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相思成痴君可知
一诺偷溜出皇宫那日,是傍晚时分。
夕阳残照,落雪无声。
斑驳的日影之中,一身穿墨色锦衣的少年,踏着落雪,脚步匆匆走在通往瑶华宫的宫道上。
淡淡的龙涎香,自他临风轻舞的衣袂中散发而出,风神潇洒,宛若天界仙|人。三名身穿锦衣华服的少年公子,个个神色严肃,紧跟在他身后。
“皇上,公主不会有事的。”
三个少年公子中的一人嘴角噏动,终还是出言安慰了墨衫少年一句。
墨衫少年没有说话,仅是轻轻点了点头,脚下步子依旧匆匆朝瑶华宫走着。他不是别人,正是长大后的轩辕倾凌,是现在凌国的一国之主苍帝。
行至瑶华宫,一众宫侍,及打小在一诺身边照顾的蕙娘,齐跪地与轩辕倾凌见礼,“都起来吧。”轩辕倾凌摆摆手,抬眼在瑶华宫内打量了遍。这时,两个样貌娇俏的女孩子,气喘吁吁地走进瑶华宫,朝轩辕倾凌敛衽一礼,道:“紫凝(甜湘)见过皇上!”
“嗯。”轩辕倾凌颔首,抬手着她们免礼,道:“宫里面没找到公主吗?”紫凝和甜湘摇头,“公主大约什么时候不见的,你们可知晓?”轩辕倾凌问紫凝和甜湘二人。
紫凝是焰和雪影生下的长女,xing情上与雪影有几分相似,甜湘是寒和花影的女儿,两人听到轩辕倾凌的问话,相互看对方一眼,由性子沉稳的紫凝上前一步,对轩辕倾凌禀道:“回皇上,公主三天前说她要仔细研习医术,不让咱们任何人去打扰她。还说,她若是饿了,自会通传宫婢伺候用膳……”紫凝和甜湘五岁便进宫跟在一诺身边陪读,因此,她们三人对彼此的脾xing都mo得一清二楚。
一诺出口之语,向来说一不二。
她本就对医术极为着迷,说要闭关研习,哪个还敢去打扰她。
直至三日后,紫凝和甜湘,以及蕙娘都觉得有些不对的情况下,才想着法子将她呆的研习医术的药方门打开,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骤时令她们的心高高提起。
待发现书桌上留着的纸条时,三人心里同时舒口气。
谁知她们被她们古灵精怪的公主给骗了。一诺留给蕙娘她们的纸条上写着,说她人就在宫里,三日后自会回到瑶华宫,千万别大惊小怪,去惊扰皇上禀报她不见的事。对于她字条上留下的话,蕙娘,紫凝,甜湘当时没有多想。
毕竟她们的公主可是自上次溜出宫回来后,就再也没提过出宫的话,每天除了学习课业,修习武功,就是研习医术。她们想着,或许她们的公主是因为遇到医术上什么事,需要在宫里四处走动走动,好静下心加以解决。
晃眼距离她们发现纸条,又一个三日过去,却始终没见一诺出现,她们这才不得不着宫侍到御书房给轩辕倾凌去通禀。
“你是说公主她有可能六日前就已经不再宫中了?”轩辕倾凌看着手里一诺留下的纸条,再将紫凝禀于他的话前前后后想了一遍,问道。
紫凝点头:“是。”
轩辕倾凌没再出声,他走至瑶华宫外,遥望远处鸣翠山所在的方向,剑眉微微锁在一起。
跟着他走出瑶华宫的诸人,恭谨侍立在他身后,全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仿佛怕他们一个轻微的举动,会亵渎到此刻宛如神明一般的轩辕倾凌。
“蕙娘,你和紫凝,还有甜湘收拾收拾,去星月宫服侍在公主左右吧!”
良久,轩辕倾凌薄唇轻启,与蕙娘吩咐了句。他完美无缺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怒。但他那如夜空一般深邃的眸子中,却带着丝丝缕缕的冷意,定定地注视着鸣翠山的方向。
南风,得到小诺倾心相许,你何其有幸?倘若再不知珍惜,我定不饶你!
轩辕倾凌眸中视线渐渐变得锋利。
他知晓南风心底喜欢的人是凌无双,可是事实在这摆着,无论是他,亦或是南风,都是那个出局的人,既如此,为何不珍惜眼前垂手可得的幸福?
“皇上,要不属下和钧平,钧安现在便出宫,沿途保护公主周全。”
出言与轩辕倾凌说话的是殇的长子,相貌极为俊朗。
轩辕倾凌摆摆手,道:“不用,以她的能耐,不会出什么事。”小丫头武功修为极高,且用毒之术比医术还要精湛,她欺负别人还差不多,想在她手上讨得便宜,怕是一星半点的可能都没有,因此她的安全,他完全不用担心。
而他担心的则是,她会再次被南风的无动于衷所伤。希望这一年多没见,南风能理顺他心里的感情,对小丫头生出那么一丝情愫。
如此一来,也对得起小丫头为他付出的一颗真心了。
但是,感情的事,谁有能说得准?
抬手捏了捏眉心,轩辕擎转身,对三位锦衣少年道:“时辰不早了,你们出宫回府去吧。”说完,他提步直接朝御书房方向走去。
鸣翠山上,雪花依旧片片飘落,晨阳初起,一诺睁开朦胧睡眼,起身伸了个懒腰,见轩辕白身上落满雪花,背对着她,望向远处初升的旭日,走上前道:“大白,你昨晚没睡么?”轩辕白转身,看了她一眼。一诺立时觉得他的目光通透无比,一瞬之间,仿若能看到她心里面,使得她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近乎被洞悉的一清二楚。
轩辕白收回目光,缓缓道:“我刚醒没多久。告诉我,你到这山上来做什么?”说着,他话语一顿,片刻后,方才接着道:“你是星月宫的弟子……”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中竟有一丝讶然。
一诺一时无语。
“你真的是星月宫中的弟子。”
轩辕白目中讶然之色消散,言语肯定地道。
一诺脸上浮出一抹微微的浅笑,似乎默认了轩辕白说的话,“小白从此就跟着你了。”轩辕白瞥向她手中牵着的小驴,道:“它跟着我?怎么,你想从我眼皮子底下逃回星月宫,不打算随我去见官了?”一诺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抬手在小驴头上轻轻抚mo起来,似乎是感觉到了她要走,小驴啊哦地连连发出叫声,用头蹭着她的手,不愿她丢下它离开。
“你若是能抓住我,我便与你去见官!”说着,她人已飘至数米之外,“你是追不上我的,若是不想在山上冻死,就牵着小白下山去吧!”脚尖轻点,瞬间,白色纤细的身影,便消失不见。轩辕白怎会放她就此离开,体内真气运转,腾空追向她,却连她的影子都没寻见。
迷阵?
她是进入星月宫设的迷阵中了吗?
江湖中人,没有几个知晓星月宫具体位置所在,就算知晓的人,也破不了星月宫对外设的迷阵,只能在半山腰来回打转。
看来,他现在所处的位置,便是星月宫设的迷阵外围。
没想到小丫头不仅刁钻,且狡诈的不行。
轩辕白皱了皱眉,牵起小驴的缰绳,哼唧道:“总有一天,我会再遇见你的主子,到那时,我定会擒住她,并送她去官府。”小驴啊哦叫了声,似是在嘲笑轩辕白说的话,“你是在低估我的能力么?”
小驴又啊哦一叫。
低估?明明武功不济,用得着它低估么?
轩辕白摇摇头,自语道:“算了,跟你说这么多作甚,你又听不懂。”
一诺进入迷阵,运着轻功很快飘至星月宫内,她一年多前,来这里数次,因此星月宫中的弟子,多是认识她的,并唤她小主子。听到有人和她问礼,她尽是唇角含笑点点头,脚下步子欢快,走向星月宫后殿的温泉池边。
他多半是在那里的。
怀着对美好爱情的憧憬,一诺绝美的脸上,一会高兴,一会惆怅,怕自己的出现,会从南风脸上看不出丝毫欢喜。
她走至后殿大门口,犹豫了片刻,终迈出步子,向水雾升腾,帷幔飘飞的温泉边走去。清雅怡人的冷梅香,伴着料峭的山风,弥漫的到处都是。目光透过水雾,她在梅花树下找寻着那抹白色出尘的身影,却怎么也没有找到。
他不在。
大清早的,他能去哪里?
好看的睫毛蒲扇了两下,一诺在温泉边的亭子中坐了下来。
淡紫色的帷幔在风中摇曳,使得她的心绪越发变得有些惆怅。
忽然,隐约有箫音传入她耳里。
是他,是他吹奏的曲子。
她熟悉这首曲子,每当他有心事时,都会吹奏这首柔和,清越,又有些惆怅的曲子。
那每个自他唇中吹奏出的音符,像清风明月,小溪清泉一般好听。
整个鸣翠山好似都被他曲子中的宁静,祥和所笼罩。
起身,运起轻功,她腾空而起的白色倩影,宛若飘渺的轻烟一般轻灵空无,渐渐没了踪影。
距离星月宫不远处的一座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峰顶上。
“琴心,我怎么觉得你近一年来好像变得不似你了?”琴韵朝远处一抹颀长的白影看了眼,然后转向身旁的琴心问道。说来也真是奇怪,原来的琴心是一颗心全在宫主身上放着,说是要尽力压制自己的感情不被宫主发觉,但背地里,她望向宫主的眼神,却是一天比一天痴缠。
但,一年多前的一天,因患场大病由昏睡中醒转的琴心,看向她的眼神变得陌生起来,就是对她爱之甚深的宫主,她眸子里也没有了往日的深情。
好似一切在她眼中都是陌生的,是不存在的。
问她,她说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想着可能是大病初愈,脑中思绪发生混乱,过段时间自会好,琴心都这么说了,她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可这么长时间过去,琴心却一点起色都没有。
不,她好像对一件事很上心。
无双宫主,琴心这一年多里,最为关心的就是无双宫主的事,每当听到有弟子提起无双宫主,琴心都会追她问个不停。
真是奇怪得紧。
琴心垂眸,眼中快速划过一抹厉色,道:“我不是我,难道还是别人不成?”琴韵被琴心这么一甩脸子,心下骤时变得不悦,“我还不是关心你么,瞧你与我说话的语气!”琴心抬眼看向她,声音清冷道:“你关心我,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我倒是觉得你处处在怀疑我什么。”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就是觉得你,觉得你对宫主好像,好像没以前那般迷恋了,才会觉得奇怪,就随口问你句,至于你生这么大的气么!”琴韵脸上挤出一抹笑容,解释道。
琴心冷哼一声:“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好像与我说过,宫主让咱们别对他生出心思,怎么,难不成你希望看到我被宫主赶离星月宫?”
“你,你误会我了。我就是,就是……”
被琴心这一通质问,琴韵顿时不知再说什么好,“我的事,你以后少过问,我知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琴心冷冷丢出一句,清冷的眸子,望向了远处那抹白影。
无双宫主,凌无双,她们是一个人么?
发生在凌国前女皇,星月宫前宫主凌无双身上的每一件事,都足矣说明这个凌无双,与她心里那个凌无双是同一个人。
呵呵!真是冤家路窄啊!
琴心眸中狠色加深。
碧蓝穹顶,广袤无垠,却是如此之近,仿若一伸手就可以触到。晨阳显得格外巨大浑圆,沉沉地缀在空中,将天幕照得愈来愈通亮。
白雪映衬,让其散发出的光泽,显得极为刺目。
南风站在峰顶,长身而立,吹奏着竹箫。
身上衣衫猎猎当风,竟似比这落雪还要洁白。
昨夜,他在窗前近乎站了*,不知为何,他的心就是平静不下来。是在担心她么?担心那个一心要嫁给他的小丫头么?
见天色微亮,他便步出星月宫,飘至这座峰顶,放眼看这被白雪覆盖的茫茫天地,好让心绪变得平静下来。
一诺自空中缓缓飘落在琴心,琴韵身旁。
“小主子……”琴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捂住嘴,双眼大睁,一诺嘴角牵起一抹暖笑,朝她点点头,慢慢地走向那抹孤寂的白影。
小主子?
琴心自一诺惊人的美貌中回过神,不解地看向琴韵,“她是小主子?”
琴韵点头。
“宫主不是没娶夫人么,怎会有孩子?”琴心将一诺当成了南风的孩子,问琴韵。
“小主子是无双宫主的女儿,是咱们凌国最为尊贵的公主殿下。”琴韵放下手,脸上溢满了温暖的笑容,“她和无双宫主长得可真像,不过,气息上还是比无双宫主稍微弱了些。但这没有什么,毕竟小主子年纪还小。”
凌无双的女儿,刚刚那个貌若仙子一般的女子,是凌无双的女儿?
琴心隐在袖中的双拳紧紧握在一起。
“小主子可真够痴心的,打小就喜欢宫主,奈何咱们宫主却一直将她视作孩子在看待。唉!我本以为一年多前,小主子哭着离开星月宫后,就不会再回到这里来。没想到她还是回到了宫主身边,她的痴心真的让我好感动,就是不知宫主心里……”
从琴韵断断续续说出的话中,琴心得知到不少她要的信息。
那就是凌无双的女儿喜欢宫主南风,而南风心里却只将那小姑娘视孩子一般看待。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看来小姑娘注定要伤心一辈子了。
如此一来,她不妨在他们中间使把力,将凌无双的女儿伤得更狠些!琴心恶毒地想着,“宫主心里难道还没有忘记无双宫主么?”她眼底闪过一抹算计,轻声问琴韵。
琴韵望着一诺走向南风的背影,低声道:“这么多年过去,宫主怎么想的,我怎会知道。”
“无双宫主真是好命,有宛若神祗一般的墨皇喜欢她,还有咱们清逸出尘,宛若月华般的宫主喜欢,真真是这天底下最为幸福的女子!”琴心说这话,语声听似柔和,且满是对凌无双的羡慕;实则,她字里行间,却暗含着莫名的恨意。那恨意直指凌无双。
随着身后轻浅,熟悉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南风身形一震,箫音戛然而止。
他眸中蕴染出的光芒,有着淡淡的喜意,却又被他很快隐没在眼底。
他转身,清透的目光,看向正走进他的小丫头。
料峭的山风,吹起他,她身上的白色衣衫,宛若在天边盛开了两朵高洁的白莲。“南风……”一诺顿住脚,轻启红唇,无声唤道。她又来了,又一次来星月宫找他了,他还会拒绝她的爱么?
一个淡淡的微笑浮现在她眼中,宛若春风花开一潭冰水,她双目中的光华涟漪而开,渐渐的宛若浩瀚天幕一般,无边无际,又带着不可抗拒的魅惑。南风的目光似乎被她深深地吸引了过去,再也挪转不了。
两人仅隔着三步不到的距离,相互凝望。
似两座不动的峰峦,注视着彼此很久很久……
万物仿佛都在这无尽的对望中,覆灭,重生,再覆灭,再重生,度过了无尽的岁月。
感受到心底微泛起涟漪,南风立时心慌,忙将视线转向他处片刻,这才表情淡然,嘴角溢出一抹轻淡的浅笑,看向一诺道:“你来这里,你爹娘和哥哥知道么?”他的问话,使得一诺脸上的笑容,眸里的柔情,逐渐变得黯淡。
他对她,真就没有动过一丝男女之情么?
他把她,还当做晚辈,当做孩子在看待?
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不能哭,小诺,你是坚强的,绝对不能在他面前掉眼泪。这次来找他,不是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拿下他的么,那么前路再坎坷崎岖,也要坚持下去!
若真到了被他直言拒绝那天,她再,再……,不,就算真的有天真被他直言拒绝,她也不要哭!
收回思绪,一诺笑了,她脸上绽放出的笑容,尤为璀璨明丽。
“他们当然不知道啦!”她蹦跳着上前,挽住南风的胳膊,“爹带着娘在一年多前就悄悄地离开皇宫去玩了,留下我和哥哥在宫里。这次啊,我趁哥哥忙于朝政,骗蕙娘,紫凝她们,说我要好好地研习医术,让她们别打扰我,然后就偷偷地换上小太监的衣服,溜出了皇宫。”
南风笑得一脸无奈,道:“你呀,淘气的xing子,可是一点都没改。”说着,他抬起手,欲向先前一般轻弹一诺的额头,却在手抬起的瞬间,又放了下来,“等会给你爹娘和哥哥写封信,省得他们为你担心。”一诺欢快笑出声,“不用啦,他们肯定知道我到星月宫来了。”
“那也得给他们写封信报个平安,否则,我立刻着人送你下山回庆州。”南风佯装生气道。
一诺小嘴一撅,苦巴着脸道:“你别生气好不好?等会我就写信,你用飞鸽传给他们就是。”她喜欢看他笑的样子,所以,只要是他说的话,她都会听。
峰峦无语,一高一矮两抹白影紧挨在一起站着,女子清脆悦耳的笑声,不时自嘴里发出,回荡在峰顶上空,久久不息。
琴心和琴韵,看着远处,目光近乎痴迷。
“宫主和小主子站在一起,真的好般配!”琴韵发自心底赞了句,“他们不可能在一起的!”琴心目光收回,言语极是肯定地说道。
“你不喜欢小主子?”琴韵隐约从琴心说出的话中,觉察出些许敌意,不由问其一句,琴心脸色一变,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喜欢小主子了?我不过就事论事而已。宫主喜欢无双宫主,而无双宫主又是小主子的娘,这么复杂的关系在他们面前摆着,宫主能喜欢上小主子才怪!”
琴韵蹙眉,叹了口气,道:“这可如何是好啊!小主子对宫主的心思,咱们星月宫中的弟子知道的不少,都很佩服她的勇气,并且被她多年来对主子一成不变的爱恋,深深地感动。如果宫主真的一直不接受小主子,那么对小主子而言,就太不公平了!”
“公平?世上有公平可言么?”
琴心望向远方天际,神色迷离,低语了句。
你是否也在这里?
在么?
你的她在这里呢,你说,我是不是该找她讨回一切?
若不是她,你就不会不接受我;若不是她,我便不会绝望的做出傻事,从而,从而……,泪水一滴一滴地自琴心眼角滑落,“琴心,你怎么哭了?”看到琴心这个样子,琴韵眼里露出满满地关心,“我,我没事,刚才只是被风迷了眼。”抬袖拭去眼角的泪水,琴心脸上的表情,平淡自然,没有一丝多余的起伏变化。
“哦。”琴韵搓了搓手,道:“这几天一直飘雪,风也不小,真是够冷的。”
琴心没有吱声应她,而是看着南风揽住一诺腾空而起,向星月宫飘去,“宫主和小主子回星月宫了,咱们也回吧!”说着,她伸手拽了拽琴韵的衣袖。
回到星月宫,一诺很快写了两封信,递到南风手里,“给你。”南风掀起唇角,轻浅一笑,道:“以后万不可再偷溜出宫,知道么?”
“我那么长时间没见你,你,你也不去宫里找我,那我只好偷偷地溜出宫找你了。”一诺坐在椅上,垂眸对着手指,结结巴巴地说道。
“星月宫中事务繁忙,这你是知道的。”
南风将信件在信鸽腿上绑好,推开窗户,两只可爱的白色鸽子,很快飞向了天际。 一诺起身,伸出双臂,从背后抱住南风,头贴在他背上,喃喃道:“南风,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你喜欢我好么?”南风怔住,动也不动,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一般,“小诺,我是你舅舅,你若是再说这些没边际的话,往后就别再来星月宫了。”良久,南风掰开一诺的手,转身,语声清淡地对其说了句。
“舅舅,你不是我的舅舅。五岁的时候,我就说过你不是我的舅舅,你是南风,是小诺喜欢的南风!”
南风牵一诺的手在椅上坐下,轻叹口气,道:“傻丫头,你知道什么是喜欢么?等你遇到真正对你好的人,能让你心动的人,那时,你就会知道你对我的喜欢,仅是一个孩子对长辈的喜欢!再说,我是你舅舅,这是不争的事实,怎会因你一句话,说不是就不是呢?”
一诺明亮的眼睛轻轻眨动了下,很是认真地看向南风,“你别把我当做小孩子,我现在可是快十七岁了,喜欢一个人,对一个人心动是什么样的感觉,我心里再清楚不过。我喜欢你,不是对长辈的喜欢,而是一个女子对男子的那种喜欢。见不到你,我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其实,她喜欢他,作为过来人,他完全能感知到,但他不能,也不可以接受她这份感情!南风望向窗外渐渐停止飘落的飞雪,道:“你还小,过个一两年,会遇到好的男子喜欢你的。”
“我说了我不小了,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像我的年纪,好多女孩子都已经做了娘,可我,可我就是要一心嫁给你,才没有让爹爹和娘为我张罗婚事。我今天把话放你这,这一辈子,要是不嫁给你,我就做老姑娘。”说着,她轻笑出声,“你喜欢我娘,我很早就知道了!不过,我有信心取代我娘在你心里的位置。”不等南风张嘴说话,她人已从椅上起身,娇笑着跑出了南风的屋子。
南风的脸,此刻一会红,一会白,不停地变换着。他喜欢双儿,小丫头知道了,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是哪个告诉她的?
双儿知道么?她是否知道小丫头这般执着地要嫁给他?
如果她知道,心里会怎样想他?
还有那人……
那人定是不会让自己的宝贝女儿乱来,这一点,他完全不用质疑。
秘密被人戳穿的感觉,真的是很糟糕,而且是被一个小丫头戳穿,南风在椅上再也坐不下去。
他起身自打开的窗户飘出,落在温泉附近的梅花林中,站在夭红的花树下,任花雨飘落,打在他肩头。
“南风,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呀?”一诺咯咯地笑着从一棵梅花树下蹦跳出,“哇,你的脸好红啊!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你还在想着我说的话?哎呀呀,你喜欢我娘,又没有什么错,至于难为情这样么?”她是从他注视她的眼睛中,慢慢发觉他看着她,从而看另一个人的影子。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亲老娘。
他没能和老娘在一起,一则怪老天给老娘身边送了个俊美,强大无比的爹爹,另一则就要怪他自个和老娘有缘无分了。否则,他比爹爹先认识老娘,且陪在老娘身边多年,怎么就没赢得老娘的芳心呢?
难道老天是把他给她留着?
想到这里,一诺嘴里又发出欢快的笑声。
南风俊脸涨红,干咳数声,抬眼看向她,眸色认真道:“小诺,你既然已经知道我心里喜欢的人是你娘,所以,还是别再瞎闹腾了!”话说明白也好,免得小丫头越陷越深,终了被他所伤。
“我没有瞎闹腾。我娘已经有了我爹爹,这一辈子你是不可能和她在一起的。因此,老天才会把我派到你身边,让我替我娘喜欢你……,不管你说什么,也别想让我放弃喜欢你!”一诺笑呵呵地说着,她不会放弃的,她有信心让他喜欢上她,从而忘掉她亲亲老娘。
南风踩着地上的积雪,走在花雨下,幽幽道:“这一辈子,我是不会娶妻的。”
“啊?你说什么?”一诺追上他,道:“你说你不会娶妻,难不成你要当和尚呀?若真是这样的话,我就做姑子去,看你到时怎么像我爹爹和娘交代!”若是他真一辈子不娶,那她就一辈子不嫁。
她还就不信了,爹爹和老娘会不管她,看着他们的亲亲女儿真做姑子不成。
到那时,南风肯定得娶了她做妻子。
南风顿住脚,道:“胡闹!”
“我没胡闹,我说的是真的!”一诺咬唇,委屈地看向南风,“你一会说我瞎闹腾,一会又说我胡闹,可我之所以这样,全都因为我喜欢你!”说着,她脸上的委屈更甚,“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南风仰头看着漫天花雨,淡淡道:“我说过,你对我的喜欢,仅是对长辈的喜欢。”一诺气得牙一咬,上前直接在南风小腿上踢了一脚,然后边跑边道:“木头,我最后再告诉你一遍,在我心里,你从来就不是什么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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