼小白的娘?
  “你才大姨妈!”秋叶白闭上眼,捂住抽搐的眼角,这厮完全没有任何伦理常识,也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罢。
  “是你丈母娘,或者叫岳母,再不然叫……!”秋叶白顿了顿,将那句‘叫娘亲’给吞了回去。
  皇族之人与寻常不同,这娘还真是不能随便叫的。
  百里初有点不耐:“真麻烦,就叫小白娘好了。”
  秋叶白:“这个……也不错。”
  小白娘总比大姨妈好。
  她看着天空五彩绚丽的烟花,忽然颇有兴致地问百里初:“你小时候最期待的事儿是不是是过年?”
  百里初沉默了一会,神色变得有些悠远,淡淡地道:“最期待的事情么……是能再吃上师傅煮的红薯斋饭。”
  秋叶白一愣,他说话的时候很平静,天空爆出的一片巨大的白色焰火,将他的容颜映照得异常的清澈,连一向幽沉惑人的眸子里都似水面倒映出美丽的焰火。
  这一瞬间,她有些分辨不清楚自己身边的这个人是百里初还是元泽。
  她却莫名有些心酸,在狐裘里轻轻地伸手拉住他的手。
  百里初微微偏过精致的侧脸看着她,忽然微微弯起唇角,笑容凉薄又神秘:“贫僧好看么?”
  秋叶白一呆,却见他忽然俯下脸来,吻住了她的唇。
  这一次,不再是蜻蜓点水,而是直入软处,温柔辗转。
  她微微睁大了明丽的眸子,眼里却是一片茫然和迷惑。
  你到底是……
  ……*……*……*……
  平云殿
  “殿下,年三十了,您再用点东西罢?”平宁看着坐在窗边轮椅上的男子,低声道。“年三十了么,日子倒是过得挺快。”坐在窗边的人影过了好一阵才慢慢地开口。
  “年三十,剪窗花,守年夜,一二三四五,爆竹天上开。”百里凌风轻声念着。
  “殿下?”平宁看着自己主子不过两个月便削瘦了不少的背影,心中莫名一圈,眼圈跟着红了。
  每一年的年关,他们都不敢将平云殿装扮得太喜庆,顶天就是放两盆花,贴个窗花,只因为……
  “小时候,娘亲每到年夜便会唱着这个歌谣带我守夜,每年年三十都是她最喜欢的日子,她喜欢辞旧迎新,合家团圆,可惜……她从来就没有在这一天等到过自己夫君团员,更大概不会想到自己的忌日也在她最喜欢的这日。”百里凌风看着天空升起的耀眼烟火,他忽然轻笑了起来,转动着轮椅到了门外,看着天空上那一朵朵爆开的美丽眼花。
  “殿下……。”看着自家主子的面孔被烟火照耀得格外俊秀,也异常的削瘦,平宁心酸不已,他心中一转,决定换个话题,免得自家主子再伤怀。
  “殿下,秋大人前些日子康复以后,来投了两次拜帖了,听说明儿年初一,摄国殿下上朝代陛下受贺,他则会过来探望您,您还是要拒见他么?”平宁不知道自家主子明明和秋大人有生死之交。
  秋大人三番两次救龙卫于水火之中,自家主子也曾冒着生命危险将秋大人护在身下,只是大人被苗人绑架后,好容易安全归来,为何自家主子却不愿意再见秋大人呢?
  百里凌风沉默着,被烟火照耀得格外明亮的锐眸之中闪过异样复杂之色。
  “见她做什么,让她看见我现在这个废人的样子么?”百里凌风忽然轻笑了起来,自嘲而讥讽。
  “若是如此,本王倒是宁愿她心里的那个本王永远都是将她护在身下的那一刻的样子。”
  这句话说得极轻,百里凌风似在喃喃自语,但是平宁听在耳里却是一愣,看着自家主子,心中闪过疑惑,殿下的语气里莫名的酸楚和黯淡实在古怪。
  但随后,他只能安慰自己——
  也许殿下只是不希望让秋大人看见自己颓丧的样子,毕竟当初曾经棋逢对手,针锋相对过,也曾一起作战过。
  殿下是这样骄傲的人,也不只不见秋大人,不是么?
  百里凌风淡淡地道:“她明日若来了,打发她回去就是了。”
  平宁闻言,轻叹了一声:“是。”
  百里凌风心中微微一痛,抬头看着满天灿烂的烟火,开出一朵又一朵耀眼的花。
  那么美丽……
  不只,这一刻,同一片天空之下,她在和谁人赏焰火?
  大概是……那个人罢?
  ……
  看着自家殿下专注的眼神里带着温柔和寂寥,平宁的心又有些酸涩,但是亦有些不安。
  殿下自从知道秋大人平安归来之后的欣喜若狂,要冲出去见秋大人,到才起身便跌坐回轮椅,他便决定不去看秋大人了,只是每日总会去听一听秋大人的消息。
  而殿下不时间便会开始露出这样的眼神来。
  难不成……
  平宁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了。
  ……*……*……*……*……*……*……
  大年初一,戊寅月,丙寅日。
  喜神东北,福神东南
  宜开光、竖柱、出行。
  忌嫁娶、上梁、入宅、
  原本以为今年过年宫里会一片死气沉沉,毕竟大将军王虽然得胜还朝,但是腰上却又因为被落石砸伤,如今不要说再带兵打仗,以后能否站起来都是个问题。
  据说陛下就因爱子受伤,忧虑过度又卧病在床,再加上太后老佛爷也一直病重不起,缠绵病榻。
  驸马爷又失踪了,摄国殿下暴怒,临朝的时候,几番发作下来,就有各种倒霉的官员因为被查出的罪名拖下去,大臣们都战战兢兢,谁都不敢去触殿下的逆鳞。
  皇家今年真真是诸事不顺。
  不过宫人们没有想到的是,转机来了,驸马爷又从苗人手里逃脱了,虽然受了伤,但是很快就痊愈了大半,明光殿里率先就挂出了一片红灯笼和红绸子,里头的小太监们都兴高采烈地布置了起来。
  宫里的风向立刻就变了,渐渐地也有人敢挂灯笼,贴窗花,虽然不似往年那般布置得花团锦簇,但也是喜气洋洋。
  毕竟宫里真正管事儿的心情好了,那才是最要紧的风向标不是?
  秋叶白戴着兜帽,抱着个鎏金饕餮小手炉子领着宁秋、宁冬几个走在湿漉漉的宫道之上。
  一大早晨起来,小太监们就在宫道之上撒盐,扫雪,现在地面上倒是干净得很。
  大雪初霁,天空也难得一片澄澈的蓝,让人看得心情都很好。
  路面上遇见的宫人们都纷纷给她行礼,人人脸上都带着一点欢愉之色。
  她则点头还礼,不多时,她便走到一处安静的宫殿,这里只简单地挂了一盏红灯笼,大门紧闭,平云殿三个烫金大字是新漆上了金漆,但是看着不知为何多了几分黯淡来。
  秋叶白看了眼宁春,她便点点头,立刻上去敲门。
  好一会大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小太监打着哈欠探头出来,一见是宁春,便下意识地看向宁春身后的人。
  “秋大人,您又来了,小的给您请个新安。”那小太监立刻麻溜地钻出来,伶俐地向秋叶白行了个礼。
  秋叶白见他,便扔了个荷包过去,微微一笑:“你家殿下可在里头?”
  小太监接了荷包,自然很是高兴,立刻连连道谢,将荷包收好了以后才叹息了一声:“大人,您这都来第三回了罢,小的不是不愿意帮您通传,但是今早平宁大总管才说了,御医要殿下静养,过年也不见任何人。”
  秋叶白闻言,微微挑眉:“哦?”
  “小人在您面前那是万万不敢说谎!”那小太监见状连连摇手,一脸苦笑地道。
  面前这位可不是寻常人,原本就是朝廷里触手可热的人物,如今一朝脱险得胜还朝,自然更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谁敢轻易得罪?
  但是他的主子毕竟是八殿下,殿下不肯见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秋叶白顿了顿,回头看了眼宁冬。
  宁冬便走了过来,将手里的包裹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一株开得极美丽的杜鹃花。
  “这是?”小太监一脸疑惑。
  “把这个带进去交给你家殿下就是了。”秋叶白淡淡地道。
  小太监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头:“是,大人稍等。”
  他立刻小心地捧那花盆,回了平云殿内。
  秋叶白看着平云殿又阖上的大门,轻叹了一声,没有说话,却发现宁秋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便挑了下眉:“秋儿,在想什么?”
  宁秋迟疑了片刻,看向秋叶白,迟疑着道:“大人……我觉得春儿,这几天有些古怪。”
  “怎么个古怪法?”秋叶白有些疑惑。
  宁秋顿了顿:“我看见她床底下有绳子,还有一把刀子和一些迷药,都不知道她准备干什么。”
  秋叶白一顿,神色里也闪过异样:“什么?”
  宁秋顿了顿,轻叹了一声:“自从苗人和韩忠勾结,咱们遇袭那夜之后,宁春就变得怪怪的,没事儿就发呆,眼神古怪得很。”
  秋叶白想起那夜宁春差点就被那些苗兵们给……
  她眸色一黯,随后轻叹了一声:“秋儿,春儿也许是那日的事儿给她留下了阴影,你若有空便好好开导她一番,若是她的情况还是不太好,我亲自去和她谈。”
  宁秋虽然那日昏迷了,被和其他伤员留在岩洞里等待救援,但是出了洞之后,她还是听说了宁春和其他司礼监诸人的遭遇。
  就连小七都痛苦许久,一直担心他会成为废人。
  直到御医们和她们从江湖上请来神医门的人都断定他的伤骨是可以接好的,好好养伤即可,他也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恢复了正常。
  宁春虽然是皮外伤,但是她到底是女孩儿,遇见那些事情,她心中总归会有阴影的。
  宁春也暗自叹息了一声:“是。”
  秋叶白和宁春此时哪里知道宁春变得古怪确实是因为那夜留下的阴影,但是她因为这阴影干出来的事儿,还真是叫她们都跌了一地眼珠子。
  不过那是后话了。
  且说这头,百里凌风看到了平宁转呈上来的杜鹃花,神色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这是叶白让人送来的?”
  “是,秋大人这个送来,应该是新年之礼罢?”平宁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道。
  杜鹃花是云贵嫔生前最喜欢的一种花,不想殿下竟然将自己母妃的喜好都告诉了秋大人。
  平宁想着便觉得心情又复杂了起来。
  百里初沉默了一会:“去请秋大人进来罢。”
  平宁一惊,怀疑自己耳朵有没有听错,确定没有听错后,他还是心情有点复杂低点点头:“是!”
  说着,他便立刻退了出去。
  ……
  “秋大人,殿下请您进去。”平宁打开大门的时候,看见秋叶白长身玉立地站在殿门前时,他眼神微闪。
  秋叶白没有留意到平宁眼神有异,只微笑点头:“好。”
  随后,她便径自领着宁秋、宁冬两个进了门。
  ……
  “八殿下……。”秋叶白看着那坐在后院亭子里的人影,忽然间觉得有些恍惚。
  那年她第一次看见百里凌风也是在这个亭子里罢?
  只是今日他一袭月白色镶嵌黑狐毛边的袍子坐在软椅上,面前是一只白玉棋盘,边上搁着半人高的银丝炭暖炉,整个人看起来沉稳而安静,眉宇间隐去了那些大将兵气,就像儒雅而大气的贵公子。
  她轻叹了一声,百里家的人,于容貌之上果然都是得天独厚,动静皆相宜。
  只是百里凌风只静静地把玩着棋子,却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八殿下,许久不见。”她索性直接上了亭子,径自在他面前坐下。
  “凌风。”百里凌风没有抬头,却忽然来了一句。
  秋叶白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忽然想起了那日她和他被压在碎石下的对话,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她顿了顿,还是从善如流:“凌风,你身体可好些了?”
  他的要求并不过分,至少对她而言不过分。
  百里凌风才抬起头来,锐眸深深地看着她,淡淡地道:“多谢,我很好。”
  秋叶白点点头,微笑:“那就好。”
  百里初垂下眸子,点点头,放下手中的棋子,竟自顾自地继续下起棋来。
  他身上冷淡的气息让秋叶白也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两人之间忽然出现了一段冷场。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才道:“凌风,你腰上的伤……。”
  “我的伤无事,叶白想要见我,如今也见到了,可以回去了。”百里凌风打断了她的话。
  秋叶白一愣,她没有想到百里凌风竟然会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眸光微闪,挑了一下眉:“百里凌风,你是在怪我当初害你伤了腰,害你一辈子站不起来么?”
  边上平宁听着她忽然这么说,顿时吓了一跳,有些恼火地道:“大人,您怎么能这么过分……。”
  “平宁,下去。”百里凌风忽然撂下棋子,冷冷地对着平宁道。
  平宁迟疑了片刻,还是老老实实地端着茶盘子转身离开。
  百里凌风方才看向秋叶白,目光有些阴沉:“叶白,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是么,那你为何现在对我摆脸色,你的腰现在是折了,御医说你可能会一辈子站不起来,但是可没有说你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也没说你不能再带兵打仗,你现在不愿意接受御医的治疗,是打算将这笔账都算在我头上,是么?”她噼里啪啦,冷眉横眼地扔下一堆尖刻话语。
  平宁走到一半,顿时忍不住又折回头,对着她怒道:“你这个人,有没有良心,不是因为救了你,我家殿下怎么会受这样重的伤!”
  “平宁!”百里初眸光冷冽地看向平宁。
  秋叶白却忽然笑了,一副了然的模样:“八殿下,您也不必遮掩了,你身边的近侍不就是你的态度么?”
  她顿了顿,淡漠地道:“下官可没有要求殿下来救下官,是你自愿的,你不必摆出这副委屈的模样来,实话与殿下说罢,陛下曾经要求下官在战场之上一定要多看护殿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并非下官愿意。”
  “你说什么,父皇他……。”百里凌风愣住了。
  父皇是托她在战场之上多照顾他,所以她才那么卖命么……
  秋叶白微微颔首,看着他淡淡地道:“殿下,下官能做的都做了,但是陛下是不会管我曾经为殿下做了什么的,殿下只看见我还活着,而殿下如今是个瘫子。”
  “秋叶白,你说话注意点,什么叫瘫……你这个人,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平宁不敢进亭子里去,也不肯离开,这会子在亭子外头听见秋叶白的话,气得跳脚。
  百里凌风神色却异常复杂,他看着她:“我没有想过父皇曾经在出征前交代过你这些事,也没有想过会连累你被父皇苛责,但是我的伤……御医也说了只有三成的机会能够站起来。”
  他闭了闭眼,神色露出一点疲倦和讥诮来:“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多费功夫。”
  比起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地觉得自己下半身没有任何反应,还不如就这样了……
  秋叶白看着他的神色,眼底闪过一丝幽光,轻嗤一声:“总之,做样子也好,下官已经从江湖上请了人来为殿下治疗,如果殿下真的还惦记旧情,不想连累下官被陛下苛责,那就麻烦您行行好,做戏做全套。”
  说罢,她站了起来,微笑:“下官言尽于此。”
  她转身准备拂袖而去,平宁在一边看着,只恨不能将手里的茶盘子朝她砸过去。
  只是她才走了一步,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叶白,别走……。”百里凌风微沉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似暖炉里跳跃的焰火,带着莫名的深沉而炽烈气息,有似酒,醇厚之中又似带着一点哀伤,甚至……祈求。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骄傲的男子会露出这样的一面,心中微颤。
  她手上一顿,慢慢地抽回了手,淡淡地道:“殿下,好自为之。”
  随后,她头也不回里地离开了亭子。
  百里凌风看着她的背影,手悬在半空之中,仿佛手心还有她肌肤的温度。
  他怔然了半天,才慢慢地放下手,唤了一声:“平宁。”
  平宁一惊,才从方才那让他觉得诡谲的一幕回过神来,立刻小步跑了过来:“殿下?”
  百里凌风轻声道:“去告诉秋叶白,本王……同意她的要求。”
  ……
  “老八,一定会同意小白的要求,就诊看医,不必多虑。”百里初慢悠悠地将一颗黑棋子搁在棋盘之上。
  “啊,为什么?”李牧很有点不解,也搁下一颗白棋子:“很多人都劝过八殿下的,但是没有人能成功,八殿下固执起来,实在让人头疼。”
  若是八殿下不好起来,储君之位争起来,岂不是让五殿下占了大便宜,如今朝内上下一片暗流涌动,有不少人暗中蠢动,正准备联名上书立储之事!
  百里初轻笑了起来,目光幽魅:“因为,一来去的人是小白,二来小白自有她的法子。”
  他懒懒地轻嗤一声,指尖扔下一颗棋:“至于立储,谁想坐这个位置,就让他去坐好了,只是这个位置可是受到神佛的诅咒呢,若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可怨不得人呢。”
  李牧看着百里初眸色幽幽沉沉,诡魅莫测,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忽然想起那些‘暴毙的太子们’。他心中惴惴……
  摄国殿下一向料事如神,他说什么,自己就信什么好了。
  百里初抬手优雅而懒散地打了个哈欠:“你可以走了,最近盯着老五一点。”
  “是,殿下。”李牧点头,随后想起什么,惭愧地道:“殿下,梅家里和梅苏关系亲近的人都下狱了,如今梅家商铺都已经交给了风行司的人,虽然市场上有些混乱,但还能弹压得住,只是梅苏……。”
  他偷眼看了下百里初,还是一咬牙道:“梅苏还是没有抓到,属下无能。”
  百里初却没有他想象中的勃然大怒,只轻笑了起来:“梅苏在京城经营了那么多年,没有一点底子,怎么能撑到现在,五城兵马司那时候估计就有杜家的人将他放出去了,但有些人没得手,有些东西没有得到,他不会甘心的,城门那边不必再盯了。”
  “是,那咱们还查不查梅苏?”李牧有些迟疑地问。
  百里初微微眯起眸子:“查,为什么不查,盯着老五那里还有……。”
  他顿了顿,有些讥诮地勾起唇角:“还有秋云上那边。”
  狗急跳墙,谁知道他会不会跳进自家院子躲避分头?
  “是!”李牧立刻颔首,见百里初这般布置得井井有条,他忍不住小心地问:“殿下,您怎么知道梅苏的打算?”
  百里初闻言,幽幽诡眸微闪烁,似笑非笑地轻嗤:“因为本宫和他对某件的宝物的执念倒是出奇一致的,不一致的……。”
  “不一致的是什么?”李牧好奇。
  “自然是本宫比梅苏那个画虎不成反类犬的蠢物,要睿智多了。”百里初轻描淡写地道。
  没有金刚钻,如何能揽瓷器活。
  小白人和心都是他的,不是么?
  李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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