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孟湘笑吟吟道:“您觉得好就成了呗,为何还来问我?”
  文寡妇一顿,随即笑着拍了拍她的胳膊,“九娘你多心了不是,我说这些没有任何意思,就是想跟你参谋参谋,唉,我家的莺姐儿啊心也野,可千万别跟谁学坏了,要是真跟人无媒无聘的奔了去,我这要上哪儿哭去啊。”说着,她便越发亲密地挽上了孟湘的胳膊,“九娘你便是吃过这个亏的,我的难处你也是明白的。”
  村里有人猜测孟九娘跟他夫君是私奔来的,故而,两人遮遮掩掩,将家里的围墙修的这般严实,况且孟九娘又一直不愿意说自己的姓氏。
  孟湘“呵呵”笑了两声,文寡妇话里的意思不过是在敲打她——孟扶苏是配不上她家文莺的,这简直要将她给气笑了,她还觉得文莺配不上自己的大儿子呢,在他这个娘眼里,除了舞蹈,这世上就没什么比自己儿子更好的了。
  “我说的在理吧。”文寡妇偏偏还要再踩一脚,孟扶苏一下子抽开了自己的手,眼神冰冷地盯着她,直把文寡妇吓了一跳。
  “这……这是……”她眼神闪烁,还想要再说些什么,谁料孟湘竟然出人意料地伸手一把攥紧了她的手腕。
  “啊!你要做什么!孟九娘,我可警告你啊,我家大郎可不是好惹的!”文寡妇以为她要报复,便被吓得身子发颤,却还是挺着脖子威胁着她。
  孟九娘手上狠狠一握,然后用力一甩,就将她甩到了另一边,直直地撞上树干,文寡妇吃痛地呜咽一声,便不顾脸面地大吼道:“孟九娘,你这个疯婆娘!活该你夫君去得早,你会遭报应的。”
  孟湘却理都没理,只是盯着前方一点,弓着身子缓步上前,随即出手如闪电,再看去,她白皙的手掌中正抓着一条蛇,纤细不堪一折地手指却如勾,死死地掐住那条灰扑扑蛇的蛇头,压着那条蛇没办法嚣张吐信子。
  她回头朝文寡妇温柔一笑,柔声道:“你真的误会了,我只是来不及提醒你,所以先将你推开。”只不过是故意看准了树干的位置,让你狠狠撞上去的。
  “这……这……”文寡妇尴尬不已,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土里。
  而孟湘却像个真正的圣人似的,非但没有指责她,还不断出声安慰她,便也让文寡妇越发愧疚了。
  她拎着那条蛇,走近文寡妇,还故意抖了抖,蛇尾便跟着颤了颤,文寡妇膝盖一软,便又要跪了下去。
  “哎?不用怕的,它在我手里牢牢抓着呢。”孟湘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又拎着蛇伸到了文寡妇面前,“不信你看啊……”
  “快拿开!快拿开!”文寡妇脚不断瞪着地面,迅速后退着。
  孟湘傻笑着,便将没有拿蛇的那只手伸了出去,“别老是在地上坐着,我扶你。”
  文寡妇猛摇头,自己扶着树爬了起来,看着孟湘的眼神就像看见了恶鬼似的,退后了好几步,等她喘了几口气,才压着心口,白着脸颤巍巍道:“九娘啊……你……你就不怕吗?”
  孟湘会怕?她天生就跟别的女生喜欢养的宠物不一样,别的女生喜欢养猫啊狗啊,或者是什么可爱的仓鼠、兔子,可她却爱养蛇,养蜥蜴,养青蛙,要不是人拦着她还想在客厅养一条鳄鱼呢,拿追求了她好久,为了她做些许多事,却最终被孟湘连名字都没记住名字的男人的话来说,“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宠物,孟湘你就是个冷血动物!”
  所以,徒手抓蛇头这样的事对她来说太简单不过了。
  “不会呀,这蛇抓起来很简单的,白虎神君可是传授给了我压蛇*,只是没想到真能用上。”
  文寡妇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掉出来,见孟湘还真要将那条蛇塞进她的手里,让她来试试,三魂七魄机会都吓散了,慌张地摇着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啊,我可做不得这个。”
  “好吧……”孟湘看似有些遗憾。
  文寡妇伸手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捡起刚刚扔到一边的篮子,一走路腿还有些发软,“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孟湘并不反对,她便一手拎着篮子,一手拎着条蛇,明明是个娇滴滴香软软甜腻腻的美人,现在的模样可像个胆大的汉子,让堵在路口的男人直接就愣在那里。
  “文狗子?你在这里干嘛!”文寡妇在孟湘面前失了脸面,便要在他这里找回来,便当头喝骂道。
  “我……”他的视线划过那条被孟湘握在手里的蛇,有些害怕地咽了口吐沫,挠了挠屁股,又用挠过屁股的手抓了抓头发,“哈哈,我只是路过,路过!”
  他态度软了,文寡妇的态度倒是硬了起来,便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道:“瞧你那副软蛋样,还不快把路给让开。”
  被个婆子指着鼻子骂,是个男人也忍不了,更何况文狗子也是做惯泼皮无赖的,他是有点怵孟湘,可并不意味着她文寡妇也可以蹲在他脑袋上拉屎。
  “嘿!”文狗子呲着一口黄牙,摸了一把鼻涕,对着文寡妇吊儿郎当道:“虽然说你年纪大了脸也难看了,可是这骚气……嗯,闻着还是一样。嘻嘻,你急着走做什么啊,莫不是十七娘你屋子里藏了人?”
  这十七娘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叫的,文寡妇一听这话,立刻气红了眼,“你个不要脸的贼,说哪个藏人了?我行的端做的正,我这么清清白白二十几年,可不是你就能诋毁的。”说着,她便将篮子往地上一灌,一头便朝文狗子撞了去,文狗子躲闪了一下,却不防备她抓住了衣襟。
  “不行,今儿个咱们必须在族长面前理论理论,我可不能任由你这么编排我!”说着,文寡妇便一边挠他,一边撕扯着他往族长家去。
  文狗子穿衣服一向邋里邋遢掉裤裆,再被文寡妇这么一拉扯,裤子掉了一半,白花花的屁股露在外面,衣服也被扯的破破烂烂的,他一面被文寡妇拽着,一面抻着脖子去看正作壁上观的孟湘。
  他今儿个目的可不是这个文寡妇啊,可但凡他停了下来,文寡妇便又挠了上来,还大声哭号,恨不得全村都来看看。
  孟湘待在原地,看着文狗子极不情愿地被越扯越远,心里却觉得他此番起来定然不安好心,今儿个没成功,以后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在等着她,可是,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她便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她随手捡起又被文寡妇抛弃的篮子,一个臂弯挎着两个篮子,一手拎着那条蛇走上了回家的路。
  嗯……不如熬蛇汤好了,一定会很鲜美的。
  第三十九章 过敏
  晌午,孟湘用那条蛇做了蛇肉汤,结果,谁能料到就是这么一条小蛇惹了祸事。
  景郢蹙眉,像喝药似的将那碗蛇汤喝下去后,便站在一旁,闷声不语。
  孟湘用眼神示意孟扶苏跟孟子期——“你们是不是又惹先生生气了?”
  孟子期哼了一声,端着碗侧过了身子,用后背对着她,孟扶苏则朝孟湘笑了笑,像是在说“并没有发生什么。”随即便用双手捧着碗,一小口一小口,慢吞吞地喝着。
  孟湘无奈,便放下了碗,凑到他身边温声询问:“最近可还习惯?”
  景郢盯着门口,眼睛就像是雨后*的叶片,淡淡道:“不习惯,可是,我是不会走的。”
  “呃……”孟湘弯着眼睛,笑道:“我也不是整天都在赶着你走。”
  “你不必再说了。”他有些失礼地突然出声,孟湘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然而他的侧脸更显冷漠了。
  “一切都有落幕的时候,我会给你足够的补偿。”他凝视着门上的一点,偏偏不扭头看她。
  孟湘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他却反映极大地后退了一步,冷冷地盯着她,“你要做什么?”
  她微微一笑,“咱们也算得上是患难朋友了,不要这么见外嘛。”
  他眸子一转,流光似水,手指挠了挠手腕,神情却越发冷淡了,“你还是不要跟我车上关系为好,更何况……”他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略带嘲意的笑容,“你现在这般恐怕是为了什么目的吧……”
  孟湘装傻地笑着,景郢扬起下巴,“我猜还是关于舞蹈的。”他说着,却越发焦躁地用手指抠着手腕。
  她微笑以对,他的脸色越发难看了,“……我想也是。”说罢,他挠手臂的动作越发大了,一副恨不得将皮肤都挠破的模样,孟湘意识到不对,伸手就要去握他的手腕,却被他避开了。
  “我没事。”他抿抿唇,撇过了脸,“你离我远一点。”
  若是其他玻璃心的女孩子可能早就被他冷淡的话语弄的不敢接近了,但孟湘是谁啊,作为一个整天活跃在舞台上的表演者,她可从来没有被别人的态度吓怕过。
  她猛地扑到了他的后背上,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肢,顺势摸了一下,眼睛顿时就亮了,外表上这人倒是面若好女、文文弱弱,没想到居然还有腹肌呢,而这腰肢一定又蛮,又有力,若是扭动起来定然动人。
  “你给我放开!”景郢又气又羞,脸涨得通红,却越发显得色如春晓了,他低头就去拉扯她的手臂,“像什么样子。”
  “娘!”孟扶苏差点把碗给砸了,明明是孟湘抱着景郢,她却大声道:“你快放开我娘!”
  真是偏心没边儿了。
  孟子期扭身回来看见这一幕,就高高举起碗,准备砸在地上壮声势,可孟湘却一边抱着景郢的腰肢,一边道:“你要是摔了碗的话,以后就蹲在锅边喝吧。”
  孟子期偏着头看了一眼那口大锅,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碗,咳了一声,就将碗稳稳当当地放在了一边,倒是一脚踩上一捆稻草,大声道:“我就知道你这个老男人没安好心,看你爷爷我不揍得你满脸开花。”他边说着,边拉开了架势。
  景郢被他们这一家子帮亲不帮理的态度弄得无语极了,只得抬了抬手,扭头去看她,“好了,你要做什么便做吧。”说的无力极了。
  孟湘这才满意地笑起来,“早这样不就好了嘛”。
  早不知道你这么无赖。
  他气也气过了,脸上的嫣红还未消退,却低垂眉眼轻声叹了口气。
  孟湘则拉过他的手,撸起了他的袖子,景郢往后缩了一下,却得到了她那双媚人水眸的盈盈一瞪,然而,当她低下头,只见他的手臂上凸起来一个个红色的疙瘩和一道道被他自己挠过的伤痕,她伸出手指,轻轻蹭过那一个个红色的疙瘩,微凉的手指捧上他发热的皮肤,就像是雪球扔进了火堆里,“嗞”的一声,蒸腾成朦胧的水蒸气温柔地蒙在火堆上。
  “你……”景郢牢牢地盯着她,可她却突然伸手掀开他的衣领,他一把握住了她纤细圆润的手腕,蹙眉道:“你够了。”
  “你没有发现吗?”她用另外一只手在他的脖子上轻轻点了点,“你这里也起了红色的包。”
  他缩紧下巴,像是在隐忍着什么,眼底湖光骤然翻滚,孟湘抬头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着,“你以前没有吃过蛇肉吗?”
  “我怎么会去吃这些东西。”他仍然凝视着她。
  “那你可能是对蛇肉过敏,过敏这事可大可小,我还是去郎中那里给你拿些药好了。”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唔?”孟湘不解地望着他,眼中有迷惑有茫然,却半点没有他以为的那种情感。
  他翘了翘唇角,笑意里满是自嘲,低沉的声音缓缓流淌在她的耳边,“我以为……”
  她仰起头,似乎想听的更加清楚一些,景郢却伸出手极为暧昧地贴着她的脸颊蹭过,而后温柔地摆弄了一下她的头发,然而他的声音却比他的动作更加温柔,那是一种让骨头都酥掉的痒,“我该对你好一点。”
  “嗯,还算你有良心。”孟湘爽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在才是晌午,路上说不定会有骡车载我一程,我会尽快回来的。”
  她准备就这样将他突如其来的改变混过去,而且她下意识觉得景郢之前想说的并不是这句话,不过,无论他原本想说什么,既然没说那自然就不用应对。
  景郢低头看了看她拍过的地方,浅浅一笑,像是清风拂过睡莲花瓣,送来渺茫的淡香,他修长好看的手掌压在她的头顶,“好,我在家等着你。”
  门扉大敞,斜斜闯入的阳光舔上他的面容,他看着她,朝她微笑,顾盼间是说不尽的风流写意,眼波深处是幽绿的漩涡。
  面对着未知的危险,孟湘巧笑嫣然,朝他伸出手了手,掌心向上,几乎融进阳光中。
  即便他从来没有试过与女子如此亲密,可是生在那温柔富贵乡里就算没做过,也耳濡目染不少。
  景郢目光闪烁,慢慢将自己的手放进了她的掌心,握住了她小了一圈的手掌,柔声道:“你这是在临走前向我……”撒娇吗?
  话未说出口,孟湘却将手抽了出来,“啪”的一声拍开了他的手。
  “喂,大官人,你在做什么啊!”孟湘嗔了一声,右手叉腰瞪他,“买药是要钱的啊,钱呢?”
  景郢只觉得心像是破了个大洞,凉飕飕地往里灌风,从来没有类似体验的他也不知道那究竟意味着什么,便黑了脸,“明明是你把我弄过敏的。”他压低了声音。
  孟湘一挑眉,“谁让你没告诉我啊。”
  既愤怒又莫名有点落寞的景郢恨恨地瞪着她道:“我的钱不全在你手上!”
  “我知道。”她笑得像是偷到灯油的小老鼠,“只是做个样子,总不能无缘无故的花你的金银吧?”
  合着她还颇有道理了?景郢一口气闷在了心口,简直不想再看见她了。
  孟湘便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门,临到门口的时候,回头道:“不要挠了,小心以后破相就没人肯嫁你了。”
  景郢气呼呼地在地上走了几圈,突然停住了脚步,叹了口气,将手背搭在额头上,目光沉沉浮浮,最后一丝幽绿也被眸中的深黑扯碎,他低声笑了起来。
  “嬴景啊嬴景,莫不是在这里住久了,你就真以为自己是景郢了不成?”他喃喃着,身姿笔直,宛如出鞘的利剑,扭头朝西面望去,远在那崇山峻岭、树林河流的那边才是他应该在的地方。
  院子里,孟扶苏跟孟子期正蹲在墙根底下偷偷望着那边,当时孟子期要冲过去的时候,孟扶苏意识到了不对,便将他拽了出来,于是两个人便蹲在墙角偷偷观察着那两个人,只见得那个奇怪的男人变得更加奇怪了。
  “喂,你知道这小白脸刚刚说了什么吗?”孟子期急吼吼地衣服按捺不住的模样。
  孟扶苏斜了他一眼,“我是你兄长,我不叫喂。”
  “切——”孟子期不忿。
  “哦,看来你是想让娘知道你背后的伤……”
  “喂!”孟子期迅速炸毛,“这是我的事,你跟那个女人说什么!”
  “啧,哭哭啼啼的烦死了。”他看似不耐烦道。
  孟扶苏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弟弟,仿佛明白了什么,便朝他笑了笑。
  “你再朝我这样笑,我就揍你了!”孟子期挥了挥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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