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顾天人的担忧
第八十八章顾天人的担忧
世事往往如此,你越是不想要什么,就越是要来什么。
简悦懿是很不愿意出风头的人,但偏偏公安机关想出。人家公检法机关在特殊十年时期里憋屈够了,一下子侦破了这种大案,这种吐气扬眉的事当然要抓紧宣传力度!
更何况,这是一个他们向社会各界宣传公安机关存在的必要性和价值的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早前,抓住犯下30余起强奸案的嫌疑犯、缉拿住大型盗墓团伙、抓捕走私我国文物的外国人,这三件大事已经上过三次报纸了。当然,海关的事就不是他们负责的范畴了,那个得由纪检委去办。立法也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可他们还有“见义勇为”的锦旗及奖励,要颁发给协助抓捕盗墓贼的学生呐!这不就又是一个很好的宣传机会吗?
于是京市公安局的人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敲锣打鼓,不,他们更夸张,他们把主流媒体的记者全请来了,让人家看着他们去送锦旗。
你说这种情况下,简悦懿还要怎么低调?
她就是想躲,也没法儿躲不是?她躲了,人家会请学校的老师和学生到处去找她的。
她要是逃课翻墙出去,得嘞,第二天抓贼小英雄,平时没事喜欢逃个小课,翻个小墙的“事迹”就传出去了……背后议论她的人肯定还要添一句“她这是有多喜欢逃课啊,连公安局的人去给她送回锦旗,她都不在……”
然后,她就会更“出名”了……
无奈的简悦懿只好听从老师的通知,去了刘校长的办公室。
她去的时候,校长办公室门口已经围了好几圈人了,都是来看热闹的。
看到她来,大家赶紧让出一条道让她通过。
她低声谢过大家的善意,走进了办公室。
来颁锦旗和奖励金的是公安局的一位副局长。简悦懿一进来,刘校长就介绍道:“这位就是简小同志了。”
副局长闻言,十分热情,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用双手握住她的右手:“简小同志,你好你好!这回多亏了你不顾危险,及时报警,我们公安局才能破获这么大的一起跨国案件!辛苦了,简小同志!”
副局长这位领导都这么热情了,其他随同他来的公安同志自然也表现得相当热情,一一与她握手。
在他们握手的同时,各主流媒体记者手里的相机不断“咔嚓”作响!
副局长又笑呵呵对另一个人道:“顾小同志,既然你们俩都到了,那咱们现在就颁锦旗。”
简悦懿这才发现顾韵林也在。办公室里人太多,她刚刚竟没注意到他。如今看到他也在,她眼睛一亮,计上心头。
副局长让他们俩一人握住锦旗的一头,自己则抬住锦旗的中间位置,用这种姿势表示把锦旗同时颁给他们两人,当然,也是为了方便记者拍照。
颁完锦旗,又颁了装有奖励金的信封。
把这道程序过完了,接下来就是采访时间了。有记者趋前对简悦懿和顾韵林发问:“能把当时你们见义勇为的过程详细叙述一遍吗?”
简悦懿抢先开口:“我其实有愧于‘见义勇为’四个字。当时是我最先发现我们系的一位女同学失踪的,那时候她的被窝都已经完全没有温度了。我非常着急,直觉觉得她可能遇到危险了,就简单地跟我们赵教授汇报了一下,迫不及待地去找人了。”
她前面这段话说得完全符合事实,但后面马上来了个转折:“我的莽撞行为,让我遇到了危险。是这位顾同学及时赶到,制服了七名匪徒,救下了我和另一名女生的。”
她转得太快,顾韵林一愣,用眼神问她:你想干嘛?
她也用眼神回答:这不是事实吗?
“一人制服七人?这个顾小同志,能谈谈你是怎么制服七个成年男子的吗?”一名记者颇感兴趣的询问打断了他俩的眼神交流。
“你是学过散打的?”
“你给人的感觉挺文气的,人也长得偏瘦,当时是想出了什么计策来智擒悍匪的吗?”
因为简悦懿那段发言极有爆点,记者们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到顾韵林那边了。
顾韵林淡淡地道:“人瘦,不一定力气就小吧?那几个人一起上,都把我掀不翻。我想,我可能有当轻量级举重运动员的潜质。”
他说得极为一本正经,反而把大家逗乐了。
有记者又发问:“能证明一下你的力气有多大吗?”
“可以啊。你可以上来跟我比一下掰腕子。”又说得特别一本正经。
记者们顿时起哄,开始撺掇公安局的人跟他掰手腕。
公安局那边今天本来就喊了一个经过特殊训练的防暴队员过来,意在让他跟记者们展示警局实力。那位副局长趁此机会,就让那名防暴队员上场了。
结果就半秒!半秒时间,那名手臂粗壮,肌肉狰狞的防暴队员就彻底被顾韵林压制住了手腕!而且他努力再抬手腕,都抬不起来!
现场顿时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而简悦懿就在这阵掌声中,开始悄眯眯往墙根儿躲,努力把自己藏在人群中。
顾韵林眼神往这“罪魁祸首”身上瞟了一眼,忽然面带微笑地对记者们道:“其实,有点傻力气并不值一哂。像我们系简同学那样懂得运用智商来擒贼,那才值得一书。”
一句话,又把所有人的关注度引回简悦懿身上了。
简悦懿好不容易才躲到了墙角,他一句话把她打回原形……
她飞快地瞪他一眼,然后摆手对大家道:“顾同学太过奖了,我哪儿懂那些啊……”
顾韵林“紧追不舍”,他讶异地道:“不是你头一个找到失踪的女生的吗?要不是你在找人的途中留下了可供追踪的记号,我不可能这么快就能找到你们。”
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原本觉得她满腔热血,但太过莽撞的人,现在都对她大为改观。
记者们也纷纷追问:“刚刚你也提到了,最先发现有人失踪的是你,你也是最先找到失踪女生的。请问,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你留下的可供追踪的记号是什么呢?”
“我得到内部消息,说公安局13处的人到达现场之前,那七名盗墓贼就已经被人说服,愿意协助警方破案了。请问,说服他们的人是否就是你?”
简悦懿被他们的追问弄得脑壳大,偏偏顾韵林还在所有人视线之外的地方,挑着眉对她笑。
笑罢,他还很“善意”地对记者们道:“你们大家不知道,简同学这个人向来低调,你们想要挖掘她身上的优点,她本着华国民族谦逊的这项传统美德,肯定是谦虚几句就算了。但我是亲眼看着她做了哪些事的,我可以把这个过程详细地告诉你们。”
简悦懿:……
这下可好,她跟歹徒斗智斗勇的过程被他全数讲给记者们听了。要不是她去附近公社借电话的具体情况他不知道,估计那个他也一并讲了。
转天,报纸的报道里,想再出名一次的公安局没得到几句话,倒是简悦懿智擒悍匪的事得到了一个超大版面……
当然,这又是后话了。等公安局的人和记者都走了之后,简悦懿叉着小腰,拦住了顾韵林的去路:“同学,出名不好吗?明明是你制伏了那7个盗墓贼,你往我身上推干嘛?”
他挑了挑眉,反问她:“出名这么好,你怎么不上?”
“……”一句话把她给噎住了。她又道,“你自己不也说了吗?我低调啊!你一个大男人,追求的难道不是功成名就?”
“抓几个匪徒,上个报纸就算功成名就?你也未免把男儿报负看得太低了。”
“……”这倒是。她用食指摩挲下巴,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忽然凑过去凑得老近,认真地问他,“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啊?我没事先跟你商量,就把你推出去堵记者的镜头。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觉得男性好像大多都喜欢扬名立万。你要不喜欢,我下回不推你了,好不好?”
她突然间把距离拉得那么近,他连呼吸都紧了几分:“我不高兴地可不是这个。”
他表情依然镇定,眼神却不自觉地舍了她,往旁瞥。
她惊讶地看着他,失笑道:“你之前不是还当着我的面儿,脱过上衣的吗?现在,我靠近点儿,就不好意思了?哈哈哈,原来是只纸糊的老虎啊。”
他心中微恼,拉住她的手腕,朝她逼近了一步:“你的记性是不是不太好?我当时可不止脱了上衣,我还搂了你的。要用行动帮你记起来吗?”
“……不用。”她知道青天白日的,他也就只是说说,但心跳却还是多跳了一拍。她转移话题问,“那你是在不高兴什么?”
他表情气闷,半天没说话。
她就睁着眼睛一直望着他。
良久,他才叹了口气:“救人这件事,当时倒是顺顺利利的。事后我想起来总觉得后怕。”他深深地望着她,“你不像我,我就算是和强悍的阿修罗族战斗,只要他们没有把我彻底杀死,一下战场,我的伤口就能彻底恢复。”
他说:“不管你有多么优秀,你的身体始终是凡人的身体。它只要坏损到一定程度,就会危及到你的生命。任何众生的生命,都只有一次。”
这是一个两难的命题,她知道他是在担心,但是,“你知道我当时找到刘娟时,有一个盗墓贼已经举起匕首要结果她的性命了吗?我知道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我当然知道我也会死。那些见义勇为的人也同样知道自己有可能失去生命,但如果他们不冲上去帮助弱者,一条鲜活的生命可能就没了。”
她说:“就像你说的,任何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被救助的人也是如此。我要是可以为她做点什么,却没去做,等她失去生命后,我一定会觉得自责的。”
他张口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了。她问他:“你刚刚提到跟阿修罗族战斗的事。我记得佛经里有提过,阿修罗道为六道之一,此道众生天性善妒,嗔心又重。嫉妒天人福乐比他们更好,所以常会集结军队攻打天界。你为什么要加入战斗呢?”
“男子汉大丈夫,保家卫国乃分内之事。我当然该加入战斗!”他答得理所当然。
“要照你刚刚说的那样,你的生命也只有一次,你就该看着其他天人去打仗,自己躲在流血牺牲的天族战士背后,享受和平的果实,不好吗?”她问。
他眉头紧蹙:“我们不一样。我是男人,你是女人。危险的事,就该由男人去做。”
“我们怎么不一样?难道你的命就有两条吗?”
他又叹了口气:“我说不过你……”眉目间的担心更浓了,“马上就要期末考,也就要放暑假了。现在我还能看顾着你,一直盯着你,你要有什么危险,我也能及时赶得到。等放暑假,你肯定是要回家乡的吧?真担心到时候你又搞出些什么事来……”
简悦懿顿时感动起来:“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她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别担心,我家乡的人性子很纯朴的,他们也很护着我。我在家乡不可能出什么事的。”
他知道以她的性子,必定在自己家乡也帮过不少人,不过,“你在京市帮过的人就少了?不也一样架不住你自己去给自己找麻烦吗?”
“……”
他头痛地揉揉太阳穴,仍在烦恼该如何保障她的安全。要是可能,他是想陪着她回乡的。可他虽明显感觉到她是喜欢他的,两人之间却并未正式确立关系。
在这种情况下,他用什么名义陪她回去呢?她同学?
他确实不是人界中人,但好歹也得站在她的立场,为她的名誉考虑。
不过,不管是他俩谁,在这会儿都没能想到,后来顾韵林会想出那么一个招来。
一个让简悦懿特别讶异,又很是开怀的招儿。
很快地,教育部黎副部的电话打到了清大刘校长的办公室。
黎副部说话说得很客气,他有些事情需要跟简小同志商量商量,请刘校长代为传达,让她到教育部机关楼他的办公室去一趟。
简悦懿还觉得挺奇怪的,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吗?可想到头一次,假如不是黎副部先给公安局打了个电话,公安人员可能根本不会重视她说的话,她就觉得欠了他一个人情……毕竟治安又不归他管,他能这么信任她,她其实挺感激的。
所以,他叫她去教育部一趟,她也就去了。
由于领导事先打过了招呼,她到了门岗那边一报名字,人家就放她进去了。
一路长驱直入地。走到机关办公楼三楼,也跟上回一样,一名秘书办的工作人员早就候在那儿了。
把她引入黎副部办公室后,工作人员还给她端了杯茶水过来。
她进去之后,并没直接坐下,而是先表达了谢意:“黎副部,上次的事谢谢您的帮忙。您不是喜欢古玩吗?顺便再给您透露条内幕消息。”
想起头次的甲骨文龟壳,黎副部感兴趣地道:“你们这次野外考古实践,是考到什么好东西了?”
“不是。是那群盗墓贼挖到好东西了,他们给一座大型墓葬打了盗洞。我陪我们系赵教授把墓葬的事上报京市文研所后,文研所组织了一支专家考古队去进行挖掘,现在已经确定了那是一座唐代大墓了。那座大墓是我带他们去找的,所以他们进行一层层挖掘时,也允许了我为了满足好奇心,跑过去观看。”
说到这里,简悦懿不由大加赞美:“你有空了,真的可以过去看一看。那里面的陪葬品实在是太丰富,也太精美了!那里面的石棺床,长有5米,宽有3米。明清时期的帝王陵都没有这么豪华大气的汉白玉石棺床。这个石棺床还做成了须弥座的造型,七层彩绘浮雕,每一层都栩栩如生!里面陪葬的玉器还有玉猪龙!”
黎副部顿时心向往之:“玉猪龙?那不是原始人使用的饰品吗?”
“对呀!还不止一个!这说明墓主人自己就是一个收藏狂!”说着,她特别惋惜,“大墓还在继续挖掘,后面肯定会出土更多的文物,可惜就快放暑假了。我可能等不到看它们了……”
黎副部本来叫她来是为了正事,这会儿倒被她弄得心欠欠地,也开始琢磨什么时候到京市文研所走一趟了。
他喝口水,压下继续跟她往文物上聊的兴致,再把话题引回来。
他认真地道:“你这次的事情,副主席也知道了。”
她睁大眼睛,小孩心性地问:“副主席表扬我了?”今天是为了这事叫她过来的?
他哈哈大笑,故意逗她:“副主席说,你太能搞事了!什么事都要插一脚,简直就像在抢其它部门的饭碗一样!”
“啊?是批评啊?”她郁闷了。
“你说你这么能搞事,以后哪个单位的领导敢用你呀?副主席就跟我们说,他想来想去,决定罚你到海外去留学,让你到其它国家去搞事!”
她眨了眨眼睛,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不是罚,是奖啊!
她好笑地道:“您就不能直接告诉我,他夸我了吗?”
黎副部有点纳罕:“你就不问问,副主席是打算派你去哪个国家留学吗?”
从清朝道光年间,我国就已有民间人士赴M国留学。到了19世纪80年代,清政府更先后遣送120名年青人留学。
新政府成立后第二年,也就是1950年,与苏国签订了《华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之后,我国就不断选派留学生到苏国以及一些东欧国家学习国外先进的技术和知识。可惜这一切到1966年的时候,因十年特殊时期的缘故而全面停止。
直到1972年,我国对外关系取得了重大突破,我国的教育国际交流和活动也随之得到恢复。在72—78年间,共向49个国家选派了1977名留学进修生。
当然,这些事情教育部掌握的数据,简悦懿是不晓得的。虽然学校里有新闻联系和报纸看,但她的时政也仅仅属于不算太烂的那一等。
对她而言,她甚至不知道我国一直在向外输送着留学生。
她特别感慨,对黎副部道:“有什么好问的?去年才恢复高考,今年就对外选派留学生了,副主席为了推动我国的教育事业也不知道有多辛劳。他老人家现在身体还好吗?请您转告他,能够成为我国第一批对外输送的留学生,我实在是感到太荣幸了。”
……你不是第一批啊……黎副部没把这话说出来打击她,毕竟我国还未与老M建立正式邦交。从这一方面来说,她确实是第一批赴M的留学生。
“不过……我虽然觉得特别荣幸,也特别感激副主席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但……”
但?黎副部瞪大眼睛:“你也知道这是多来之不易的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凡事脱口而出之前,最好三思。”
他在机关办差这么多年,听她一句话头,就知道她是想拒绝。不等她拒绝,他就先把话给她堵了!
“我思了的啊。”她特别认真地点头,“我真的思了的。可是我有很现实的问题,我得为我奶奶和爷爷尽孝。他们年纪大了,我一出国起码要好几年。等我回来,万一‘子欲养而亲不在’怎么办?那多吓人!”
黎副部气笑了:“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有爷爷奶奶,其他留学生就是石头蛋里蹦出来的?”
发现黎副部是真的生气了,简悦懿作揖求饶:“您别气,您真的别气,我那里有一串清代帝后使用的东珠朝珠,我把它赠送给您。您别生我的气了,成不?您看,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就喜欢给你们找麻烦事儿干。纯粹就是一个刺儿头。但,我这个刺儿头也有特别重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