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射杀了皇家的公主,哪怕这个公主已经失势不得宠,但也是大罪。汝南侯将人射死了之后,连现场都不敢让人处理,连忙脱了官服带了儿子一起进宫负荆请罪去了。
  皇帝虽然厌恶新昌公主,但事关皇家的尊严以及皇家的敬重,面子的功夫还是要做的,免得以后别人有样学样,看到失势或不受宠的公主,都敢对她们动刀子。皇帝也会担心,他有六个女儿,他也不敢保证等他死后,新君就一定会喜欢他所有的姐妹。到时候万一那个女儿不得新君的喜欢,其他人看着前面的例子,也作践了他的女儿怎么办。
  所以他派了人下来调查,派的还是刑部一位十分刚正不阿的侍郎。该侍郎调查的结果是,汝南侯府并没有毒害新昌公主的行为,反倒是新昌公主,从郭庶人死及惠王被囚禁后,一直疑神疑鬼,以为汝南侯府的人对毒害她。不仅她的吃食茶水不让汝南侯府的人经手,只让自己陪嫁的宫女亲手掌管,连原本在她院里伺候的属于汝南侯府的全部下人都被她被打发出去了。
  汝南侯夫人敬她是公主之尊,对她所有的要求都一一满足。总之结论是,新昌公主说的汝南侯夫人指使下人毒害她的事情真没有,新昌公主自己疑神疑鬼得了被害妄想症很可能有,但汝南侯杀了皇家公主总是不对的,但新昌自己先不孝挟持了汝南侯夫人在先,汝南侯也算正当防卫,所以惩罚也就轻拿轻放,撸了汝南侯在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职位,其他的不再追究。
  皇上都说了汝南侯夫人没有毒害新昌长公主,其他人自然不会作死的再说汝南侯夫人公主就是有毒害新昌长公主,但心里多少还是犯嘀咕。因为若是新昌长公主若是她们家儿媳妇,这样一个定时炸弹放在家里,所不好那个时候皇帝就会因为新昌长公主而发落了他们家,说不定就真的敢毒死她了。当然,她们会做得更隐蔽一点,看起来更像是病亡一点。以己度人,她们自然认为汝南侯夫人也许真的有做了什么事,只是手段不够让人看出来了而已。
  其实汝南侯夫人真的很想大呼冤枉啊,新昌长公主这个媳妇本来就不是自家求来的,是当初郭庶人硬塞给自家的,当年储位之争,汝南侯想走的是中立态度,汝南侯夫人跟丈夫一心,结果娶了新昌长公主,免不了他们家就被划归郭庶人和惠王的阵营了,汝南侯夫人自然不会对这个媳妇喜欢。
  但新昌长公主是公主之尊,就算心里不喜,汝南侯夫人也不敢为难她。她又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夫人,干脆将家事交给她,自己一边眼不见为净去。就是后来郭庶人和惠王失势了,汝南侯夫人不是狠心之辈,也没想过让新昌长公主死。只是想着儿子三十出头的年纪了,却还没个孩子,琢磨着想给儿子娶个二房,赶紧生个儿子,要不然他们汝南侯府都快要断后了。
  至于新昌长公主,她是采取随之任之,任她自生自灭的态度。反倒是新昌长公主,一直疑神疑鬼的以为她们要害她,侯府的吃食不肯吃,送去的东西不肯用,伺候的人也不要汝南侯府的。就这样,她都忍着她了,她都觉得这世上找不出她这么善良的婆婆了,结果临了临了,她还在她身上泼一盆脏水。等新昌长公主死了之后,她都想在心里骂一句,死得好!
  至于汝南侯,其实他也觉得自己挺冤枉的。新昌公主是皇家公主,皇上可以厌弃她,作践她甚至杀了她,但绝对不会允许臣子敢对她如何。这关键的不是新昌公主这个人,而是公主的这个身份。所以当日新昌公主挟持了汝南侯夫人,他也没想着要杀了她,只是想要射伤她拿刀的手臂,将自己妻子救出来。结果哪想到,在箭射出去的那一刻,新昌长公主突然推开了汝南侯夫人,自己对着飞过来的箭迎上去了。汝南侯这才明白,新昌长公主根本是一心求死,什么汝南侯夫人指使下人毒害她都是捏造的借口罢了。
  不过众人都清楚,新昌长公主死了比活着对汝南侯府更好,哪怕汝南侯因此被夺了官职。
  当日郭庶人谋反,汝南侯找了借口躲了过去没有参与,所以皇帝登基后并没有动汝南侯的官职,但就算如此,因着新昌长公主,皇帝却也不打算再用汝南侯府,要不然新昌长公主的亲娘和亲哥哥要谋反,他还重用新昌长公主的夫家,这都成笑话了。所以尽管汝南侯还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但职权早就被架空,如今五城兵马司反而是亲信皇帝的同知在做主,汝南侯这个一把手成了可有可无的人物。
  汝南侯世子梅殷也一样,梅殷能骑马射箭,精通经史,先帝在时,称其堪为儒宗,让他做了国子监的司业,对其十分宠信,时常带在身边,势头比他的上司国子监祭酒还要好。后面皇帝继位,梅殷在国子监的地位一落千丈。
  而这一次,皇帝虽然撸了汝南侯的官职,但对梅殷却没有惩罚。梅殷少时有神童的称号,皇帝时常召进宫中,令其与皇子公主一起读书。梅殷小时跟孝昌公主玩得好,因此常在皇帝面前替太子说话,与太子颇有情分,只是后面梅殷遵照圣旨娶了新昌公主,两人才疏远开来。
  而明眼人都看出,无论太子是为了小时候的情分也好,还是真的看中梅殷的才学也好,等过个一两年新昌长公主的事淡了下来,只怕还是要对梅殷重用的。何况新昌长公主的事,皇帝为了皇家公主的尊严不得不惩罚了汝南侯,但心里知道他们其实算是受了委屈,所以如今皇帝让他受的这份委屈,以后少不得就补偿在梅殷的身上。
  而这怕也正是新昌公主自导自演这一出的目的。有她在,梅殷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只要她死了,梅殷才会得到皇帝的重用。
  新昌到底还是做到了,得不到梅殷的爱,就要他一辈子记住她,哪怕用最惨烈的方式。
  新昌挟持汝南侯夫人的时候,梅殷就在旁边,他是看着新昌死的。她倒下之前,甚至还不忘记深情绵绵的看他一眼,带着平静而安宁的笑,仿佛在说,你看,我真的愿意为你去死,这世上没有人能比我更爱你。
  梅殷本就是温润善良之辈,亲眼看着这样惨烈的情景,最后他抱起新昌公主的时候,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惊慌失措,而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就是孝昌长公主听到她的死讯,都很是叹了一口气。新昌自小就什么事都喜欢和她争,什么都喜欢和她对着做,且为人和她那个亲母一样,实在不怎么样,所以孝昌长公主自然不喜欢她。只是没想到,这个曾经在她面前总是趾高气扬的人突然之间就死了,还是采用这样的方式,由不得孝昌公主不叹息两声。
  公主的丧事是要礼部来办的,人死了万事皆空,皇帝并没有为难新昌的丧事,令礼部还是按照长公主的仪式厚葬了她,并准许她葬进皇陵里。
  如果认为新昌的死算是最近发生的唯一一件大事,那你就错了。泰熙一年的春天,还发生了另外更为严重的一件大事——被囚禁在皇陵的惠王逃了。
  当初惠王被送到皇陵去囚禁,皇帝派了自己亲信的人前去看管,而先帝怕皇帝私下里对这个儿子下了毒手,也派了一支人马过去,名是说看管,实际是防着皇帝。所以看管惠王的,实际是有两支不同的人马。
  等到皇帝登基,皇帝因为对自己人表现得过度自信,倒是没有将原先先帝派来的人马撤走,觉得先帝到死都担心他将他这个儿子害了,那就将他的人留着吧,免得他死了都不瞑目,反正有自己的人看着,也出不了什么事。
  但就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而惠王自从被关进去之后,也表现得十分安分守己,一副失败者认栽的态度,十分颓废十分丧失了自信,在皇陵里整天就是喝酒打老婆,将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皇帝派去看守他的人一开始还十分警惕,后来看着惠王这样,渐渐的就放松了警惕。
  结果没想到,惠王这个人真的是太狡猾了,在皇帝的人的眼皮底下,就策反了先帝的那一支人马,让人帮他外递消息,联系上了自己的旧部,然后让自己的旧部和先帝的那一支人马一起将他救出去了。
  惠王原本是想只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一起逃出去的,皇帝登基后对他的势力进行清扫,他的旧部折损了大半,剩余的人马加上先帝留在这里的这一支人马,都未必能将他护送出去,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所以并不愿意再带上惠王妃和女儿们。
  只是惠王妃怎么愿意,惠王如果逃走了,留了她和女儿们在皇陵里,最后承接皇帝怒火的只会是她们,到时候皇帝一怒之下,还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所以惠王准备走的时候,惠王妃拖着惠王,一定要将她们也带走,至少要将她和她所出的那个女儿一起带走。
  惠王考虑时间不多,再跟她纠缠下去谁都走不成只能同意了带她们母女两人走。
  结果哪想到,惠王是个狠心的人,两边打斗起来,惠王一时落了下风,竟然拉了庶长子来做挡箭牌。惠王妃被吓得一跳,只是如今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又加之庶长子不是自己生的,也不敢声张。只是悄悄的将自己生的一儿一女护在身下,悄悄离惠王远了些。
  只是没想到的时,这都没能逃过惠王的毒手,等惠王再次落了下风,则又将惠王妃的长女拉了过来,惠王妃惊呼一声,一时不察,唯一的儿子又中了箭死了。这下还得了,儿子死了,女儿被惠王当成挡箭牌被射成了刺猬,也死了,惠王妃唯一的指望都没了,也不想活了,不管不顾直接上前去找惠王拼命。
  惠王嫌惠王妃碍事,干脆弃了女儿,将惠王妃拿来做挡箭牌。
  总之最后的结果是,惠王妃和惠王的一双嫡出儿女以及庶长子都死了,惠王被射中了一箭,但最终还是在旧部的护送下逃走了。留下在皇陵里还活着的只有惠王的一对庶出女儿。
  消息传到宫里,皇帝自然对看管不力的属下生气,但更令皇帝吃惊的是惠王的心狠。他自来知道自己这个四弟是狠辣之辈,但他没想到的是,对自己的儿女也能狠毒到这个程度,那简直是没有人性了。
  皇帝怕四皇子逃出后打着旗号乱干什么坏事,对外宣称惠王在皇陵意图潜逃,被射死了。所以以后见到一个长得像四皇子的,打着“清君侧”什么乱七八糟名头反抗朝廷的,大家都要明白,这个是假的,冒充的。而另一边,皇帝又悄悄派人私下里搜捕惠王。
  而对于惠王留下来的两个庶女,皇帝倒是没有这么狠心迁怒于她们,反而替她们可怜,攀上这么一个能将亲生儿女当成挡箭牌的父亲,她们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两个孩子都只有三四岁大,看着皇帝的目光带怯,十分害怕。皇帝很是叹了一口气,令人将她们也报亡了,然后将她们两个分别送到了两户普通的人家去抚养。但愿她们这辈子无需大富大贵,只愿平平安安就好。
  而消息再传到郭庶人最小的女儿,先帝的六公主耳朵里。六公主如今在宫里消息闭塞,并不知道惠王逃出去了,只以为他是死了。她也不相信惠王是什么潜逃,心里认为必然是皇帝看他不顺眼,杀害了他却找了个什么惠王潜逃的借口,甚至斩草除根连兄长的儿女都不放过。
  一个月之内,先是姐姐被自己的公公射死了,再接着唯一的兄长也死了。一家子人,母死兄姐全死,如今只剩下六公主一个人。
  外人不知六公主是怎么想的,后宫里的人只知道,那一天的雪阳宫里,曾传来六公主十分凄厉的一句喊声,那声音悲愤至极,怨恨至极,像是地狱里恶鬼传来的悲鸣。令皇后听了,都不得已加派了监视她的人手,并给皇帝提建议,早点找个人家将六公主嫁出去得了,免得留她在宫里既碍眼又像是定时炸弹。
  皇帝对自己这个六妹妹的婚事心中有所打算,当年郭庶人想要撺掇先帝将孝昌长公主嫁到番邦去,最终因为穆英求娶孝昌长公主而没有成行。此时正好有个番邦之国上书求娶皇家的公主,皇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准备将六公主嫁过去。
  只是因为这个番邦之国的国王和使臣要到四月才到京城,这个主意也只是在皇帝心里,并不曾往外说。
  但不曾想,皇帝如今并不放在心上的六公主,却还真的差点让她干出件差点让他悔恨终身的人事来。
  ☆、第一百四十章
  新昌和惠王的死,虽然在京中引起一阵风浪,但新昌和惠王毕竟是在权力中心里过时了的人,沸腾一段时间也就过去了。
  进了三月,身在云南的穆英给孝昌公主写了一封“吾妻,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的书信,孝昌公主想了想,最终决定带着儿女回云南去了。
  她对京城虽然还有牵挂,但毕竟现在云南才是她的家。
  孝昌公主走后不久,转眼便到了四月。四月有个清明节,清明节民间要进行扫墓祭祀祖先,皇家也要进行祭祀。
  按理新帝登基一周年之内是不用进行祭祀的,礼部也上书,请皇帝免了今年的皇家祭祀活动。但皇帝却以“大齐以孝治天下,朕这个皇帝更应该做到表率”为由,要求祭祀活动照常进行。且他不仅要求皇家祭祀照常进行,还发话会带着皇后和庄妃亲去皇陵祭拜先帝和先皇后,即孝贤慧安高皇后,皇帝的生母。
  不过在徐莺看来,祭拜先帝或许只是个借口,想要祭祀皇后才是真。其实有时候皇帝跟普通的人也有一样的心思,当年朱皇后是为了皇帝的太子之位,才会呕心沥血、殚精竭虑早亡的。后面有郭庶人和惠王在虎视眈眈,皇帝的太子之位一直总是在飘摇。如今他终于做上皇帝了,郭氏死了,惠王活着也成了丧家之犬,朝廷掌握在他的手中,他觉得自己终于苦尽甘来扬眉吐气了,这种时候,他当然要去朱皇后的陵寝祭拜一下,告慰生母。当然,顺便带上媳妇和自己喜欢的女子。
  得,皇帝既然说要办,又打的是“孝”字这样高大上的名号,礼部或御史自然不会违背皇帝的意思,说这不能办,所以礼部得了圣旨,会同太常寺一起准备去了。
  皇家祭祀因为在皇陵进行,路程较远,所以皇帝带领皇后、徐莺以及百官从四月一日就开始出发去往皇陵,在皇陵沐浴斋戒三日,在四月五日清明节举行祭祀活动,四月六日回宫。
  对于徐莺能陪着去参加祭祀,后宫众人不是不嫉妒的,皇后一起去也就算了,人家是中宫,名正言顺,没什么可说的,但庄妃算什么呀。自古以来,妾室连祠堂都不能进的,虽然说皇家有一些不一样,但庄妃既不是妃嫔中资历最深的,也不是娘家最显赫的,凭什么她去啊。要么大家都不去,要去也论不到她去。
  但如今皇帝的后宫也就那么几个人,有资格跟庄妃较劲的也就妃位上的淑妃和宁妃。但淑妃这个人吧,平时小心思小动作也有,但大坏事却是不敢做的,现在的皇帝可不是先帝,眼睛毒着呢,万一惹出什么来被发现了,她后悔都来不及。所以她除了在自己宫中酸溜溜的说几句之外,也不敢有其他的动作。谁叫自己年老色衰,不得皇帝的宠爱了呢。她是当年跟先皇后赵娥一同进的东宫,是最早伺候皇帝的人。皇帝今年二十八了,而她也已经二十七了,女子最美的年华已经过去了,比不上庄妃这样鲜嫩的年纪。
  至于赵婳,她除了嫉妒,比淑妃更多了一种强烈的不甘。她是抚养了二皇子的妃嫔,就算有嫔妃能跟着帝后同去,也该是她去。可皇帝不仅没有让她去,甚至帝后走后,连后宫的暂代之权都是让淑妃接手的,她这个抚养了皇嫡长子长大的妃嫔频频被打脸,都快成了笑话了。
  只是鉴于她从前在东宫时做多错多,给皇帝留下了极坏的印象,如今赵婳进行的是低调潜伏让皇帝印象改观的策略,所以也不敢做什么。
  只是她心中到底不甘心,所以等皇帝带着皇后和庄妃走了之后,她频频躲在自己宫里生闷气。青盏怕她闷坏了,便跟她说起御花园的花开得正好,让她到御花园里走一走。
  赵婳想着出去散一散也好,便去了。
  后面在御花园里散了一圈,走着走着突然走到皇后一个偏僻的地方去了。那地方有一座宫殿,上面牌匾书写着“玉阶宫”。
  从外面看,那宫殿显得很破败,整座宫殿显得阴气沉沉的,连外面的花草都长得颓气丧败,里面还时不时传来女子的哀嚎声,像是疯子在大喊大叫。
  赵婳不由问身边的青盏道:“这是什么地方?”
  青盏回答她道:“这是冷宫,里面住了几代先帝犯了错的妃嫔。”
  赵婳点了点头,她早已猜测到了,但只是还想问一遍确认一遍而已。
  赵婳对这个地方感觉很不好,阴气沉沉的。而且这座宫殿像是有什么魔力,一不小心就想要将她卷进去,所以她不想在这里多呆。
  她正准备转身离去时,眼睛略过宫殿的大门,却突然看到一片青色的衣角。那衣角的颜色像是宫女衣裳上的颜色。
  赵婳的眼睛动了动,若是在冷宫里当差的宫女,根本没有必要躲着她。而且看那衣角的料子,也不是下等宫女穿的,至少是宫妃身边有头有脸的宫女才能穿的。
  赵婳装作不经意,慢慢的往宫殿大门走去,装作好像想要进冷宫的样子。而随着她走进,那里面的宫女也沿着墙根越往里面移动过去,微微的只让赵婳看到里面一个宫女的侧影。
  赵婳不由弯起嘴角来微微笑了笑,这个时候,青盏突然开口道:“娘娘,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实在太阴森了。”
  赵婳不动声色,像是听了青盏的劝,转身带着青盏走了。
  等她们一走,里面的两个宫女才将慢慢的走了出来,看到赵婳走远了,渐渐消失在了她们的视线里,其中一个青衣宫女这才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你说她们没有看到我们吧。”
  另一个粉衣宫女脸色有些不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语气有些敷衍的道:“应该没有吧。”
  青衣宫女又转头对她道:“赶紧的,我们说完了事赶紧各自回去,这里阴森森的,实在不是久待的地方,你出来久了,也要令你们娘娘怀疑。”
  粉衣宫女没有说什么,只是低着头。
  青衣宫女从身上找出一个白色的纸包来,塞给粉衣的宫女,对她道:“拿着,小心不要让人发现了。”说着又抬头挺胸,故作严肃的对粉衣宫女道:“我们娘娘说了,不要玩什么花样,也别想着告状,好好做好她吩咐的事,否者,你的父母、哥哥嫂嫂,还有你的侄儿侄女们,都别想活了。”
  粉衣宫女将纸包握进自己的手心里,紧紧的握成拳头,脸上有一丝痛苦,像是在做什么挣扎。但好一会之后,她的拳头又渐渐的松开,然后叹了一口气,对青衣宫女道:“希望你们能说到做到,事成之后放了我的家人,否者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青衣宫女道:“只要你不将我们招出来,这是自然。”说着又眼神肃杀的看了粉衣宫女一眼,再次道:“记得,哪怕事情败露也不能将我们娘娘招出来,否则,你知道后果。你自己想想,是你一个人死好,还是你全家人陪着你一起死好。”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而粉衣宫女则是在原地还呆了好一会,恋恋不舍的看着周遭的景色,这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也走了。
  而另一边,赵婳回到自己宫里之后,令身边的人下去之后,接着吩咐青盏道:“你去查一查,最近杨婕妤还有她身边的宫女月儿最近跟谁走得比较近,要快,我最迟明天要知道答案。”
  青盏看着赵婳认真急切的样子,表情跟着一肃,马上道:“是,奴婢马上就去。”说完便转身下去了。
  青盏在打探消息上本就很有天赋,赵婳能这样重用她,除了她忠心,另一重就是看中她有这样的能耐。到了第二天中午,青盏就将消息打听出来了。
  青盏道:“……在一个月前,杨婕妤曾经去找过瑶公主一次,两人在屋里说了小半刻钟的话。当时杨婕妤是光明正大的去,说话也是光明正大的,后来皇后还将杨婕妤叫过去问了一遍,大概是没问出什么,也就没有对杨婕妤如何。自那一次之后,杨婕妤再没去探望过瑶公主,她身边的宫女也没有跟瑶公主或她身边的人接触过。”青盏说的瑶公主,即是先帝的六公主,李瑶。
  青盏顿了顿,歇了口气,又继续道:“倒是这五六天来,杨婕妤身边的宫女月儿跟刘嫔身边的小桃走动了几次,打的是小桃的女红好,她想问小桃请教请教,好做几件衣裳给她们家娘娘的借口。”
  青盏突然漏出一种诡异的笑容来,月儿跟小桃,杨婕妤跟刘嫔,杨婕妤跟瑶公主,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会闹出怎样的事情来呢。
  杨婕妤本从前本就是郭庶人强塞给皇帝的吧,杨家从前也是站在郭庶人和惠王一系。杨婕妤跟瑶公主,到算得上旧仆跟旧小主人的关系。瑶公主现在无论对皇帝、徐莺甚至是她们这一群宫妃,都只会是恨之入骨。只是这恨里面,也有个轻重之分。
  而杨婕妤呢,皇帝登基后大封后宫,她在所有人中是份位最低的婕妤,她对皇帝未必没有埋怨。不过这埋怨都是小的,她更多的怕是担心,如今后宫里,皇后、淑妃、她和庄妃都不必说了,是她不能比的,就连江婉玉都有一个女儿可依靠,而刘嫔呢,靠上了宠冠后宫的庄妃,也是没有什么可担忧的。只有她,无宠、无娘家、无儿无女、甚至还让皇帝厌弃了,未来乌黑黑的一片。这种情形下,是她也要担心一番了,只怕也会做些什么来,替自己争取点什么。
  而这样的两个人狼狈为奸在一起,若能不做点什么,怕谁都不相信。而她们的目标不应该是无宠又无争的刘嫔,最可能对准的是深受皇帝宠爱的徐莺。
  谁让她最得宠呢,谁让她生下的孩子最多呢,谁让她不争不抢却能得到一切呢,这样的人哪怕不做什么,都会十分的碍人的眼睛。
  而至于刘嫔,她的宫女也搅合在里面。徐莺信任刘嫔,她跟着皇帝一走,她的三个孩子也是交给刘嫔来照顾的。只是不知,刘嫔也有份算计徐莺呢,还是她也是被人算计的一方。
  她虽然希望刘嫔也是算计她的一方,让她尝一下被信任的人捅一刀的滋味,但她又觉得这不可能。刘嫔因为当初的事一直不得皇帝的喜欢,庄妃就是她的依仗,庄妃一倒,她也要跟着倒下,她只会希望庄妃越来越好,不会自毁长城,只怕刘嫔也是被算计的一方。
  徐莺走了,宫里只剩下她的三个孩子,她们要算计,最可能算计的就只能是她的孩子。
  原先因为皇帝带着徐莺去参加皇家祭祀的怨气和不甘心,赵婳如今是彻底顺过来了,她甚至心情十分愉悦的想要大笑三声。人家专选着她和皇帝皇后不在的时候对她的孩子下手,三个孩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一个还不到一岁半,手无缚鸡之力,对这个世界的险恶用心更没有多深的感触。若是等她回来,她的全部孩子,或者是其中哪个孩子出了事,不知道徐莺会如何?
  皇帝不是最爱她的善良无害吗?等她经历过这些事情,不知道还能不能保持那样的善良单纯,若是她变了,变得跟她们一样会算计会去争会去抢,不知道皇帝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爱她。
  赵婳闭了闭眼睛,心情有些低落的想,皇帝总是嫌她会玩手段,嫌她攻于算计,所以无论她做什么事都觉得她是居心不良,嫌她厌弃她不喜欢她。可是,倘若他对她能有他对徐莺的用心,让她不用算计不用手段,他就像对徐莺一样将一切送到她面前来,她也会单纯善良,只等着他来爱她,并好好的爱着他。
  谁不想做个好人,谁不想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一切,是他没有给机会她而已。没有他的眷顾,她只能去争去抢去算计。
  他等着徐莺变成像她一样,让他觉得面目可憎的人。既然他不肯爱她,那就谁都不要爱好了。
  这一次,她什么都不做,她只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好。这总不关她的事了,就算以后发生什么,皇帝可不能再怪她。而她只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说,一个人不能将所有的好事都占全,人的命太好了,就算她能放过她,别人都不会放过她,就算她能扛得住所有人的嫉妒,就连老天都会看不过眼。
  她又渐渐的再次扬起笑容来,然后问青盏道:“前几天我母亲不是说心口痛吗,本宫让你给她送些药材,你送了没有?”
  青盏道:“已经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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