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她怏怏缄默下来,早就料到是这样,他不来觉得有点寂寞,他来了便没头没脑泼她凉水,打击她的自信。这个人有没有一点爱心?对待病人就不能温和一点么?
  “等我痊愈了就杀回来。”她赌气式地说,“只怪李行简警惕性太高,要是像前两个一样,就没有今天的事了。”
  他哼笑一声,“前两个是无用的废物,才让你那么容易扳倒。你动手前没有打听过李行简的情况么?他是皇亲,和曹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的女儿是今上的枕边人,妹妹是定王的王妃。”
  莲灯迟疑了下,“碎叶城的定王?”
  国师嗯了声,掖着两袖感叹,“其实皇族的联姻说起来真乱,今上和定王都是太宗手上下来的,结果兄弟娶了姑侄。所幸定王远在关外不得回中原,否则一家聚首,谁该给谁施礼,谁又该给谁磕头呢?”
  他掩唇不厚道地笑起来,莲灯抬眼看他,这人有时候低级趣味得很,虽说姑侄配兄弟辈分有些乱,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哪里那么好笑!倒是他提起了李行简和定王的关系,忽然让她心头一凛。卢庆曾说她的仇家在西域,百里都护是戍边大将,定王是雄踞关外的亲王,也许两者不能共存,李行简受了妹婿指使,诬陷百里都护也不一定。
  她挣扎起来,他站得离她不远,她奋力拽到他的袍角,痛得两眼昏花,边喘边道:“国师能不能告诉我实情,究竟害我阿耶的是谁?除了李行简是不是还有定王?”
  他怔愣了下,“你自身难保,还管那么多干什么?别乱动,让我看看伤口。本座带了好药来,敷上就不痛了。”
  他弯下腰搬动她,让她舒舒称称趴在那里,然后提着袍子很勉强地在榻沿坐下。国师觉得这次自己牺牲很大,今天刚换的新衣裳可能要弄脏了,本来嫌这里不够雅致,不过看她的可怜样子也只好将就了。翘着两根指头捋开她的头发,正打算掀被,没想到她居然反对,哎了声道:“还是请弗居来吧!”
  他皱了皱眉不悦,“弗居沾花惹草的手难道比本座干净?真是不识抬举,这天底下几个人能有你这样福气,你还挑三拣四,分明是想惹本座生气!”
  他认为自己受到了侮辱,莲灯却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她只是觉得男女有别,她再糙也是个姑娘。她的伤在中间偏上那么一点点,要换药就得把衣裳脱下来,让她把背露给他看,她心里不太情愿。
  “终归……国师面前唐突,有碍观瞻。”
  “命都快没了,有空害臊?”国师很不耐烦,同时觉得她虚伪到家,“聚星池那晚你可是打算让本座看回来作为偿还的,当时何等的大义凛然,今天治伤反倒刁难起来,女郎,可见你思想很复杂啊。”
  莲灯被他堵得应对不上,两颊*辣烧到了耳朵根,支吾了下道:“那今天就算两清了,行不行?”
  他仰着脖子哂笑,“本座救你的命,你却想同本座两清,难道你以为看见你血肉模糊的后背,本座能多长块肉么?天下怎会有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莲灯简直要被他说哭了,气息奄奄地抗议,“我身上有伤,我是病人……”
  他乜她一眼,“那么伤是怎么来的呢?”
  因为技不如人,所以没有资格拿来炫耀。莲灯识趣地闭上嘴,说实在的欠了这么多人情后还想谈两清,就如他刚才说的那样,太厚颜无耻了。
  她不再聒噪,他才有空静下心来替她查看。解开右衽褪中衣,这是国师第一次替女人宽衣解带,感觉有点奇怪。嘴上虽不饶人,手脚还是放得很轻,她同别的女孩子比起来终归多了份可怜。他接到放舟的消息时以为她伤得不轻,但是见她还斗得动嘴,心里多少安定了些,可是揭开那层细纱的缠绕,仍旧不免一悸。是他过于乐观了,原来伤口深且宽,不像一般刀锋所伤,恐怕对方的兵刃还是经过改良的。怎样杀伤性更大,让人更痛?打毛了锋芒,要么伤不了人,一旦与皮肉接触,形成的切口就像锯子划过一样,切口不平整,能雕刻出蜿蜒的花来。他很惊讶,她居然忍得住,也许是习惯了靠自己,知道呼痛和抱怨没有用,所以再大的苦都经受得起。
  他拔开药瓶上的塞子匀匀替她撒上一层,黄褐色的粉末把那道沟渠填满,他听见她嘶地一声吸了口凉气,忙停下问她,“很疼么?”
  其实问了也是白问,她当然很疼,他看到她栗栗的颤抖,肌肉因此剧烈收缩起来。可是她说不疼,“没关系,我忍得住。”
  他轻轻叹了口气,刚才衣裳从下往上撩起,那妖娆却新鲜的纤背蜂腰多少勾起他一些杂念。可是现在见她这样,似乎除了心酸就没有别的了。
  “你要杀李行简,本座替你办成。以后不要再去平康坊了,回神宫读书绣花,做你这个年纪该做的事。”
  她愕然回头看他,用力过猛牵扯到了伤口,不由吃痛呻/吟。他弯腰打量她,“怎么?劳碌得太久,怕过不惯这种生活?”
  她说不是,“我只是很奇怪,国师曾经同我说过的话我还记在心里,如今突然改了主意,倒叫我有点意外呢。”
  她偏过头枕在手臂上,年轻的脸庞稚嫩,鬓角缠绵着细细的绒毛,沉郁的时候有种寡欢的美。她的心思很单纯,因为自己一往无前,就以为别人也同她一样,认定了就会做到底。
  他放下她的衣襟,重新替她盖上了被褥,抬眼看墙头那扇高高的小窗,喃喃道:“本座不想契约那么快失效,你要是死了,我的债向谁去讨?”
  他这么说是找台阶下,原本很顺理成章的事,变通一下,一切会容易许多。可是她却拒绝了,拉着长长的调子说:“我不用国师相帮,谁都可以,就不能是你。你看昙奴和转转,她们因为我经受那么多变故,弄得伤痕累累。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在太上神宫尊养,是大历的明灯,出不得半点意外。”她笑了笑,“你只要袖手旁观,不用管那些恩怨情仇。如果你的手沾了血,以后仙气全无了,我会很难过的。”
  他很惊讶,她这算是在保护他么?他顿了很久,歪着头奇怪地审视她,“你就没有想过要依靠本座?”
  她很老实地说没有,“阿菩把我挖出来的那刻起,我就打定主意靠自己了。我没有亲人,亲人都死了,谁能够让我依靠?”
  国师对插着袖子沉吟,“那也不一定,血亲死完了,还可以发展别的亲嘛。”
  她有点绝望,别的亲大概只有姻亲了,可是这条路早就被他斩断了,现在又说,分明是往伤口上撒盐。
  说起伤口,他带来的药很好,刚用上腌渍一样疼得她差点没嚎叫,现在痛劲过了,隐约有些凉意,不再是烈烈的烧灼了。她松散地长出一口气,别过脸问:“这药能加快伤口愈合么?”
  国师踱到矮桌旁坐了下来,含含糊糊道:“应该可以吧!功效还没试过,待你用完就知道了。”
  莲灯起先很感激他,但发现他拿她来试药,热情顿时消退了一半。似乎已经和他过了客套的阶段了,开始嘟嘟囔囔抱怨,“用的是什么方子?万一有毒怎么办?万一留疤怎么办?”
  他一听他的药遭她嫌弃,立刻拉下了一张脸,“本座连夜为你制的药,你没有感恩戴德就罢了,还怀疑会不会有毒?早知道往里面加二两曼陀罗,先把你药倒了再说。”
  看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她却有些高兴,忙了大半夜,可见得到消息就很担心她,没有即刻赶来是因为药未制成。她咧着嘴对他笑,“我误会了国师的一片好意,对不住了,待我能下床再向国师赔罪。”
  他骄傲的毛病从来没有减退过,神情既愤怒又失望,“本座清修已久,难得有兴致管你这些杂事,好心倒被你当成驴肝肺了。念你有伤在身,也许还影响了脑子,不同你一般见识。你好生修养吧,本座回宫去了。”
  她忙挽留他,一叠声说:“不不,别走!”
  一股骄傲的味道从他浑身上下乃至每个毛孔里散发出来,还算留情面,他脚下顿住了,但脖子不转动,只拿眼梢瞥她,“怎么?还有事?”
  莲灯也不知是不是鬼迷了心窍,抑或像他说的那样脑袋也受牵连,脱口问他,“国师,你是不是有些喜欢我?”
  他诧异地回过身,原本白净的面孔隐隐泛出青灰来,“你可真会给自己长脸,你有哪一点值得本座喜欢吗?我早就同你说过,你和九色是一样的,区别只在九色不会说话,而你会。你没见九色多喜欢你吗,如果不是有那么多共同点,它为什么独独和你交好?”
  莲灯垂死挣扎,“可是你也说了,让我不要同它走得太近,免得它分不清自己是人是鹿。”
  国师发现被她带进了一个怪圈,居然和她讨论起人和鹿的问题来了。他拂了拂袖,“反正你只要明白一点,在本座眼里你和九色一样就可以了。”
  莲灯万念俱灰,背上又剧烈地一阵痛,不敢太激动,怕崩裂了伤口,只得自己安抚自己,说不要紧,反正要劫他回去的,管他喜欢不喜欢!
  也因为打了这个岔,他倒是没走,和她眈眈互瞪起来。莲灯瞪人的功夫差了点,没多久就败下阵来,于是换了个招数道:“我渴了。”
  国师听了别过脸,“和本座有什么相干?”
  “我不能下床,只有劳烦国师了。”她献媚地笑了笑,因为仰头太久忽然觉得有点恶心,支持不住了,一头栽了下来。
  有时针锋相对不起作用,反倒是适时的示弱能让国师动容。她趴在那里不说话了,他才想起她的伤势真的很重。一个姑娘家,能够坚持到现在不容易,看她这么可怜,倒一回水罢了,应该不会折损他的威仪的。
  他打扫了一下喉咙,提着袍角踱过去,看了看桌上的小火炉,还好窝着炭,水是热的。他牵着袖子提起茶吊,往杯子里注上一点水,仔仔细细把茶具清洗了一遍。莲灯舔了舔唇,直觉口干舌燥。其实杯盏一直在用,不会脏到哪里去,国师太精细了,同他相比自己大概才是真男人吧!可是细节太注重,速度明显就要减慢,她没敢发表意见,怕惹恼了他,说不定扔下东西就走了。她渴是一方面,其实更重要的是想留住他,哪怕被他口头上打压两句,至少心里还是踏实的。
  好不容易国师把茶盏端过来,一副百无聊赖的神情,随手往前递了递。莲灯抬眼看他,表示自己的手够不着嘴,国师会意后挑起了眉,“你的意思是……本座还得喂你?”
  “国师没有给九色喂过水吗?”她有点自暴自弃了,“你既然把我当九色,喂一回水应该没什么。”
  国师想了想也是,就不那么计较了,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把杯沿贴在她唇上。
  “喝吧,不够的话本座再给你倒。”他努力把杯脚抬起来,可是试了两次都没成功。人仰头的幅度是有限的,她趴着,只能喝到杯口的那一层。国师有点着急,扶她起来怕她经不得,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他犹豫了下,脸上破天荒地浮起了红晕,“要不……本座嘴对嘴喂你?”
  ☆、第33章
  莲灯本来就喝得很艰难,突然听见他蹦出这句话,一个闪失呛了,痛不欲生地咳嗽起来。
  她还带着伤,身体不能受震动,这时咳嗽简直要了命了。她憋得两眼满含了泪,看着国师当真喝了一口,惊吓过度忙推手,“使不得……使不得……”
  国师把水咽了下去,奇异道:“为什么?你不是要喝水吗,我愿意喂你,你又开始推三阻四?”
  莲灯扑腾了两下,感觉心很累,“这样不合规矩,国师不能这么做!”
  他斜起了眼,“矫情的人最不讨人喜欢了,本座都没有挑剔你,你有什么道理拒绝本座?”
  莲灯也开始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国师高高在上,愿意纡尊降贵和她嘴对嘴,这是长安所有少女和美妇求之不得的好事,为什么她要拒绝?她愣着两眼看他的嘴唇,国师的红唇像花瓣一样,唇峰饱满,色泽鲜嫩,贴上来感觉肯定不错。可饶是如此,也不应该用这个作为喂水的工具吧!
  她看过很多书,洞窟里的书对这个也有笼统的记载,所以她很知道好歹。只是不明白国师这么做是出于什么原因,如果他说也曾经这样喂过九色,那打死她也不能相信。
  “不能要乖乖,”她一本正经说,“这是成亲之后才做的事。国师乖乖了我,以后就说不清了。况且嘴对嘴喂水,水里会掺进唾沫,不太干净。”
  国师气得双眉倒竖,成不成亲姑且不论,她居然敢嫌弃他的唾沫?不知道香唾一滴值千金么?还有什么要乖乖,他起先没听清,后来才明白过来,不知她从哪里看来的野史,管亲吻叫“要乖乖。”。
  他蹲在那里面沉似水,“那你打算把自己渴死吗?乖乖了又怎么样?反正你是本座的人。”
  莲灯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国师说话不要这么直接,我只是为国师效忠,不负责乖乖的。我想喝水,但是可以想别的办法……”她艰难地努努嘴,“外面有片竹林,削上一截竹枝我就能喝水了。”
  国师脸色不好,回身把杯盏放在了桌上,“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还敢指使本座替你削竹枝?你以为本座是放舟么,整日无所事事有闲心和竹子打交道。你爱喝就喝,不爱喝就渴着吧,本座要回去了。”
  她呜咽起来,“你就这么走了?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再坐一会儿么?”
  他气哼哼到了门前,因为漂亮的衣摆沾染到了尘土,很郁结地提起来拍了拍。然后回头打量她,“不要觉得自己受了伤就有恃无恐,本座又不是没流过血,有什么了不起!本座的一片好心你不懂得领情,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等你伤痊愈了,记住别再来求本座,本座很忙,没有时间见你了。”
  他把袍角哗啦往下一砸就要走,莲灯忽然想起来,纯阳血还得通过他才能讨到。原想争口气随他去的,可是不行,她到底还是有求于他。
  这事说来真是莫名其妙,她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和国师在一起时就得记住一条,一切以国师的喜恶为主,国师想帮你你不能拒绝,国师想坑害你,你也只能合什说谢谢。
  她放弃了挣扎,扬声说等等,“我想通了,我很渴,等不及削竹枝。”
  他竟然顿住了脚,走了一半又折回来,“想通了?可是本座已经没有兴致了。”
  莲灯做小伏低地哀求,“国师不是这么无情的人,国师乖乖我吧,求你了。”说完了这话,她的心里几乎是崩溃的,究竟有多大无畏的精神才能做到这样!她想起傍晚时候看到的红狐狸,两个窈窕的身影坐在落日下的沙丘上,互相依偎着,动情时也暧昧地亲亲。所以等她把国师带回洞窟,一定不能少了这种事。现在起开始锻炼,以后就会变得非常熟练了。
  国师却觉得她没有第一时间愉快地答应,伤了他的自尊心。就算后来放低了姿态,依旧不能平息他的怒气。他朝外叫了声,“中官,给本座找一截竹枝来!”弗居立刻清脆地应了。
  所以外面明明有人,兜这么大的圈子意义何在?她吃力地看着他重新坐下,倨傲地拂拂衣袍道:“我在药里加了几味奇香,如果不出意外,愈合后不会留疤。不过也不敢断定,隔几日观察一下吧,若势头不对,还可以趁早调整方子。”
  总之现在他说什么她都不会觉得惊讶了,忙诺诺地答应,唯命是从。
  国师又觉得不大对劲了,“你听明白本座的话了么?以后隔两日就要让我看后背,你没有意见么?”
  能有什么意见?连乖乖都答应了,看看背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她唔了声道:“既然隔两天就要观察一次,那就表示我能常见国师,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国师听了心满意足,“你……就那么想见本座么?”
  她不懂得掩藏,很直白地说是啊,“国师闭关十几日,我心里想念得紧。所以我说了,以后回敦煌恐怕不习惯呢,打算带国师回去,天天和我在一起。”
  他的唇角挑起来,想想应当庄重些,复放下去。又挑起来,一直一直往上,再也压制不住了,“你喜欢本座是不是?你对本座动心了是不是?”
  莲灯傻呆呆看着他,开始反省自己,难道想见一个人就是动心么?她还记得自己以前想养沙鼠,看上了一只,在人家洞口足足蹲守了半个月。对于国师来说,这种心情就和当初抓沙鼠一样,是一种占有欲,想把他收归己有。不过说定然是说不出口的,刚才她也问了他同样的问题,他还不是一口否决了。
  国师的眼神里有种得意洋洋的味道,叫人莫名想破坏。于是莲灯讪讪笑了笑,“我不光惦念国师,还很惦念九色和卢长史呢。”
  他的笑容慢慢变得不那么好看了,“你刚才还说想和我天天在一起。”
  她装模作样地皱了眉,“以后转转和昙奴都会嫁人的,我不想一个人孤独终老,和国师做伴也是别无选择。”
  他的笑容果然瓦解了,站在那里愤懑地望着她。总算扳回一局来,莲灯心情大好,斗了这半天有点累了,便不再理会他,伏在枕头上昏昏欲睡起来。刚要阖眼,他举着小竹枝戳在她嘴唇上,没好气地说:“喝了再睡。”
  她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只管叼着竹枝使劲地嘬,模样像九色刚降生时候的样子。国师看着她,不知怎么有些心软,喂完了替她掖掖被角,缓步走了出去。
  天气晴好,正月之后慢慢转暖,他站在一株蔷薇树下静看,看枝头萌出崭新的绿意,小小的嫩芽在风里轻颤。他按捺不住,伸出手指轻触了下,没曾想用力过大了,不小心折断了新芽。他有些懊丧,掖着两袖惆怅不已。弗居在他身后唤了一声,半跪下来,把重新换了熏香的鎏金球挂在他的玉带上。
  他转眼看远处,“大理寺可有新的消息?”
  弗居应了个是,“昨天伴在李中丞身边的小厮随他们一同来认人,没有看出破绽就去了,后来未再传唤过。座上出宫有阵子了,还是早些回去吧,如果事情有变故,属下们自会料理,不必座上烦忧。”
  他半晌未言语,弗居见他彷徨,又道:“三位女郎留在云头观恐怕不安全,我先前同春官商议过,打算另换个地方安置她们,只是未得座上首肯,不敢轻举妄动。既然座上在,还请座上示下,我与春官他们好安排。”
  他恍若未闻,指着那棵柳树问:“这树长得这样壮大,多少年了?”
  弗居怔了下,忙垂袖道:“我进观里时问过年长的女冠,据说有二十余年了。”
  “园里长柳树不好,柳树性阴,树下藏小鬼,久而久之就成养尸地了。还是让人搬走吧!”他抬头仰望,“树冠大而密,底下照不见太阳,看看这一圈杂草,你也不派人修剪修剪。”
  弗居暗暗吐舌,但知道他同底下人说话向来有深意,只是这次有点猜不透了。他叹了口气,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她,“替我好好盯住翠微,她有什么小动作都要向我回禀。莲灯杀人的手段我还是信得过的,这次在李宅栽了这么大的跟斗,她嘴里那两个高手的来路恐怕不简单。”
  弗居很惊讶,“座上是怀疑翠微夫人么?若真是她,大理寺怎么会拿不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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