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走到一处僻静处时,沈秋忽然听见山林的方向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呼,沈秋神经一绷,仔细听了一下,却只能听见晚风拂过枯枝的声音,刚刚的呼声仿佛是错觉。沈秋急忙拉紧虎子,快步往家里走去。
  将两个小家伙安置好,想到那一声惊呼,沈秋总觉得难以心安,别人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可以猜到飞鹰骑今晚留下来可不是因为回不去这么简单,而且就算刚打完仗,但也还不到庆祝的时候。
  虽然这些日子将潜进来的泽棘族狠狠的收拾了一顿,但对方这样大手笔,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今天这样的庆祝明显是在麻痹对方,飞鹰骑留下来应该是做最后的收尾。
  想到可能有泽棘族埋伏在周围,沈秋有些坐不住,披了件衣服出门打算去刚刚听到声音的地方看看,走了一段路又想了想,还是先跑去打谷场上叫了王普寒,沈秋看着因她的话脸色立刻凝重起来的王普寒,就知道自己心中的猜测恐怕是对的。
  为避免打草惊蛇,王普寒也没多叫人,沈秋带路,王普寒、老三和老四一起往那山林里走去。山林中比外面暗多了,几人隔上几米甚至看不到对方的身影,只有偶尔漏下来的月光能让大家察觉到队友的位置。
  几人脚步极轻,显然都受过专门的训练,落地的节奏都踩在夜风拂过枯枝的声响上,竟与夜色融为一体,王普寒对沈秋的表现也十分诧异,但显然此时不是探究的时候,因为不远处隐约传来女子的啜泣声。
  王普寒精神一振,带头往前走去,沈秋跟上,老三老四押后,大约潜行十几米,啜泣声越来越明显,显然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几人悄然躲在一棵几人合抱的大树后,王普寒先探头看了一眼,忽然瞪大眼睛,紧接着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他的表现很奇怪,沈秋也忍不住探头看去,只见前方不远的地方躺着一个女子,看不清面容,裙子被胡乱的翻上去,两截嫩白的小腿在夜色之中十分显眼,快速起伏的胸脯和嘶哑的嗓音显示着她遭遇了什么。沈秋大惊,这个时代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情,可是一辈子都毁了!
  沈秋正待看那禽兽是哪个,就被反应过来的王老二手忙脚乱的捂住眼睛,另一只手则慌乱的制止着老三和老四。
  “谁?!”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喝问,语气并不严厉,却带着淡淡的嘲讽,声音还带着欲/望纾/解后的微哑,“出来!”
  沈秋一惊,这声音竟然是白玉瑾?!!!刚刚她可没看错,就有一个男人躺在女人旁边……
  “有,有人?!”又传来女人惊疑不定的声音,还带着哽咽,显然是在问白玉瑾,“怎么会有人?白大哥你不要吓人家……”接着就是手忙脚乱整理衣服的声音。
  这是冯大小姐的声音!
  几人都僵着身子不敢动,王普寒拼命的在心中祈祷,希望老大没发现。看了老大的女人,眼珠子要保不住啦!
  沈秋满头的黑线,所以,她以为的危险其实是白玉瑾和冯大小姐在打野/战?!这这……于是,冯大小姐是被【哔——】哭的?其实是人家的情趣?
  沈秋心中一突,撞见这样的事情是要被灭口的吧……也紧跟着在心里祈祷,希望白玉瑾只是不确定出声唬人的。
  然而,白小将军的能力并不是盖的,当一个人影落在几人面前的时候,他们不得不面对现实。
  即使林间昏暗,几人也能看到那一双亮的惊人的眸子,其中蕴着熊熊的怒意。待看到沈秋时,冷笑一声,“我还真没想到竟然是你?怎么,你看到了什么?”
  白玉瑾的语气中含着浓浓的冷意和厌恶,沈秋隐约觉得他的话有些不对劲,但此时也顾不得多想,这个时代不比现代,这种事情被撞见仕途前程会有很大的影响,恨不得要杀人灭口的节奏,而自己一个小老百姓,简直是任人宰割,沈秋想着,身上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冯胡灵似乎没想到真的有人,听到白玉瑾真的跟人说话,不由惊叫一声,很快又捂住嘴巴,惊慌的看着看向他们的方向,最后无助的看向白玉瑾,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
  “我们远远听见女人的惊叫,害怕是泽棘族挟持了村民就赶紧追了过来,”沈秋现身赶紧表明立场,“没想到白小将军速度这么快,竟然已经救下了冯大小姐,您先护送冯大小姐回去,我们继续去追泽棘兵。”沈秋也顾不上什么自己有没有资格去追泽棘兵了,只求白玉瑾能揭过这一页。
  “是是是……”王普寒暗赞沈秋反应快,急忙附和道,“老大,泽棘兵往哪里去了?”
  王普寒话音刚落,村庄的方向就传来一阵嘈杂,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是泽棘兵!”沈秋心中一紧,这下是真顾不得许多了,急忙率先往回跑去,她家里可就虎子和小石头。
  众人也很快跟上,不一会儿,白玉瑾就拽着冯胡灵追上来,冯胡灵两条腿都抬不起来,几乎是被白玉瑾生拖着走,口中抽抽噎噎的哭着:“白,白大……哥,我跑,跑,不……动了……”
  白玉瑾却理也不理她,只粗鲁的继续拽着她继续往前跑,沈秋看着冯胡灵裙子上的血迹和明显因为腿间不适而怪异的姿势,不由皱了皱眉头,虽然情况有些紧急,但白玉瑾应该有更体贴些的方式,看王普寒他们完全见怪不怪的模样,难道这事真的不算什么?白玉瑾其实真的是渣属性?
  当然,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不远处传来的兵器相接声很快吸引了沈秋的注意力,几人脚下加快,很快就出了树林,正好碰上了崇阳营的一个后勤小队。
  白玉瑾立刻扔下冯胡灵,队伍中的彩霞动作慢了一下,冯胡灵就摔在了地上。
  “小姐,小姐,你去哪里了?”彩霞大声道,“我到处都没找到您!”也不知道是在解释什么还是在说给众人听。
  冯胡灵不由委屈的看向白玉瑾,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满面。
  白玉瑾却看都没看这对主仆,果断的下命令:“老二、老三、老四,就位!”说完就要离开。
  彩霞见白玉瑾不理她们,大着胆子扑上去抓住他的衣服下摆,“白小将军!”
  白玉瑾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彩霞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心底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就听他冷冷的道,“彩霞不守军规,军棍三十,退敌后执行。”
  彩霞脸色一白,军棍和杖责不同,她这身子,十军棍就能要了她的命,何况三十军棍!
  沈秋脸色也是一变,这是因为彩霞叫破了他的事情,所以杀人灭口?!
  那边冯大小姐也吓坏了,惶惶的哭道,“白大哥!”
  白玉瑾终于看向她,微微露出一个笑容,可冯大小姐宁愿他不笑,因为那眼底竟是漫漫的恶意。
  见冯大小姐吓得噤了声,白玉瑾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众人四散走开,王普寒临走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对沈秋道,“赶紧回去,别出门。”语气比往常淡了许多。
  ☆、第33章 将军教子
  沈秋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对方的疏离,但此刻记挂家里两个小的,也顾不得多想,立刻就往家跑去,就算有什么事也要先保住命才好处理。
  想来飞鹰骑布好了局,泽棘兵全都被堵在村子的外围,沈秋回家并没有受到什么阻碍。
  村中几乎所有人家都亮了灯,沈秋到了家,见两个孩子睡得香甜,大大的松了口气,将木棍放在手边细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一阵激烈的打斗声过去之后,白家军吆喝着将人都绑了,后半夜的时候,外面完全安静下来。
  沈秋这才完全放下心来上了炕。
  结果没过一会儿,就传来几声女子的惨叫,在寂静的夜里十分突兀。那是彩霞的声音,沈秋的心一沉……
  仔细回想今晚的事,彩霞就因为叫破了事情,就被白玉瑾杀人灭口,她这个直接撞上的人不知道会被如何处理。王普寒他们跟他是一路的,再加上后来王普寒的态度,充分的说明他们不会有任何事情,需要担心的恐怕就只有身为外人的她了……
  有两个小的在,跑肯定是不行的,得想个什么法子让他放心才行,可不管怎么样,他要她的命可是轻而易举,这比什么保证都保险,所以,要脱险的话,前提是要让他知道杀她不是件容易的事或者她更有价值才行……那么他当时没有直接要她的命是没有好借口呢还是有商量的余地……
  沈秋想得头疼,不由有些厌恶,今晚这么重要的时刻,白玉瑾竟然还想着寻欢作乐,明明是他的错,结果却给她造成这么大的麻烦。看来在山洞里众人说的那些话也不是空穴来风,才能和好色同时存在在一个人身上也并不矛盾。
  那边营帐中一干人脸色也一个比一个冷,王普寒顶着白玉瑾冷如冰雕的脸开口道,“沈秋……”要怎么处理?
  “以后别再提她!”白玉瑾打断他的话,黑黝黝的眸子扫过自己的几个下属道,“这件事情我心中有数,你们别管,其他的我自会处理。”
  王普寒怔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急忙应声。
  几人出了营帐,王普寒大大的松了口气,“看来跟沈秋没多大关系……”本来还以为是她搞的鬼,总算是没有看错人。
  沈秋并不知道事情没自己想的那么严重,翻来覆去了一夜,终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没撑住浅浅的睡了过去。
  直到天色大亮沈秋才猛然惊醒,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还是安排了虎子照顾小石头,自己匆匆洗漱了一下往白家军搭营的地方跑去,不管怎么样,能解释就先解释,先看看对方什么态度。
  让沈秋没想到的是,她赶到时,营地已经完全空了,听村人说,天蒙蒙亮的时候,白家军就拔营回城了。
  众人讨论的最热闹的是,彩霞死了,昨晚因为犯军规,打了三十军棍,当时直接就打死了。
  不少人拍手称快,毕竟彩霞确实可恶,直夸白家军军纪严明。
  沈秋却有点茫然和无力,那那件事情到底是如何?过去了还是没过去?
  沈秋忽然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这里真的不是现代了,很多事情并不是她可以想当然的,就比如这位她自认为爽朗刚正的白小将军,她就一点都捉摸不透。
  难道是想让她一直提心吊胆以达到折磨她的目的?
  要杀要剐倒是给个准话啊!!混蛋!!!
  ****
  城外军营,白玉瑾一进营帐就有小兵来找他,“白小将军,大将军找您。”
  “知道了。”白玉瑾回了小兵,就优哉游哉的往大将军白启济的营帐走。
  正在看舆图的白启济听到声响,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白玉瑾脸上悠哉的表情一僵,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国公爷轻笑一声道,“怎么?听说你好色的毛病又犯了?”
  真的被知道了!白玉瑾心中恼怒,面上却是不露,冷哼一声道,“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又没误了军情。”
  白启济相当了解自己的儿子,毫不留情的戳穿了他强撑的脸面,冷笑道,“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你也真是够可以的。只因为对方是个村姑就没在意?跟你说过多少次,任何时候,轻敌都是大忌!”
  白玉瑾企图狡辩:“我那是……”
  “别又告诉我你这是将计就计!”白启济冷声打断儿子的话,“上次还说得过去,这次那么重要的时候,你要还敢说出这话,看我不罚你跪祠堂!”
  白玉瑾自知理亏,闭口不言,气得额上青筋暴跳。这也是他迁怒沈秋的原因,他实在没料到,自己因为一个没放在眼里的沈春栽了跟头,事后还是沈秋带着人来抓奸,要不是跟着来的是王普寒他们,他还以为这俩姐妹已经被冯胡灵所用了。
  白启济看着儿子恼羞成怒的模样,心中好气又好笑,不管胆子多大多聪明,到底还欠磨练,缓了语气道,“这次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白玉瑾的怒气压也压不下去,“反正冯正德也蹦跶不了几天了!管她干什么?”
  白启济早知道是这样,但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总是这样胡闹,上次是谏议大夫家的嫡亲孙女,这次又是都督的大小姐,明明有别的办法。”
  “这种方法最简单省力,干嘛还要费心想别的办法?”白玉瑾冷笑道,“她们都敢想,我为什么不能做?姓冯的算盘打的好,就凭一个女儿就想牵制我们,想得美!那种不择手段,吃里扒外的东西,死有余辜。”
  见儿子完全不把女人当回事,再想想他院子里的那一堆女人,国公爷有些头疼了,“你这样,以后真遇上自己心仪的,有你后悔的!”
  白玉瑾很不以为然,“遇上心仪的我自然敬她重她。难不成您还担心我会宠妾灭妻?”
  “你那名声传出去,谁知道你会不会宠妾灭妻?”白启济没好气的道,“人家好人家的姑娘谁愿意嫁你?”
  看着儿子变了的脸色,白启济自然知道戳中了他的痛处,但还是狠了心当做没看见,继续往上撒盐,“在京城的时候你还没吃够苦头?!”
  “呵呵……”白玉瑾脸上的表情褪去,眼眸黑黝黝的不见情绪,淡淡的道,“那种只看利益,贪慕虚荣的女人不要也罢。”
  白启济看儿子完全不明白的样子,只能继续叹气,他的妻子崇阳去世的时候,白玉瑾才三岁,并没有记忆,因此不知父母的恩爱,待后来白启济听从母亲安排续了小刘氏。
  本来开头还好,他虽不能给她感情,但很清楚自己的责任,所以该给她的体面从没少过,小刘氏也对崇阳留下的两个孩子照顾周到,确实比他自己要细致的多,所以待两个儿子大了之后,他就遂了母亲的意思给了小刘氏一个孩子傍身,没想到小刘氏有了孩子之后就贪心起来,手伸得太长惹了他厌弃,白玉瑾小时候因为吃了小刘氏几次暗亏而讨厌她,他对小刘氏也只余面上情,只要她不坏他的事,他几乎就不管她,但每次惹了事,自然会让她吃足苦头。也许正是因为他和小刘氏的这种相处模式,让儿子有样学样,对女人的态度极其轻率。
  其实像他们这样的人家,白玉瑾这样也并无不对,到时候挑个门当户对,品性不错的妻子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就可以。可是他白启济遇到了崇阳啊,虽然只一同走过了短短几年,但那种相爱相知的心情让他每一天都过得极快活,他想把这些最美好的给他们的儿子,所以更希望儿子也遇上这样一个人。可是看儿子那模样,白启济叹了口气,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还是顺其自然吧。
  ☆、第34章 三婶算计
  沈秋提心吊胆了几日,发现白玉瑾那边毫无动静,倒是泽棘族退兵,大云朝又一次大获全胜的消息传来,众人皆喜形于色。李家湾因为在最里面,所以所受的损失是最轻的,甚至完全没有人员伤亡,所以气氛要轻快许多,男人们互相招呼着去喝酒庆祝,女人们大多往沈秋家来串门。
  准确的说,自白玉瑾走的那天,沈秋家就没清净过,村妇们一来是八卦,二来也是为了套近乎。村里人长这么大,谁要是能和县令说上几句话就十分了得了,何况能得敬国公世子看重。就连里正夫人都带着东西上门几次,话里话外的也是想知道那晚白玉瑾跟她说过些什么,然后再和几个媳妇婶子一起猜测沈秋立了那么大的功会得什么赏赐。
  沈秋心中苦笑,因为那晚的事情,她恨不得跟白玉瑾把关系撇的清清的,当做完全不认识,白玉瑾不把她除之而后快就是好的了,还说什么赏赐。怕这些人传出些什么离谱的事情又引起对方的注意,沈秋努力的淡化两人之间的关系,只说那日帮白家军退敌的村民那么多,她和大家是一样的,只是是白小将军得知她是孤女带着弟弟过活,才额外照顾些。
  这解释合情合理,倒是没人再怀疑,毕竟那可是高高在上的敬国公世子,怎么可能看重个村姑。但就是这样,众人依然热情不减,毕竟那天白小将军对她的态度大家都看在眼里。这样一来,沈秋在村里好过了许多,就连沈大牛和李氏都伏低做小的过来探望过一次,倒也和沈秋一开始结交白玉瑾的目的一致。
  除了晚上睡觉,家里人来往不断,这让沈秋十分无奈,最终决定出门躲几天,正好马上就要过年,便偷偷约了桂花婶去镇上办年货。
  第二天一早,沈秋把两个小家伙收拾的暖暖和和干干净净,准备趁着乡邻们还没吃完早饭就出发,结果刚出门,就见一辆青棚马车在前面的路口停下来,车夫向站在路口的连根媳妇打听什么,连根媳妇眼睛发亮,抬头指路,正看见沈秋,立刻就叫嚷起来,“秋丫头!快来,找你的!”
  嚷完又回头问那车夫,“你家小姐是谁?找秋丫头干嘛?”
  那车夫却不再理会她,一扬马鞭将马车往沈秋家赶了过来。
  马车在沈秋面前停下,两个穿着青色袄子的丫鬟分别从车上下来,一个撩开车帘,另一个则伸手将一个俏丽的少妇扶了出来。
  那少妇白袄黄裙,披着一件宝蓝色的披风,颈口一圈狐毛将她的脸衬的越发的小,虽然长相俏丽,但眉宇间遮掩得不太高明的鄙夷和傲慢让人难生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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