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临近年底,江月照几乎扎根在春意阑珊,而顾城也在忙另外的事,据说是和王朝开了一家酒吧,临近开业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要忙要落实。
  结果两人独处的唯一时间段就是深夜到睡前这段短短的时间,往往顾城回到会所也十一二点了,算是忙得脚不沾地,江月照却比他更忙,而且是会所江氏两头忙,每次都是他等她停下来。
  以前不觉得,现在离得近了,看到的多了,顾城心疼了,他不舍得她那么辛苦。可正因为太了解她,他说不出阻止的话。
  这天晚上也是一样,他回来后她还在伏案工作,顾城探头看了她一眼,便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他去了厨房,把里头的大厨惊了一跳,忙迎过来殷勤的问:“顾先生怎么来了?是想要点点什么吗?”
  顾城一个停顿,那大厨就反应过来了,“是——大小姐想要点什么?”
  “她没点,但你给她准备点清淡点的东西。”顾城想了想后道。
  那个大厨闻言就犹豫了,江月照在春意阑珊有专属的主厨,而现在主厨已经下班了,因为江月照并没有在这个点吃东西的习惯。眼下厨房里职权最高的是他,问题是他不了解大小姐的口味和喜好,特别是不吃什么、忌讳什么,这个很讲究的。
  可好不容易有一个露脸的机会,就这个放弃吗?他是不甘心的。
  于是思想斗争了半天后,大厨一咬牙就应下了,只是需要顾城的帮忙。他觉得顾城跟大小姐一起那么久,肯定了解她的口味啊,可惜他想错了,顾城并不是特别了解,他只知道江月照不喜欢吃口味太重的东西,其余的,实在是一片空白。
  两个人在食材区挑挑拣拣了半天,最后由顾城敲定了,蒟蒻面。
  蒟蒻面很好做,水开后放盐,下面煮三分钟撂出;黄瓜、胡萝卜、洋葱切丝,香菇切片儿,打个蛋,前后入锅炒一炒就是了。
  对于熟练的厨师来说用不了10分钟。而那位大厨今天却足足用了15分钟。
  他有压力,因为顾城不走,全程在一旁围观。这水煮着煮着,大厨就感觉水汽往自个儿脑门上冒,他不知道顾城是想要学会做这个菜,以后就不必麻烦厨师们了,他只觉得顾城像一尊神似的杵在边儿上,搅得他满心的七上八下,连下手的刀法都失了稳健。
  好不容易做好了,抹一把汗,把顾城恭送走了,大厨才吁了一长口气。
  这越是上头的人,越是不好伺候啊……他想,连大小姐身边的小白脸都那么强气场,实在难以想象大小姐是什么样的人物。
  江月照是嗅着香气从书案上抬起头的,抬头就见顾城捧着热气腾腾的一碗什么东西进来。她第一个反应是:“你还没吃晚饭?”她看了眼墙边的钟,都那么晚了,快1点了。
  顾城将碗端到一旁的矮桌上,却转身招呼她,“过来。”
  见此江月照大概也明白了,这是给她准备的,她默了默,她晚饭后不吃东西。身边的人都清楚她的习惯,所以从没人想过给她准备夜宵。
  顾城不理会她的犹疑,径直道:“过来,你晚饭七点吃,半夜两三点睡,第二天□□点才吃早饭,这中间跨度太大了,胃空着长久下去不好。”
  他都这么说了,她不好驳他的意。
  放下手中的事,走近一看,眉头就一簇。
  “怎么了?”顾城没错过她细微的神色变化。
  “我不吃胡萝卜,也不吃洋葱。”江月照嫌弃道。话脱出口她自己心里都有些惊讶,为什么会那么自然的跟他抱怨这些幼稚又小女儿的事。不吃就不吃呗,干嘛要说这些。
  顾城闻言眉间也是一皱,她还以为他要说她挑食不好什么的,毕竟他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老干部老学究……不想顾城执起筷子递给她道:“你先吃,不喜欢的挑出来放在一边。”
  江月照接过筷子照做,其实还蛮好吃的,但毕竟这个点不是饭点,吃了一半的量她就搁下了筷子。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顾城自然而然的就着她剩下的,吃完了……江月照目瞪口呆。她从小吃剩下的东西,连父母都不会碰。
  她觉得这是比接吻更亲密的事情,有着接受了你一切的狼狈与不堪,全盘纳下的意味。
  顾城却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让人把碗筷收下去后,问她:“是不是感觉胃里舒服了很多?”
  江月照没反应过来的嗯了一声。
  “之前,我经常在这个时间段听到你胃里冒气的声音,这是胃不舒服的征兆,可能你自己忙起来根本察觉不到。”顾城道。
  是吗?
  江月照的确从没发觉,可是他跟她呆了那么几天就发现了吗?所以今天才不问过她就“自作主张”的给她准备了夜宵,还“强制”她吃下去。
  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准备吗?
  江月照心里一烫,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好像暖意瞬间从心脏传输到了每一个神经末梢,霎那间整个人都暖融融的。
  “以后忙得晚了,都要吃夜宵垫一点,知道吗?”顾城看着她道,说完了又自个儿接上,“算了,反正都有我盯着你。走吧,去刷牙。”
  他牵着她的手就往浴室走去,那里的洗手台有独立的两个,当初如此设计是为了气派,而今却刚刚好。
  他们两一人占一个。
  只有一支牙膏,她给自己挤上后,顺手也给他挤上了,然后对着镜子刷牙,也对着镜子对视,刷着刷着,他动作渐渐慢下来,忍不住凑过来亲了她一口,嘴角带着泡沫,她却竟然一点都不讨厌。
  ☆、第17章
  今天是迷色酒吧开张的日子,碍于身份不便,王朝不会出面,所以对外,顾城是迷色的老板,一应应酬都要他来接待。顾城跟江月照提过酒吧的事,但他没想过她会上心,因此就没详细的问过她。
  可等到开业剪彩前,王朝突然神情莫测的晃悠过来,到他边上,脸上挂着状似寒暄的笑意,嘴里却憋声憋气的道:“江月照怎么送花来了?”
  顾城一愣,王朝见此没继续问,可眼里闪烁的涵义却很明显:他可不相信江月照会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白脸捧场呢,两人肯定有猫腻。
  顾城是真没想到,更没想到的是,还是冯管家亲自来的。
  王朝对冯管家不熟,没认出来,要是认出来,他估计就会猜到一些端倪了。
  冯管家致过意后,没停留多久就走了,江月照那里还有事,还是挺重要的事。
  今天江祈凌正式对外宣布将在年底的董事会上退休。
  消息一放出来,就算不至于一石激起千层浪,也不是个小事。江氏集团虽然是家族企业,但在业内还是有一定的地位的,更换董事长意义重大,不过相比于江祈凌为什么突然提前退休,他们更关注的是江氏的下一任董事长是谁。
  江祈凌讳莫如深,只道是会在年底的董事会上最终选举产生。
  这是场面话,人选肯定内定了。于是哪些人有可能上位,很快被好事媒体一一列举出来,不出所料的,他们终将目光放到了避开漩涡中心许久的江月照身上。
  “财经新闻?”江月照皱眉。
  “嗯,提到你,不奇怪,奇怪的是,当我得知消息后想要动用关系将新闻撤下来时,那条新闻已经被撤下来了。”冯管家道,然后补充强调,“不是我们做的。”
  那会是谁?江月照也想不通。尽管单单这个举动是没有恶意的,可是——
  “查不出是谁撤的吗?”
  冯管家摇头。
  说明对方的权势比他们大,他们无法知道对方想要干什么,那就很令人不安了。
  未知,是最可怕的。
  “那就别管了。”江月照道。
  也许撤下新闻不是因为她,太多可能性了,就算目的在她,敌在暗我在明,她不可能凭空就有所谓的应对之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把她能掌控的,都稳妥的准备好。
  “司家暗地里收购江氏股份的证据已经集齐。
  “管钰年已经就位,到时候司文景临时撤下台,董事股东们不同意您上位的话,我们就把他推上去。我们离开了8年,管钰年在江氏经营了8年,没人会怀疑到他,更没人会质疑他的能力,就算江祈凌也不成。
  “江祈凌打点的股东中,明确站位的有……”
  冯管家一个一个的汇报、确认,事无巨细,到结束时,已经傍晚了,顾城这时候打了个电话过来。
  “还在忙么?”
  江月照头靠在椅背上,捏着眉心,“刚忙完,花看到了吗?”
  顾城笑了声,“冯管家亲自来的,怎么会看不到。”
  哦?是吗?她倒没有特意吩咐冯叔去,但在冯叔那里,顾城现在的身份已经与之前不大相同了,冯叔是老派的人,江月照大致也猜得到他此举之下的涵义是什么,显然是把顾城当作未来的姑爷了……
  江月照短暂的愣神,耳边顾城就问了什么,她没听清。
  “我说——你有空的话,迷色晚上的party来一下吧,王朝邀请的。”顾城重复道,然后顿了顿,“你这段时间太累了,也该放松下。”
  江月照想了想,应下了。
  “月照,我很高兴。”末了,顾城在电话里这样讲。
  没头没尾的,江月照却明白他在讲什么。
  他的声音有点郝然,但更多的是都快穿透她耳朵的热力,赤城的热度中溢出来的爱。
  沉甸甸的,江月照一下子接收不了,她一时沉默。突然发现在这条路上,他比她多走了好多步,而这超前的好多步,使她心里偶尔会闪过不安。
  为什么不安?她没想明白。
  过了晚饭时间,天色刚暗下来,她走出春意阑珊,等到到了迷色前那条街时,天已然全黯了。
  酒吧并不在主街边,而是在主街旁的一条巷子里,本来是要开进去的,但是到了巷口就远远的看到里面停着一辆车,进去很不方便,江月照在巷口就下车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寸土寸金的地段,迷色占了一个小洋楼,作为一个营业性质的酒吧,它看着低调,没什么企图心,实际上懂行情的人会知道要拿下这里有多难。
  越往里走,越是静,高跟鞋细细的鞋跟敲在石板地上,磕出清脆的声音,还有回声在响荡。走着走着,她就觉得周围有点太静了,敏感的直觉让她警惕起来。
  几步远有辆黑车,就是刚才在巷口远远看到的那辆车,从反光镜里能隐约看到,车里有人。她放慢了脚步,车门突然开了。
  从驾驶室里出来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身材称不上魁梧,但也差不了多少了,身姿挺拔,动作利落干净,像是……退役、甚至是现役军人。
  江月照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果然,那人转身,伸手拉开了后座车门,面向她道:“江小姐,请。”温和,却不容拒绝。
  江月照瞟了一眼车轮上的双r标记,脚步不动,面色冷淡的道:“起码也自报家门吧。”
  车里的人好似是轻笑了一声,片刻后道:“司珵。”
  江月照心里一震,司家有一位在b市某军区任司令的,她还是知道的。只是他们八竿子打不到一边,他怎么会找上她?
  不得不说,最终是好奇心促使她坐上了那辆车。
  里面的男人四十许,面色很白,不像个军人,文质彬彬中透着一丝阴郁,总之不是个会让人感到舒服的人。
  车门在手边轻轻合上,将外面的声音味道气流都隔开。
  “江小姐很淡定。”司珵道,因为江月照沉住气没说话。
  “过奖。”江月照依然不冷不淡的回话。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找你吗?”司珵手支着头,饶有趣味的看着她。
  “好奇啊,不然我为什么坐进来。”
  司珵屏息般的默了一瞬间,紧接着霍然笑开,“你有意思,我果然没看错人。”
  江月照还没就他的评价说什么,司珵忽然话锋一转,“两个礼拜后,江氏的董事会,你准备好了吗?”
  江月照心里猛地一坠,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她没有立即回话,司珵也不催她,她在快速的思考。
  司珵是司家人,这是带给她恐慌的主要原因,可是如果他真的站在司家的立场上,没有道理在这个点,避开旁人来找她,还点明了她想要借此机会回江氏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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