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LINE TWO(燕无伤)
成功率最高的抢银行方式是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会让你惊讶——便利店式抢劫。
那么,什么叫“便利店式抢劫”呢?
很简单:走进便利店,用枪威胁店员把收银机里的钱交出来,然后离开现场。
不需要周密的计划,不需要强悍的体能,只要一个人、一把枪,挑一个人少点的时间,大致看一下周围的情况,就可以动手了。
很多实施这种抢劫的人甚至连车都不开,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肯定会被监控拍到,开车反而更容易留下踪迹,所以干脆就步行作案。
比起那些复杂的犯罪活动,这类“干了再说”的无脑劫案,却往往都能得手。
而这其中,最为关键的一项要素便是——快。
快,就意味着过程短,抢劫案的作案过程越短,风险系数就越低,成功率也就越高。
这是铁则,谁都懂,但并不是所有的抢劫都适用这套规则,尤其是银行劫案。
不过,在二十世纪中叶的美国,的确有一名劫匪将这套“便利店式抢劫”的手法用到了抢银行上。
这个人既不是什么国际大盗、也不是什么铁血悍匪,他就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这点有很多目击者可以证明。
此人也不像历史上那些知名的银行劫匪一般,依靠单次抢走几千万乃至上亿美金的大案名扬四海、遗臭万年……
他的抢劫方式,非常简单——挑一个位于小城镇的小银行或信用社,走进大堂,直接朝天花板开一枪,然后瞄准柜面上的银行职员,让他们把柜面上的钱尽可能多地装进口袋,不管最终装了多少,他都会在五分钟内拿上钱离开现场。
就是这么一套三言两语就能讲完的流程,造就了一系列让当年的美国警方苦追几十年未果的悬案。
虽然这抢劫计划简陋到甚至称不上是个“计划”,但若细细分析的话……会发现这里面有许多高明之处。
首先,这名劫匪很清楚人们的心理弱点,一声枪响,远比大声的吼叫能更快地控制住场面;所以,他每次抢劫,都会先射击天花板,在行动一开始就对在场的所有人进行强有力的威慑。
其次,他挑选的目标,全是那种只有一两个保安值班的小银行,那种银行的大堂面积不大,他可以保证……在抢劫完成前,绝大多数人、尤其是保安,时刻都处于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其三,他只拿柜面上的钱,因为那些钱大部分都是已经在外流通过的旧钞,很安全;另外,他还会威胁银行的职员,跟她们(那个年代的美国,银行柜面90%以上是女性)说“别耍花招”、“我抢的并不是你们个人的钱,别逞英雄”、“如果你敢放有记号的钱进去,我不但能看出来,还会开枪”之类的话……在那种情况下,没人还会去冒险。
最后,最重要的一条,他不会因为贪心而失去理智,也就是说……懂得见好就收。
他从来不会要求银行经理去给他打开金库,也不会因为看到桌上还有很多钱没装进袋里而多做滞留;他严格地控制抢劫的时间……只要他觉得该走了,他就一定会走。
就是靠着这么一套手法,此人于数年内作案十余起、屡屡得手,虽然他每次抢劫的金额都不算太多,但在那个还没有摄像头、美元也没有经历那么多次通货膨胀的年代,这家伙累积下来也抢了几百万美金,且始终逍遥法外……这使他成为了最令警方和fbi头疼的银行劫匪,没有之一。
如果将抢劫银行的方法视为数学公式,那么便利店式抢劫很可能就是“劫银界”的歌德巴赫猜想。
会,和懂,是两码事。
你知道一加一等于二,并不代表你就能证明一加一等于二。
你看着像是王八拳打死老师傅的状况,实际上却是独孤九剑无招胜有招。
当然了,我说了那么多,并不是想教各位如何去抢银行,而是想为我的下一个比喻做铺垫。
一言以蔽之——燕无伤,就是“劫银界”的令狐冲……哦不,欧几里得。
当你觉得把一个人比喻成小说中虚构的绝顶高手也无法形容其在某个领域中的实力时,那就只能把他比喻成现实中存在过的某个数学家了。
十三号星期五,中午时分。
燕无伤和他的四名同伙儿一块儿坐在车里,吃着鸡肉三明治,喝着瓶装的矿泉水。
这伙食是燕无伤安排的,毫无疑问,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说起这顿午餐,其实他的四个同伙都曾有过不同的意见……
“白先生”是个b级片影迷,他觉得他们应该像某部老电影里演的那样,彼此以颜色为代号相称,并在抢劫前找一家家庭餐厅吃个饭,临走时每人再给女服务员一块钱小费。
“橙先生”是个粗暴的人,反智、讨厌思考,也讨厌别人让他加入思考;当别人问他想吃什么时,他的回应十次里有九次是去汽车餐厅买一份快餐。
“蓝先生”是个沉迷脱衣舞俱乐部家伙,他想让大伙儿去吃俱乐部里的自助餐。
而“粉先生”,是一个严重的种族偏见者,这也是为什么……他宁可用“粉先生”这种代号,也不要用“黑先生”;只不过,他嘴上从来不肯承认自己对任何人种存在歧视或刻板偏见。
当被问起抢劫前想去吃什么时,粉先生是这样说的:“我个人是想吃蓝莓派和炖菜啦,但我猜红先生(燕无伤)你一定是想吃中餐对吧?嘿嘿,行了,你不用解释,我不会跟你争的,我可不想被你用功夫揍一顿。”
听完了这四个活宝的意见后,燕无伤表示,白先生那个关于代号的点子不错,抢劫时他们用代号相称会更安全,故而保留;但去家庭餐厅的提议被他否决了,因为培根、肉饼、咖啡和啤酒等东西混在一起会有一定的几率让胃不舒服……同理,快餐也吃不得。
粉先生的意见让燕无伤哭笑不得,某种意义上反而让他吃不了中餐了。
而对于去脱衣舞俱乐部的提议,燕无伤没有表态,其他人也没有理会——如果你有一个朋友,他很少在上午起床,在中午时就想着要去夜店之类的地方,且连吃饭都想在那种地方解决,那基本上……你已不需要在意他说的任何话了。
于是,最终……他们就吃上了现在这两样东西。
这,就是计划周到的人会做出的合理选择;你也不想在抢劫时因为压力和不久前的一顿午餐而产生肠胃不适乃至拉一裤裆屎吧?那就吃干净点、管个七分饱就行了。
这也是细节,你的身体就是抢劫的本钱,据不完全统计……在抢劫时突发腹痛和心脏病的例子可能比你想象中要高得多。
吃完午饭,休息了片刻,“红、白、橙、蓝、粉”这五位“先生”,便戴上滑雪面具、手持半自动步枪,将车开到了基奇纳市中心的联邦储蓄银行门口,开始行动了。
根据队长红先生……也就是燕无伤的安排,头脑比较简单的橙先生被留在了车上负责放风,另外三人则随他一同冲进了银行。
突突突——
他一进门就冲着柜台上方的防弹玻璃扫了几枪,在那上面打出了一片弹痕。
“所有人……趴下!”燕无伤吼这一嗓子的同时,已经朝着柜台走过去了。
下一秒,便有尖叫声响起,他的三名同伙立刻就开始连唬带喝地控制场面,让那些惊慌失措的路人闭嘴趴好。
此刻,银行的午休时间刚过,但大堂里的人并不多,也就七八个路人加两名保安;毕竟基奇纳的人口密度就这样儿,而且这年头90%的个人银行事务在网上就能自行处理。
白、蓝、粉先生很快就把人集中到了一起,让他们在地上趴成了一排。
而燕无伤则来到柜面那儿,将四个空的、叠起来的大号儿旅行袋塞进了柜面下的翻动式抽屉里,冲着台面上的话筒道:“我给你们五分钟时间,不管你们从哪里拿、怎么拿……总之,用钱把这四个包装满,然后让你们的负责人把包拎到柜台外面来。”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好像是遥控器的东西:“几天前,我已经在你们这栋建筑里藏了一个型号为wvrhdt超高强度炸弹,其威力足够把你们这栋楼夷为平地;五分钟后,如果钱拿出来了,我就把这个起爆器撂下,和我的同伴们离开这里;要是没拿出来,你们也不用找借口或者拖延时间……钱我不要了,我会杀死所有企图反抗的人,然后出门,引爆炸弹。”
燕无伤这话说到一半时,柜台内的一名当班经理已经开始疯狂地给其他银行职员使眼色打手势,让他们把柜面上的钱聚起来放进包里,而他自己则是拿上三个拎包,快步跑向了后方,用身上的磁卡以及指纹打开了通往金库的那道门,还喊了两名同事跟着一起来。
燕无伤明白,这名经理是个聪明人,但也不算太聪明……这样的人,会让他的计划更加顺利。
事实上,燕无伤根本没装什么炸弹,所谓“wvrhdt”,其实是一个他今天在路边的广告牌上看到的缩写词,意为“无线网络虚拟实境高清电视”,而他手里的“起爆器”,也不过就是个电视遥控罢了;他会去扯“炸弹型号”这事儿,是因为在编谎话的时候,加上这种反正也没人知道是啥的细节,会大大增加可信度。
很显然,连炸弹是假的,那“五分钟后杀光所有人”的威胁也是说说而已了。
燕无伤不是没杀过人,但他有自己的原则,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杀人的;他把话说得很绝,只是为了让对方没有余力和时间去思考,用压力迫使对方不敢或不能去做多余的事。
五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从银行柜台内的无声直线警报响起,到警察赶来,刚好需要五分钟,这是燕无伤通过实验(报假警)和计算(看地图测距离查路线)得出的数据。如果附近正好有巡逻车的话,或许会有两名警员更早一些赶到,不过燕无伤选择的抢劫时间是一个附近刚好没有巡逻车的时段……这当然也是他计算之中的。
基奇纳这个地方基本不会堵车,所以这个时间也不会有多少误差;果然,当银行经理把四个装满钱的旅行袋分两次从柜台边的门里拎出来时,外面刚好隐隐约约可以听到警笛声。
“白,蓝。”待那四个拎包都在了地上搁好,燕无伤便侧过头喊了一声。
白先生和蓝先生闻声,当即就过来拿钱。
这世上有两样东西,你扛着的时候会感觉她们比实际重量要轻,那就是——钱和女人。
此刻,白蓝这两位就有这种错觉……别看他们扛着的包都贼重,但他们的脚步可轻快了,二十秒不到这俩就已经拿着钱回到车上去了。
燕无伤也在撂下了“起爆器”后,与粉先生一同撤出了银行大堂。
由于趴在地上的那些人质们都是脚冲大门的,所以直到劫匪们离开时,也没人敢起来。
一切都很顺利。
一切都照着燕无伤的计划发展着……
他们的suv发动时,冲在最前面的警车离他们还有两条街的距离,而那些警车来的方向,也与燕无伤预判的一致。
下一步,他们只需根据燕无伤事先安排好的路线,避开来自其他辖区的警力围捕,全速行驶一公里左右,然后,在一片周边巷子较多的、路面较窄的区域,朝着后方投下一个自制的“烟雾弹箱”。
这个箱子能将很大的一片区域都笼罩在浓厚的、呛人的烟雾中,临时出动的警方是不会配备对应的装备的,但他们却可以戴上早已备好的防毒面具下车,将钱分为两份,兵分两路从小巷中逃跑。
燕无伤这次的雇主,即代号为“烟土俱乐部”的个人或组织,所要求抢劫的金额……大致就是能装满两大包的钱,所以,最后只要这两队人当中有一队逃脱,任务就算是成功了。
当然了,假如两队人都能跑掉,那就更好,那样他们就有了四大包钱。
根据道儿上的规矩,这类抢银行的“工作”,雇主方面除了要提供抢劫前所需的资金、装备、假身份等,还要负责在抢劫后洗钱,最后拿到的“干净钱”,再按照比例分成给执行者;而若执行者能“超额完成”自己的工作,那么分成自会变得极高,通常是成倍增长。
燕无伤今天干的这一票,从他们拿着钱走出银行的那一刻起,已经算是做成了九成,最后那一成……即“逃跑”这件事,可是燕无伤最擅长的;一会儿只要烟雾一起,让他钻进了街巷之中,那一百个人也逮不着他……不管你们信不信,燕无伤就算扛着两大包现金,也能用跑酷把这群人甩掉。
然,就在他这笔买卖无限接近成功的时刻,意外……出现了。
一辆“犀牛”(警用重型suv,强化悬挂与撞击性能,内置emp、弹出式钉刺带等),忽然从他们侧前方的一条岔路开了出来,直接就逼近到了他们十五米之内。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里会突然冒出‘犀牛’这种东西来?”开车的橙先生当时就慌了,纵然他猛踩油门,但车辆性能上的差距还是让他渐渐被追上。
这个问题的答案……燕无伤也很想知道,周围辖区的警力和资源分布他都调查过,除非有人能提前一分钟预见到他们会往这条路上跑,否则以联邦警察正常的反应机制不可能有车能在这个时间点追到这个地方来。
而实际上呢,也的确如此。
驾驶那辆“犀牛”的警员,是一名曾经在“交趾战役”(反抗军与联邦之间的重大正面战役之一)中受过伤的退役士兵。
半个月前,他刚刚结束ptsd(即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相关治疗,被确认可以加入警队;按照医生的说法,他已经基本痊愈了,最多就是精神上可能变得比一般人要敏感一些。
今天,就在燕无伤抢劫银行的同时,远在几公里外某间警局车库中的这位“警员”……忽然就开始感觉到一种强烈“既视感”,那几分钟里,他发现自己的所见所闻都变得似曾相识,他甚至在与同事聊天时能抢着说出对方的下一句话来……
就这样,在一种他自己也解释不了的“感觉可能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的不祥预感中,他乘上了一辆“犀牛”;不顾自己搭档的吐槽,他“跟着感觉走”般就把车从警局开了出来。
几分钟后,已经开出一公里的他,还真就收到了通讯频道中发出的警报……
于是,便有了眼前这一幕。
“该死!撵上来了!”在犀牛的撞击和挤蹭中,橙先生一边努力稳定住车身,一边叫骂着。
但无论如何,他们的速度终究是慢下来了,那些从后方渐渐追近的其他警车就是参照物。
嗞——砰!
在一番不算太久的追逐碰撞后,suv上的劫匪们都快吐了,而这时,旁边那辆“犀牛”则给他们来了一发雪上加霜的emp攻击。
在这个时代,几乎所有的车都是电力主驱或油电混合的……被emp攻击的结果不言而喻。
燕无伤他们的车当时就失控了、开始侧滑,他们前方就是一个弧形的路口,这样下去,他们的车在恢复速度之前就会被警车包围并卡死在弯道的死角处;“犀牛”的驾驶员无疑也看到了这地形才会果断发动emp的,此时,他也已经开始减速,并将车头拐到了弯道内侧、朝前车贴了上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岂料,异变又生!
但见,一辆满载着小学生的校车,从前方的路口驶了出来,面对失控侧滑、高速滑向弯道口的suv,以校车的转向性能,自是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