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看!即使与生母有隔阂,即使与亲弟弟有成见,可这个世界上还是有真心真意关心自己,亲近自己的人。
  胤禛阴冷的面色渐渐地柔和了不少,他看着年若兰跟只小蜜蜂似的忙忙碌碌的身影,不由缓缓地吐出了口气。
  年若兰女红的手艺自然没有书女的高,不过因为有幸继承原主的一些才艺的原因,所以一些简单的东西倒也会做,这件无袖的大衫就是年若兰做的,布料是那种凉丝的,穿在身上滑滑凉凉,也不沾身子,款式有点像是跨栏背心,穿戴起来特别的简单。
  不知道是不是胤禛现在正感怀着的原因,面对着这种无论不类的衣裳,他居然倒也穿了。
  别说,这全身上下一件大背心子,露出胳膊,光着两条大腿,整个人瞬间就感觉凉快起来,似是连呼吸都痛快多了。
  年若兰让胤禛上了香榧榻,又找出治痱子的香粉给他涂了。
  胤禛爬在上面,脑袋压着胳膊,从年若兰的角度上恰好能够看见他那条垂下来的大长辫子。、不知道是不是看熟了关系,年若兰现在居然还会觉得男人梳个长辫子什么的也挺好看。
  “爷这是怎么了,是谁惹您生气了吗?”年若兰一边给他涂粉,一边随意地问道。
  小三这职业想要干一辈子,光凭美貌什么的,绝计是不行的额,还得从感情上抓。
  年若兰也不指望自己成为什么解语花之类的,她只期望有一天,胤禛能够不把她当外人,换句话说,她希望胤禛在她面前能够更加轻松,自在,能够把一些不能给别人说的话,跟她说。
  胤禛沉默了一会儿,就在年若兰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底下却传来闷闷地声音:“今儿在乾清宫门口碰到了佟大人。”
  年若兰脑袋微微一转,便记起了他说的这人是谁。
  佟大人指的便是佟国维,这位大人在康熙朝可是很了不得,其位高权重暂且不说,他与胤禛还有一层较为特殊的关系,胤禛的养母孝懿仁皇后,就是佟国维的亲生女儿。
  年若兰仔细倾听,她知道胤禛肯定还有话没有说完。
  果然————
  “我与佟大人本是偶遇,见了便上前打个招呼,却被十四弟看了去,可恨他不知情理,不知上下,竟出言讽刺与我,说我忘本,还说我只知道巴结佟家,这真是岂有此理!!!”胤禛显然是气的狠了,攥起拳头使劲儿往榻上砸去。
  年若兰听了这话立刻皱起了眉头:“十四阿哥真的是这样说的?这也太不分是非了吧,佟大人是重臣,又是当朝国丈,而且还是长者,除了皇上外,任人都不可能视而不见,这是最基本的礼数吧,十四阿哥这样说您,可真是太过分,也太没有道理了!”年若兰一脸义愤填膺地样子。
  人在生气的时候,总喜欢有人附和自己与自己一起讨伐“敌人!”
  年若兰说的这番话,一下子就对了胤禛的心思,可不就是嘛,只是平平常常的打个招呼罢了,平什么就被说的那样难听。
  胤禛狠狠地磨了磨牙花子。
  “不过爷也不用太生气,若是气坏了自己便不值当了。”年若兰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十四阿哥年少气盛,有些事情想的怕也不够周到,您可是他的嫡亲兄长,找个机会好好与他说道一番,让其俯首认错,也就是了!”
  兄弟?胤禛暗自冷笑一声,恐怕在老十四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亲哥哥吧!
  否则怎么会说出那样一番话,还有额娘……是不是也在十四面前说了些什么,所以才导致他……
  胤禛的思维散发的极快,而且越想心里面就越不得劲儿,偏偏在这时,苏培盛在外面禀告道:“爷,福晋派人过来,想请您过去一趟。”
  胤禛回府却没上新格格那,反而跑到年若兰这边来的事情,现在基本上是个人都知道了。
  乌拉那拉氏有意抬举武格格,所以此时就派人过来“提醒”了,至于她想要提醒的是胤禛,还是年若兰,那就不得而知了。
  胤禛现在心里面正烦着呢,闻言立刻就露出满脸不耐烦的样子,然而,还不待他开口,身后的年若兰便一马当先的开口道:“去回福晋,就说年侧福晋身体不舒服,爷过来探望,这一时半会的怕是回不去了。”
  其表情之骄,言语之横,活脱脱地把“恃宠而骄”这四个字演绎的是淋漓尽致。
  外面候着的苏培盛暗自砸了砸舌头,立马脚步轻快的走掉了。
  胤禛支起身子,直勾勾地看着年若兰。
  年若兰被他看的有些心虚,伸出跟小手指头,一下一下又一下的点着胤禛的后背,嘟嘟囔囔地说道:“爷不会立刻说,要走啊之类的话吧!”
  那岂不是被打脸?
  胤禛看着她一脸怯怯,一脸讨好的样子,心里面忽然暖融融了起来。
  宁愿自己担着善妒的名头,也要顺着他的心意,处处为他考量,这样的女人怎能让那个胤禛不心头欢喜。
  “兰儿身子不适,爷自然是要陪着你得!”胤禛长臂一伸,年若兰整个人便跌进了他的怀抱里。
  两人面对面的躺在榻上,胤禛把头埋在了年若兰的秀发中,有一种淡淡的冷香味传来,十分的好闻,他不由微微闭上了眼睛。
  “爷困的话,就睡一觉吧。”年若兰老老实实的躺在他的怀中。
  “嗯,你陪着爷!”胤禛声音暗哑地说道。
  “好!”年若兰伸出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胸膛。
  十分奇异的,胤禛觉得自己被安慰到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这一夜,胤禛留在了年若兰的身边,而那位新进门的武格格却在自己的“洞房花烛”夜里,独守空闺,自此以后年若兰这三个字便被她狠狠地记在了心里。
  虽然没有伺寝,不过究竟是已经过门的格格,按礼节,武氏在第二天来给乌拉那拉氏敬茶,年若兰作为侧福晋自然也是到场的。
  只见这位新进门的武格格,年约十六七的样子,穿着一身桃红色的绣蝶旗装,梳着两把头,头上带了一只金累丝嵌红宝石的花形簪子,样式独特,做工精美,一看就是宫里面造出来的物件,应是德妃赏给她得,至于长相,倒也十分标志,身材不错,看起来珠圆玉润的有点“好生养”的意思。武格格跪在了乌拉那拉氏身前,十分恭顺地敬茶道:“婢妾给福晋请安,福晋请用茶。”乌拉那拉氏微笑着用了武氏敬过来的茶,而后又十分自然的从手腕上退下只老玉色的镯子,赏给了武氏。
  武氏眼含感激的看了乌拉那拉氏一眼,而后站起身,复又跪倒在年若兰身前,敬茶道:“婢妾给年侧福晋请安,请侧福晋用茶。”
  不知道是不是年若兰的错觉,她总觉武氏把“侧”这个字,似氏念的格外用力些。
  “日后都是一家人,武妹妹不必多礼。”年若兰用唇边略沾了沾茶水,便放下了,身后的绿琴递了只葫芦形的香囊过来,这是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
  武氏低眉顺眼的接了。
  年若兰便让她起身。
  “咱们府上还有一位李侧福晋,只不过她现在怀着身孕,不方面出门。”乌拉那拉氏笑着说道。
  武氏立刻接口道:“婢妾一会儿就去给李侧福晋问安。”
  “嗯,你是个知礼的。”乌拉那拉氏看起来对武氏十分的满意。
  这哪里是问安,这是添堵去了吧。
  年如兰有点不厚道的,轻笑了一下。
  第12章 小阿哥
  年若兰似乎有点猜错了。
  李氏不但没有对武格格“横眉怒指、挑三拣四”的借机压风头,反而对其十分厚待。用包打听画屏小姑娘的话来说就是【武格格从丹芷院出来的时候,身后跟着捧礼盒子的就有十几个丫头。】年若兰站在玻璃鱼缸后头,一边听着画屏叽叽喳喳的声音,微微地挑了下眉头:“李氏这是想要拉拢武格格?”
  绿琴拧着眉,颇为赞同的点点头。
  如此又过了小半月,胤禛依旧每日都来依兰院这边,那位如桃花般娇嫩的武格格这下子可就有些坐不住了。
  进府半月却没有承宠,已经有好些风言风语开始流传起来了。
  “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乌拉那拉氏看着坐在那里低着头,眼睛通红的武氏,摇头道:“可是这种事情也是急不得得,你年轻美貌,人比花娇,得宠爱是迟早得事情,不用太过着急!”
  “回禀福晋,婢妾出身低贱,能够进府成为贝勒爷的格格已经是邀天之幸了,心里怎么会有半丝委屈。”武氏臻首半抬,露出楚楚可怜之相:“只是出宫时娘娘曾寄希望于婢妾,希望婢妾能够讨得贝勒爷欢心,能够好好伺奉福晋,是婢妾自己无用,进府半个月了,别说讨爷得欢心,便是连他的一面没见成。婢妾、婢妾、实在是辜负德妃娘娘的一片爱护之心。”
  眼看武氏在那里哭了个梨花带雨,乌拉那拉氏的眉头一皱,脸上闪过一抹不耐烦。
  只不过————
  乌拉那拉氏叹了口气,柔声道:“怎么说哭就哭,真是团孩子气。好了,你的事情,我是记在心中的,放心!爷总不会冷你一辈子的。”
  武氏听了这话赶紧站起身来,面带着感激地直说道:“婢妾在宫里面时,就常听德娘娘夸赞福晋,说您是个最贤惠不过的人儿,如今看来果不是如此,那婢妾就全都拜托给福晋了,您的恩德婢妾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的!”
  “都是一府的姐妹,你这话说的就外道了!”乌拉那拉氏轻声笑了一下,亲自扶起了武格格。
  武格格既然选择旗帜鲜明的站在自己这边,乌拉那拉氏便也真的愿意推她一把。
  本月十五,胤禛准时出现在了乌兰那拉氏的院子中。
  夫妻两个坐下来一起用膳,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来,这满满一桌子菜都是精心准备好的。乌拉那拉氏亲手执起一壶温酒倒入了酒盏之中递与胤禛。
  胤禛很给面子的喝了一口。
  乌拉那拉氏又给胤禛夹了一筷子的菜,胤禛尝了两口,非常的清淡。在乌拉那拉氏这里吃饭就是这样,饭菜的颜色无论做的多么鲜艳,然而所有菜肴的口味却都是极淡的。
  这其实跟他自己也有很大关系。
  胤禛记得年少时,康熙曾经说过他喜怒不定,为了摘掉这顶帽子,他不但开始研读经书,沉静性情,更是用戒骄戒躁来时刻加勉自己,胤禛是个但凡做什么事情,就必须要做到近乎苛刻地步的人,所以连那时用的饭菜,都必须是清淡的。长久以往,乌拉那拉氏,不!甚至包括李氏还有府上其他的女人,似乎全都以为四爷喜欢口味清单的东西,最腻晕腥的食物。
  其实胤禛并没有特别喜欢,或特别不喜欢某一个口味,但是清单的吃多了,也会烦的不是!
  胤禛不期然的就想起了年若兰,她倒是从来都只考虑她自己喜欢的,自己跟着她倒是吃到了不少奇怪的东西。
  想起在依兰院吃过的什么炸田鸡啊,酱泥鳅啊,之类的东西,胤禛情不自禁的微微笑了一下。
  “爷,是想起了什么,怎么突然笑了?”乌拉那拉氏柔声问道。
  胤禛摇了摇头,随意地说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兰儿。”
  兰儿…
  这隐带亲昵的两个字,瞬间犹如一把小刀插入乌拉那拉氏的心间。
  “年妹妹青春貌美,性子又温柔体贴,爷会喜欢她,自不奇怪,只不过——”乌拉那拉氏用着温柔的语气劝说道:“只不过爷也要雨露均沾些,方才能后宅安稳啊!”
  胤禛挑眉:“哦?福晋的意思是?”
  乌拉那拉氏微微一笑,只道:“旁人倒也罢了,那位新进门的武格格,爷却不应该忘的。这些天来,妾身也观察了她,确实是个老实本分的。不但人长的跟朵桃花似的粉嫩,性子也是很好的,再说,她又是额娘送来的人,总归是她老人家的一番心意啊!四爷如今这样冷着她,待下回妾身进宫请安,额娘问起武格格的事情,妾身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福晋的意思,爷明白了。”胤禛放下手里的碗筷,顿时觉得是一点食欲都没有了,他站起身淡淡地说道:“书房那边还有几道折子没看,福晋自己慢慢用吧!”
  “恭送爷。”直到胤禛的背影完全消失,乌拉那拉氏方才起身。
  “福晋何必这样,您明知贝勒爷他会不高兴地。”乌兰那拉氏的心腹侍女锦如一脸担忧地说道。
  “那又如何。”乌拉那拉氏的表情有些淡淡的骄矜,她伸出手,轻轻弹了两下自己的裙摆,慢声道:“我是爷的妻子,是福晋,有些话,只能我来说。”
  也许胤禛是真的听进了乌拉那拉氏的“劝告。”也许是胤禛到底顾忌宫里面的生母,总而言之,在两日后的一个晚上,胤禛踏进了武格格的屋子。
  “爷到底还是去了!”绿琴叹了口气。
  “早晚的事情罢了,一个大活人进了府,无冤无错的,爷不可能冷她一辈子。”而且武格格顶多也就是被稍微迁怒了一下罢了。
  绿琴心里面也知道是这个理儿,遂也不在继续提起。
  虽然平日里鸡毛蒜皮的事情不少,不过日子过的总也还算安稳,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的向前走去。
  这一日晚上,用了晚膳,胤禛和年若兰摆了棋子,手谈一局。年若兰棋力不如胤禛,常常被其杀的片甲不留,偏偏她还屡败屡战,斗志十分旺盛。
  胤禛也蛮喜欢与年若兰下棋,只见他嘴角含笑,不执棋子的手心中搁着条檀木的佛珠,此时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撵着,而对面的年若兰却低着头,死死盯着棋盘面,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好啦,你又赢了!”大约也是看出来,自己再怎么挣扎也不过是无用之功,年若兰一塌肩膀,露出个“憔悴”的表情:“我认输!真是的,这局居然比上局结束的还快,输的还惨,爷也太不会怜香惜玉了。”年若兰嘟嘟嘴儿,在那里念念叨叨地。
  胤禛偶然听了几句,不由晒地一笑,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只听苏培盛高声道:“爷,奴才有事要禀。”
  “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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