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最后的告别

  苏向阳踉踉跄跄,消失在了我的视线当中。
  我没追。
  亦或者说,我不知道怎么去追。
  追上了,又应该再说些什么呢?
  甘露冲破了刘律师的束缚,再次冲到了我的跟前,脸上挂着泪水骂骂咧咧,“苏向阳那个王八蛋呢,让他给我滚出来,老娘今天就要捅死他,大不了就是坐牢,操!”
  “我们先回家吧。”我说道。
  甘露不肯,四处的张望,“苏向阳呢,你先告诉我他在哪儿,凭什么易知难没了,他一点都不难过呢?易知难在他心中,就不是人吗?”
  “回家吧。”我重复,双手无力的按住了甘露的肩膀,“我想如果易知难能看见的话,一定不会希望我们这样的。”
  说实话,我放在甘露肩膀上的手没什么分量。
  但却将甘露给压垮了。
  她猛然蹲在了地上,捧着自己的脸,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最后折腾了好一圈,我们总算是回到了家里面。
  已经夜深了,却没有一个人提出要去早点休息之类的话。
  大家都坐在沙发上,沉默着,泪水流干了,只在脸上留下纵横交错的泪痕。
  是啊,有什么可休息的?
  毕竟易知难已经去世了,明天也不用去等待开庭了。
  一切都结束了。
  就这样沉默了好长时间,阮棠才抬起头来问我,“安姐,会不会是我们逼死了易知难啊,我们一直想探寻的真相,成了易知难心里最后一根稻草?”
  我从阮棠的眼中看到了满满的痛苦和自责。
  只能上前紧紧的抱住她,安慰道,“不是的,你别多想,直觉告诉我,易知难的死,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那直觉有没有告诉你,和谁有关系?”阮棠又问我道。
  我只能摇头,苦笑了一声,“没有,直觉没有告诉我这个。”
  或许应该说,这一切都是我编造出来的直觉告诉我的。
  我只是不愿意承认,也许易知难真的是被我们给害死得而已。
  “先去睡觉吧,明天不是还要去殡仪馆吗,这个样子,怎么去?”最后,是霍停归开口道。
  大家没说话,沉默着站起身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霍停归则是直接打横将我抱起来,朝着楼上去。
  我双手勾在他的脖子上,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胸前,感受着他不断跳动的心跳声音。
  身子陷入柔软被子里的时候,才闷闷的开口,“停归,我是不是个坏人啊?”
  “你不是,你是个好人。”霍停归抬手,将我的头发温柔的拢到耳后。
  “可我好像已经害了很多人,如果没有我,或许就不会有囡囡那件事情,也不会有易知难这件事情了。”我的心情越发低落了。
  比起之前失去孩子的痛苦来说,看着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消失,更为痛心。
  我感觉自己都快要撑不下去了。
  脑海中还冒出一个声音来,在告诉我自己,说我就是个祸害,是个坏人,只会给别人惹麻烦。
  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是霍停归一把将我拉入了怀中。
  熟悉的清冽清晰,将我紧紧包裹起来。
  四面八方的来,毫无空隙。
  “和你没关系,”霍停归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即便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沈安,这世界上你最不应该做的,就是把别人的错加到自己身上,会发生这件事情,并不是因为你叫做沈安,而是因为他叫做坏人。”
  我茫然的抬起头,眼泪还挂在睫毛上,“那我应该做什么?”
  “你应该做的,是去阻止坏人,或者打败坏人。”
  这天晚上,霍停归给我上了一堂课。
  世界上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偶然。
  但如果发生了,就不要想着自责和后悔。
  解决他,或者干脆逃避他都可以。
  唯有面对着却什么都不做,最不应该。
  我躺在霍停归的怀中,心中暗暗发誓,有关易知难的事情,有关囡囡的事情,我一定都要查清楚!
  可即便这么想了,还是熬夜到了天亮。
  和我一样,大家都没睡着。
  早上在客厅里面碰面的时候,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眼窝也深陷了下去。
  我们彼此心照不宣,并没有追问对方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简单的梳洗之后,我们换上了黑色的礼服,开车前往殡仪馆。
  易知难的父亲死了,母亲早已经失去了联系。
  所以即便是去世,也没有任何的亲人来悼念。
  我们在冷藏室里看了他的尸体。
  布满寒霜的脸颊上,那道疤痕的颜色更深了,微微上扬的嘴角,牵扯着那道伤疤。
  他走的时候,是开心的吗?
  是觉得解脱了吗?
  我不知道,却很想知道。
  “如果你们没什么其他的要求的话,我们明天就会进行火化,今天你们可以先给他少烧一些原来穿过的衣服之类的,再烧一点纸钱,这样他去了黄泉路上,也有东西可以牵引着他。”殡仪馆的负责人这样跟我说道。
  我是不信鬼神的。
  有关这套黄泉路上的说法,就更不放在心上了。
  可听他说完,我的心里面还是狠狠的揪成了一团。
  因为我突然发现,我并不知道易知难活着的时候住在什么地方,那里有没有他的衣服。
  他并没有给人留下任何的线索。
  就这么干脆的,消失了。
  “或许咱们可以去孤儿院找,他不是在那里住了十几年吗,虽然衣服久远一点,但至少是他穿过的啊。”甘露建议道。
  我摇头,“我不想去。”
  “沈安,你别任性了,就当是让易知难最后走得体面一点吧。”她无奈的说道。
  我却控制不住眼泪掉下来,“我不知道怎么和老院长说,我们去拿他的衣服,是要烧给他,上次去,他还托我告诉易知难,如果有空的话,就回去看看他。”
  可还没有等到这个机会,就已经是永别了。
  再让我去,我该如何开口?
  甘露也不说话了,眼眶迅速红了起来,没掉眼泪,只是低声骂了句脏话,攥着衣角的手分外用力,青筋都鼓出来,像是要汹涌而出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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