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五章 杖责

  林芷萱这才回府,外头纷纷扬扬就落起了雪来。
  冬梅在一边扶着林芷萱,一边道:“好在今日回来的早,也不至于再着了寒气,我吩咐人去给娘娘熬一碗红糖姜汤暖身子去。”
  林芷萱由冬梅扶着进了锡晋斋,冬梅招呼了底下几个小丫头来给林芷萱解了披风,又吩咐了人去熬姜汤,林芷萱瞧了外头纷纷扬扬的雪,还有在廊檐下跪着瑟瑟发抖的三个人,眉头颦蹙,对冬梅耳边轻轻吩咐了一句话,让冬梅亲自去办。
  林芷萱换了家常的衣裳,先去偏殿瞧了九姐儿,九姐儿还在睡着,只林芷萱出去之后,起来吃了一回奶,哄了好半天,这才终于又睡下了。
  林芷萱给九姐儿整了一回襁褓和被子,让小人儿睡得更舒坦些,这才又低声琐琐碎碎地叮嘱了乳娘一番,要如何小心,一会儿醒了派人过去回禀她云云,乳娘一一应着,林芷萱这才出了侧殿的门,进了前院,只见杜勤已经领着小厮在院子里摆好了条凳,备好了板子。
  秋菊和花儿草儿心中都十分的忐忑。
  秋菊心中已经是抱了必死之念,毕竟魏明煦在外头当着那么些人下的命令,自己想逃都逃不过去,而林芷萱哪怕能让自己少挨些板子,可是柳溪从前在靖王府的时候,帮着林芷萱整顿过靖王府的规矩纲纪,一概比照着宫里来。
  宫里的宫女要是犯了事,是要在廊下把了裤子责打板子的,一则是打,二则是辱。
  并且,在宫中犯了事挨了板子的奴才,是一概要逐出宫里,永不录用,为的是怕奴才挨了板子,心中对主子起了怨怼之心,对主子不忠。
  此番,自己遭人陷害,还是当着皇上、太皇太后和整个皇室宗亲的面魏明煦已经有了决断,自己这顿板子是逃不掉的了,哪怕是性命无虞,在这靖王府也待不下去了,而如果被赶出府去,那自己的脸面又往哪里搁?秋菊宁愿一死。
  而一旁的花儿草儿,心中更是泛起波涛万千,这事儿原本只牵连到花儿,怎得林芷萱却先叫了草儿在这里一同罚跪,旁人不知道其中缘故,可这两人此番一个对视,心中却都知道林芷萱明察秋毫,她们两个也是逃不掉了。
  林芷萱走到廊下,瞧着衣衫单薄的秋菊,冷着脸色道:“你可知罪?”
  秋菊俯下身去,对林芷萱磕了一个头,不知道是冷还是激动,身子略微颤抖着:“娘娘,秋菊冤枉,秋菊当真吩咐了花儿去照看马车里的炭盆,之后才离开的,是花儿为了逃避罪责,才诬陷秋菊,求娘娘明察……”
  秋菊还要喋喋不休地说下去,林芷萱却拧起了眉头喝断了她:“你是说王爷冤枉了你?”
  秋菊的身子猛地一僵,缓缓抬起头来,眸子里的眼神惶恐而不可置信,秋菊瞧着林芷萱冰冷的眸子,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秋菊低下了头,俯身给林芷萱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额头碰在冰冷的回廊上,不知道是激得人清醒,还是冰的人麻木。
  “秋菊不冤,秋菊知罪。”
  林芷萱不忍再看她,只别开了眸子,瞧着院子里冰冷冷扑簌簌的雪越下越大,忍不住眼圈有些泛红。
  林芷萱对着院子里的人喝道:“来人,将秋菊拖去西配殿,依王爷所言,重则五十,堵上她的嘴,别惊扰了公主安睡。”
  秋菊身子微微地颤抖,有些不忍看林芷萱,她连一个痛快都不肯给自己,是为了要给夏兰报仇吗?也罢,能让自己死在西配殿中,在这一屋子丫鬟婆子面前总归算是留了点脸面。
  秋菊心中五味杂陈,仿佛有千言万语,可是等小厮来扯自己衣衫的时候,她却只焦急不安地对着转身往锡晋斋进去的林芷萱唤了一声:“姑娘!”
  余音戛然而止,秋菊如鲠在喉,千言万语却再也说不出。
  却不知道这一声姑娘,竟然险些让林芷萱落泪。
  从前在杭州种种,一一在眼前浮现。
  林芷萱加快了步子,进了锡晋斋,只听着外头一阵细碎挪动,继而便只剩下棍棒击打之声。
  屋里的丫鬟婆子都听得心惊,可是毕竟这不是林芷萱的命令,她们还敢给秋菊求求情,这是魏明煦临走前撂下的话,就连林芷萱都只能照办,她们这些做奴才的,哪里还敢再多言,只听得心惊肉跳。
  不多时,冬梅匆匆进来,低声跟林芷萱说:“娘娘,方才我瞧见一个小丫头鬼鬼祟祟的,往邱夫人的住处去了。”
  林芷萱略微诧异:“邱氏?不是李婧?”
  冬梅道:“已经按娘娘的吩咐,派人盯着李侧妃处了,只是还没有动静。”
  林芷萱点了点头,倒是有些拿不准邱氏只是好奇多事,还是此事当真与她有关了。
  林芷萱对冬梅道:“你先叫那两个小丫头进来,然后再去给我查查,邱氏与秋菊这些日子可有什么过节。”
  “是。”冬梅躬身应着。
  林芷萱听着西偏殿里头偶尔溢出的一两声痛苦的呻吟,还是忍不住心软,冬梅瞧着林芷萱的神色,在林芷萱耳边又安慰了一句:“娘娘放心,杜勤手底下的人有分寸的,伤不到筋骨。”
  林芷萱略微点了下头,可继而又听着冬梅竟然直呼杜勤的之名,而不以大人相称,倒是有几分瞎想。
  林芷萱对冬梅略一点头,让她且去办事,冬梅应着去了。林芷萱瞧着她的背影,却不知是喜是忧。
  冬梅也已经不再是当初跟自己在杭州时的小丫头了,可是怎得一个两个的都跟魏明煦身边的人纠缠不休,从前因着一个肃羽,折了自己的夏兰秋菊,如今林芷萱倒是有些心有余悸,倒是不太情愿让冬梅再与杜勤走得太近,怕重蹈覆辙。
  林芷萱心中正划算着,直到花儿和草儿冻得瑟瑟发抖进来,两个人心中此时,倒是已经放心了不少,既然林芷萱已经重则了秋菊,那就是认定了这个事是秋菊的不是,与他们两个无关了。
  况且事情还牵扯到公主府的曹妈妈,此时已经时过境迁,林芷萱定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再去公主府找人查证,否则也就太小题大做了。
  花儿草儿对视了一眼,各自安心,这才给林芷萱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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