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一章 疲惫

  “其实,娘娘还有另一个打算,便是希望能趁机查清所有知晓这个秘密的人,王妃娘娘相信臣对王爷忠心耿耿,更是折服于王爷的雄才伟略,所以绝对不会背叛王爷,绝对不会对外说出这个秘密,然而,一旦王爷登基,只怕会闹成不可收拾的局面啊。
  臣之前胆小怕事,不敢将这个秘密与王爷和盘托出,如今已经知不无言言无不尽,还请王爷恕罪!”
  王景生趴伏在地,他曾经揣测过无数次魏明煦听到这个秘密之后的举动,或震惊惶惑,或不可置信,或暴跳如雷。
  却不曾想过,听完了这个故事的魏明煦,竟然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高高在上的帅位上,平静得仿佛睡了一觉,才刚刚醒来。
  王景生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跪着回这件事了,他的腿已经麻木得几乎没有知觉,好半晌,才听到上头的魏明煦喃喃地念了一句:“若是他坐稳这个皇位,这个秘密就会被永久地封存下去。若是,他被我赶下王位,就将整儿秘密大白于天下。倒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啊。”
  魏明煦的语气听不出任何的质疑,或是动怒,只透露着一股深深的疲惫。魏明煦的手轻轻揉着自己的额头,好半晌才对他说了一句:“你下去吧。”
  王景生浑身都有些僵硬,略微抬起头,从魏明煦平静的脸上,他看不出什么波澜,便也不好多说,只挣扎着,好容易爬了起来,躬身蹒跚着退下了。
  王景生事后曾问过杜勤,杜勤说,王景生走后,魏明煦累极了,只在营帐里的床上沉沉地睡了一觉,那一觉醒来,几乎都到了黄昏。
  既然都是自己人,甚至都没有做戏的必要,魏明煦和蒙古大军对峙三日之后,蒙古林丹可汗便派出了议和使,过来魏明煦的营帐,与大周朝议和。
  魏明煦也并没有为难,欣然答应,蒙古撤军之后,魏明煦便可班师回朝。
  毕竟魏明煦此行仓促,连粮草都未预备周全,原本也是打算速战速决,尽早回京的。
  蒙古大军撤退的前一日,肃羽来给魏明煦传信,说乌兰公主想要见魏明煦一面。
  魏明煦略微怔忪,终究还是同意了。
  山海关万里长城,满目青翠,魏明煦骑着马,孤身而来。就仿佛从前,他带着乌兰去西山围猎一般。
  在寒风刺骨的初冬,魏明煦在山坡之上勒马,看见了立在不远处的乌兰。她素来是不怕冷的性子,如今却已经穿了一身厚厚的狐裘,做男儿打扮,倒是略显突兀。
  扶着乌兰的阿如见魏明煦过来,便也自觉退下了山坡,却与肃羽一同,给魏明煦和乌兰把风,不让人靠近。
  魏明煦却并没有下马,只是坐在马上,看着立于马下的乌兰,道:“你怎么没有骑马过来?”
  魏明煦知道乌兰马上的功夫也不输男儿。
  乌兰却看着魏明煦仰头一笑,道:“我怀孕了。”
  魏明煦略微一愣,继而翻身下了马,道:“哦,恭喜了。”
  乌兰却只是与魏明煦并肩而立,站在小山坡上,看着眼前的大好江山,道:“是该多谢王爷和王妃,否则,我也没有这样的福气。”
  乌兰继而又是一笑,仿佛自嘲地喃喃道:“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我也帮不成你这样的忙。果然都像她说的,都是因果循环,轮回报应。”
  魏明煦也是从肃羽那里听说了,因为乌兰成亲之后多年没有身孕,林丹可汗又十分的宠信乌兰,不肯纳妾,所以在蒙古的王室之中,对乌兰不满的也大有人在。
  魏明煦也一度觉着乌兰能够说动林丹可汗出兵帮自己,关键还能得到蒙古各部落的同意,一同凑够这十万大军出征,是一件十分不可思议的事:“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乌兰却只淡淡一笑,道:“我当初,不是也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吗?一报还一报,都是应当的。”
  魏明煦并没有多话,只与乌兰一同看着眼前肃杀的江山,想起了当初青春年少,与她一同在西山策马驰骋的日子。
  当初自己看着也眼前的大好山河,曾经豪言壮志,也曾野心勃勃。
  终究是乌兰打破了沉默:“王爷,你看着江山,百花落尽,万叶凋零,你还想要吗?”
  魏明煦看着眼前山河俱寂,却陷入了沉默,好半晌,才问了乌兰一句:“乌兰,你猜我多少岁了?”
  乌兰略微诧异,继而转头,看着魏明煦泛白的鬓角,看着他紧皱的眉头,看着他从前光洁的额头印出深深浅浅的沟壑:“初见你的时候,你二十一岁,我十二岁。如今算来,我们已经认识,二十二年了。”
  “二十二年了。”魏明煦默默念着,“乌兰,我从来都不曾觉着自己老了。哪怕焚膏继晷,操劳了这十几年,我还是觉着我浑身都是力气,还像当初在战场上挥到杀敌的时候一样。那时候为了追击敌人,可以几天几夜地不睡觉,枕戈待旦。
  可是这一回上战场,我不过是赶了几天的路,竟然就觉着累了,身心俱疲。
  乌兰,我忽然发现,我已经四十三岁了,我以前从来没有好好得记过岁数这个东西,原来我已经是个要年过半百的人了,然而我的儿子还未满周岁。待到他成人,至少还要十五年吧。
  还有十五年啊。”
  乌兰只是静静地听着,并没有接魏明煦的话,她能体谅这个男人的疲惫,尤其是知道了那个秘密之后的身心俱疲。
  他如何都不敢想象,自己一直以为自己保护得很好的母亲,竟然遭受了那样的耻辱虐待,他更不敢想象,这么多年,自己一直孝敬的母亲,竟然那样狠毒地设计过自己,要让自己断子绝孙。
  这些事,他甚至都不敢去细想,每回想起来,只觉得脑仁都要疼裂了。
  爱与恨,母亲与子女,那些恩仇,要让他怎么算的清楚。
  他累了,真的好累。
  只听乌兰,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当初,王妃与我飞鸽传书,除了那日肃羽对王爷提及的事情之外,王妃还曾提及另一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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