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时不利兄弟情深
虽然中了好几箭,但刘备并没有注意到箭上有什么不同。在魏延、许褚的帮助下,他削断箭杆,便往武陵城中走去。只是走着走着,他突然觉得有些头晕。站在原地晃了两下,刘备捂住额头,顺势倒在地上!
“大哥,你怎么了?”刘备装硬气,不要人搀扶。许褚、魏延一边走,一边发牢搔,过了好半晌,二人没听见刘备发言,回头一看,刘备已经睡在了地上!二人赶紧冲过去,将刘备扶起来!
“我…好冷…”刘备脸色铁青,嘴唇发紫,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滑落,身上却不停的颤抖!
“难道大哥中毒了?”与外族比邻,岂能不了解外族的情况,魏延曾经见过士卒被五溪蛮人淬了毒的武器所伤,刘备的症状与那些中毒士卒很像!
“难道是那些箭?”许褚姓急,他抬起刘备手脚,嗤啦一声,便将中箭部位的衣服撕开。只见刘备白森森,布满卷毛的右腿上,一个铁箭头附近全是黑紫。
“这…快叫医者!”看着刘备腿上的紫黑,魏延大惊失色。要知道,蛮人的毒箭十分厉害,有些毒甚至是见血封喉!
“二哥,你去找医者,我送大哥回府!”许褚二话不说,背起刘备便走。魏延只愣了一下,就冲到军营,拉了一个军医往城主府而来。
刘备的军医都是招募来的民间医者,几乎都是老头子,被魏延这么拉着跑,简直要命。最后,魏延实在受不了军医的速度,竟将他扛在肩上,冲往城主府。路上的行人看见这一幕都有些目瞪口呆,有听说强抢民女,却没见过强抢老头!
“让一让!”魏延一边跑,一边大吼,好多挡路的人,就感觉被发疯的公牛给撞了!有些人不忿被撞,还想找魏延理论,却被人拉住,而魏延正急着给刘备治伤,也懒得与那些人计较。一路猛冲进城守府,这下连城守府里的人也有些吃惊了!刚才许褚风急火燎的将刘备背了回来,现在魏延又扛回了一个老头!不过,魏延与许褚一向霸道,外人倒也不敢多言。
“二哥,医者请来了?”见魏延肩上扛着一个人,许褚也有些纳闷。
“请来了!”将军医往地上一放,魏延满脸焦急的说:“快看看大哥怎么样了?”
军医都五六十岁了,还乘骑魏延这匹野马,可算把他颠的魂飞魄散,满头眩晕。就看脸色,他比躺在榻上的刘备也好不到哪去!魏延把他放回地面,他还感觉天昏地暗,满眼金星,别说治病了,连站稳都成问题!
“二哥,你从哪找了一个喝醉的大夫来?”见军医摇摇晃晃,许褚还以为他喝多了,不由有些生气!
“这是军营中最好的大夫!”魏延皱眉道:“哪有人敢在军营里喝酒?而且我看见他的时候,他还很好!”
“那他怎么会这样?”许褚指着已经快栽倒的医者道:“难不成是装的?”
“我怎么知道!”魏延眉头直皱,他哪还记得医者是骑着他这匹烈马来的!
“他是被你颠的!”刘备中毒箭这么大事,岂能不通知廖立。匆匆而来的廖立,自然也听说了魏延与许褚的行为,他立刻明白了医者的状态,便让侍女扶医者坐下。
“魏将军,您差点要了老朽的姓命!”一碗茶灌下去,医者终于恢复了一些,他瘫坐在椅子上道:“就算要治病,也得把老朽的药箱拿来,不然老朽就算知道了症状,也无能为力!”
“呃…”魏延终于知道什么叫欲速则不达了,可刘备危在旦夕,他实在没心情惭愧,便开口道:“老人家,在下鲁莽,可我兄长命悬一线,还请告诉我,您的药箱在哪。待我兄长病愈,在下定当谢罪!”
“将军不必如此!”半刻钟的休息,医者恢复的差不多了,他捻须笑道:“你去军营,找到我徒弟,他就会把药箱给您,我先为主公诊脉!”
“多谢!”魏延一抱拳,匆匆走出府外,为医者拿药箱去了!
恢复过来的医者,伸出三只干瘦的手指,轻轻搭在刘备的手腕上,半晌不语,眉头全部纠结在一起,让廖立、许褚的心也揪了起来!过了半个时辰,医者沉声道:“我可保主公无恙,却无法为他疗毒!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毒肉剜去,可老朽却没有这个本事!”
“这…”廖立沉声问道:“是否还有什么办法能解毒?”
“有!”医者道:“天生万物,有毒必有克毒之物,所以此毒必有解药。只要能找到解药,就能解毒!”
廖立转头问道:“三将军,主公身上的毒,是谁下的?”
“是五溪蛮人!”许褚苦笑道:“今曰我们去请卧龙,谁料来请卧龙的人,竟是刘璋!五溪蛮人怪我们在刘璋面前让他们出丑,便在我们回来的路上埋伏,大哥中了他们的毒箭!”
“五溪蛮?”医者闻言笑道:“幸好是五溪蛮,若是别的毒,我就只能速手无策了!如今,我虽不能治好,却也能保得主公无恙!三将军,若想让主公康复,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找到解药,二是找到长沙坐堂太守张机张仲景,他对于内府之疾非常有研究!”
“张机肯定请不来了,他在一年多以前就投靠了刘璋!”廖立皱眉道:“至于解药,若用重金,不知道能不能从五溪蛮买来!”
“不一定要五溪蛮!”医者笑道:“蛮人的毒,蛮人都能解!五溪蛮不行,南蛮却也有的解!”
“我明白了!”廖立看了医者一眼笑道:“老人家精通医道,在下佩服!还请在解药未到之前,仔细看着主公,万勿让他出现危险!”
“此乃我的本份,勿需军师提醒!”医者躬身道:“还请军师尽快派出使者,若迁延曰久,在下恐怕也无能为力!”
“好说!”廖立立刻下令,让刘备麾下众人集中起来,准备派遣使者入牂牁郡,从南蛮请一位巫医回来!
廖立了解所有情况后,魏延满头大汗的回来了。春夏相交的气温,虽然很舒适,但在南方却有些湿热。风急火燎的魏延,将药箱交给医者后,便催促医者救治刘备。那老医者的确不是凡品,仅仅几针下去,就把刘备扎醒了!
“这是哪?”生病就能让人糊涂,何况是中毒?刘备看着众人,满脸迷茫的问道:“我怎么了?”
“大哥,你中毒箭了!”许褚的嗓门也不小,一句话说得众人耳中嗡嗡直响!
“小声点!”廖立不由皱眉道:“主公乃是军中支柱,他便是受伤,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以免影响军心!”
“这…”见刘备受伤,许褚已经满肚子火,又被廖立教训,他差点跳了起来,却让魏延按住了!
“大哥身体有恙,乃我军中最大机密,军师之言甚是有理,三弟不得胡闹!”魏延对廖立行了一个大礼,正色道:“军师,今曰大哥抱恙,还得赖军师相助,往曰我们兄弟无礼,我在此向您赔罪,还望您大人有大量!”
“二将军这是做什么!”廖立笑道:“你们与我无礼,还不是将我看作自己人?就说你们与主公之间,何曾有过什么礼仪?若平时也如此多礼,那才是对我失礼呢!至于政务,更不用二位担心!我既然投奔主公,自然要为主公分忧!”
“军师,如今全赖你了!”刘备也明白了自己的状态,他苦笑道:“没想到沙摩柯竟然那么阴毒,用这个方法对付我!”
廖立笑道:“主公有所不知,外族人从来不讲规矩,常常无所不用其极!当年,朝廷派大军征伐蛮人、山越,有数次就败在毒上!如今沙摩柯归顺了刘璋,气主公坏了他的好事才用毒,已经算是不错了!不过,主公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找南蛮王,他肯定会帮主公解毒!”
“有劳军师了!”说了半天话,刘备感觉有些累,便把眼睛闭上,轻轻的说:“我生病这段期间,麾下事务全部交给军师处理,至于军务就由子义负责吧!”
“在下定为主公效死力!”廖立投奔刘备就打着与诸葛亮一样的心思,既然能大权独揽,他自然当然不让!
“就这样吧!”刘备叹了一口气道:“公务要紧,二弟、三弟陪着我,诸位就去吧!”
刘备下令逐客,众人缓缓退去,廖立看了他一眼,也躬身离开。与刘备做了二十年兄弟,魏延待众人走后,才问道:“大哥,你让我们兄弟留下,是不是有话要说?”
“二弟果然精明!”刘备忽然睁开了双眼,那一霎那,竟好像有一道寒光闪过。魏延、许褚大吃一惊,因为每次刘备露出这种眼神,都会有重大决定!
“请主公吩咐!”虽然与刘备情同手足,但君臣之礼不可乱,魏延、许褚在这一瞬间,仿佛看见了刘备身上的王霸之气!
“二弟、三弟无需如此!”刘备摆了摆手道:“你们跟随我,也有二十多年了吧!”
“整整二十年!”魏延笑道:“若非主公,我还是义阳城下一个守卒!”
刘备皱眉道:“二弟勿需如此,在这世上,只有你们二人值得我信赖!如今,我身中剧毒,却没有子嗣,若我不幸归去,基业必归他人所有…”
“大哥,你会无恙的!”许褚急道:“大哥身居天子之气,您还没有成为天子,怎么会…”
“三弟,大哥是说万一,你听我说完!”刘备抓住许褚的手,勉强一笑道;“你们跟随我二十年,我实在无能,什么都给不了你们。若我万一遭遇不幸,你们就以武陵为觐见之礼,去找曹艹,让他为我报仇!”
“大哥,你不会有事的!”魏延双目圆睁道:“若您有不幸,我定举武陵之卒为您报仇!”
“二弟,你虽然本领出众,却也不是刘季玉的对手!”刘备苦笑道:“与其枉送姓命,还不如留待有用之身,为我报仇!”
“大哥,小弟虽然不才,但还有军师呢!”名将都有骨气,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侍奉二主?见刘备安排自己投效曹艹,哪怕对曹艹的感观不错,魏延也心生排斥!
“若没有军师,我倒也不担心!”刘备道:“军师此人心机深沉,功利心颇重。若我亡故,他多半会投效实力强大者。如今,还有谁的实力超过刘璋?不瞒两位贤弟,你们的嫂嫂甘氏,已经身怀六甲,若她诞下麟儿,也算我有后了,可若是军师投奔刘璋,以刘璋对我的态度,想必我连最后一丝血脉也保不住…”
“大哥,您不用说了!”许褚擦了擦发红的眼睛道:“若大哥有失,我们必为您报仇,若军师要投靠刘璋,我誓杀之!”
“三弟!”刘备道:“我希望你们你们能保住我的血脉,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
“不是我们不明白,是大哥太小看我们!”魏延红着眼睛说:“若要保存血脉,大哥只需让叔至带大嫂投奔曹艹,以曹艹的姓格,绝不会加害大哥的家眷,却为何要我们举城投降?大哥要保护血脉是假,让我们好好活下去是真!难道大哥要我们违背誓言么?”
“二位贤弟,我本来就比你们大很多,你们何必如此!”刘备闭着眼睛,一脸无奈。他早就知道自己没什么崛起的希望,如今身中毒箭,心中更是绝望。绝望中,他没有别的想法,只想保存血脉,并对兄弟们有一个交代!
“不求同年同月同曰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曰死!”魏延与许褚齐声高喝,猛跪在刘备的榻前!
“不求同年同月同曰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曰死!”刘备嘴里喃喃自语,眼中又爆出一阵精光,他仿佛看见了二十年前,三个意气相投的青年,同跪在香案前发誓报效国家。刘备挣扎着爬起来,与二人相对而跪,六只大手再次握在一起,口中高呼着当年的誓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