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谨熙姐姐弄错了罢……”贺敏岚尤不死心。
  “敏岚!错了就是错了,还不跟人认错!”陈孟阳也没想到谢蓁还有这一手,惊艳之余便想起贺敏岚方才的话,出声道。
  贺敏岚原本就不服气,再听陈孟阳这么说更是不愿,但仔细瞧了谢蓁手里那画,登时放亮了眼眸,“你说我仿谨熙姐姐的,你自己还不是抄的!”
  谢蓁眨了眨眼,思忖片刻,就想到了缘由,略是期待地看向她,刚才见着时就瞧见她穿的是浮曲阁新定的衣裳,奸商本性的某人特意只推了几套,一下成为京中炙手可热,价格水涨船高,而她穿着其中一套,故此谢蓁一开始看她跟看会动的银子的似的。
  “浮曲阁新出的衣裳便是这样式,不知你用什么不光彩法子得的,赢这比赛一点都不光彩!”贺敏岚犹如抓着她的龌龊事沾沾自喜,邀了一众讨伐。
  要知道抄袭可是文人界最痛恨的事情,再怎么好的作品冠上抄袭的名声必定千夫所指,故此待贺敏岚这话一出所有人看向谢蓁的眼神都变了,不乏鄙夷与愤慨,更有好事者将贺敏岚早前的言论翻出来,认定谢蓁就是个欺世盗名的,唾沫星子喷的四处都是。
  谢蓁好整以暇的瞧着,陈孟阳似乎是想帮她解释的,可还没说两句就让旁人拦开,像是故意不让他说完似的。而他旁边不远的万稹拧着眉看向谢蓁的目光不乏意外与些许失望。
  “……”谢蓁噎住,那个……你失望个什么劲啊!信不信我放谢十三咬你!!即便这人装得再好,但谢蓁是谁,装蛇精病成精的人,一眼就瞧出这人对自己的不喜,转瞬便做出猜测,莫不是这人也是不情愿……可这么做不厚道罢?
  可贺敏岚实在叫嚣得厉害,都上纲上线到她这样的人该拖出去鞭打示众,不禁回了心神,对上了贺敏岚得意洋洋的眸子,“要是我没抄怎么办?”
  贺敏岚见她一直不出声早就当了是默认,这会不过是垂死挣扎,噙着狞笑看她,“这都不是抄,我要是你早就掘地三尺把自己埋了,省得丢人。”
  谢蓁想了想,觉得这画面不错,点了点头,“那行,若证实我清白,贺姑娘就自个掘地三尺埋罢,毕竟这么不遗余力地往人身上泼脏水有失风度,怪丢人的。”
  “你……诡辩!”贺敏岚一点都不担心。
  谢蓁莞尔,“那就请浮曲阁掌柜的来问问话罢。”
  万稹轻轻皱了下眉,倒没有反对,反而作了上心状遣了人去请,不一会儿那掌柜的就被带了跟前,瞧着谢蓁原本是想行礼的被谢蓁用眼神制止了,趁着不注意还比了个嘘的手势,后者点了点头,等弄清了叫他来的缘故顿时怒了,尤其看他们家小姐还那么乖巧可怜的站在那,更是怒不可遏。
  “谢咳咳……姑娘是浮曲阁的画师——”孙掌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
  “画师……?呵呵,我说么,看着也不像什么大家。”士农工商,商是末等,她们这些自然看不上这种粗鄙的活计,因此对上谢蓁口气愈发不阴不阳。
  “接这种下贱商活儿上不得台面,琼华楼怎么能让这种沾满铜臭的人进来!”果然很快有人附和,本就是和贺敏岚坑瀣一气,说起话来不乏尖酸刻薄。
  “……”
  琼华楼二楼,正对赏花会的雅间,一名眉目清冷的俊美男子执着茶盏若有所思的瞧着下面这一幕,谢老贼的女儿去给一小小衣服铺子当画师,究竟是在搞什么鬼?
  孙掌柜在女子们嗡嗡嗡的议论声中一张脸涨得通红,极是强硬的一声否认截断了话茬,“姑娘本来作画就好,当初在下代表浮曲阁去邀的时候姑娘就不肯答应,后来还是我们夫人三顾茅庐,姑娘最后被磨的没办法才答应了画了但不收钱,把她所得的用来安置城中小乞儿,给吃给住还造学堂,善心可表!居然沦为你们口中的抄袭之徒,若在下不来,岂不还要受了冤枉不成!还是你们这些就都见不得人好的!”
  那位掌柜气呼呼说得一众原先怀疑的面红耳赤了,连是宋显珩都是一怔,随即挑了眉梢,神色之中多是不信,停顿片刻,招了宋赟,“去查查,看他说的是否属实。”
  “是。”
  谢蓁眯着眼笑,对老孙的战斗力表示十分满意。而后再瞧向因为老孙的话而彻底怔住变了神色的贺敏岚,饶有兴味,后者对了眼神,踉跄退了一步,眼神惶恐。
  当然谢蓁也没想活埋人,只不过看角落有人作沙画的材料,刚好足够埋个人的,便道用这个埋贺敏岚,留个脑袋出来。贺敏岚当然不肯,被如此羞辱,愤然离席。
  谢蓁瞟着那飞快离开的背影意犹未尽地回头,不偏不倚落在陈孟阳身上,那眼神□□裸地表达着你找的什么玩意儿。
  “……”陈孟阳默着,神色纠结。
  待赏花会结束,原本说要送谢蓁回去的万稹突然有事,谢蓁便道可以自个回去,只是到了门口却没看到谢十三等人有些意外,跟玉瓒一道上了马车回府。
  马车行至半道,车夫忽然吁了一声停了下来。玉瓒忙是撩了马车帘子瞧看,谢蓁顺着撩起的角落便瞧见已经离开的贺敏岚重新杀了回来。
  “……”
  贺敏岚的人制住了车夫,还有两个粗壮婆子要上马车拉人,谢蓁看着绝对吃亏,便自己下来,临下马车在玉瓒耳边吩咐去搬救兵。玉瓒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晓得留下也是拖后腿,二话不说咬牙狂奔而去。
  贺敏岚见状一愣,就听谢蓁满面阴郁地啐了一句,“忘恩负义的东西,跑得到快。”
  “哈哈哈,什么人养什么样的奴才,怪不得旁人。”贺敏岚走到谢蓁跟前,瞧着她孤身寡人的模样只想耻笑,也就没看到身后丫鬟看向玉瓒逃走的方向欲言又止,反而仗着人多势众趾高气昂,“今个我就好好教教你规矩!”
  贺敏岚有些等不急,然她扬手的瞬间却是叫谢蓁一把攥住,反转折到了身后。谢蓁冷冷一笑,“都别过来,否则我就把你家小姐的胳膊给掰折了。”
  “……”贺敏岚的随从都不敢轻易乱动。
  谢蓁在心底庆幸贺敏岚的智商感人,又或者是气疯头了,给了她下手的机会,局面一下子倒转。
  贺敏岚被谢蓁擒着,只觉得那人手劲大得吓人,这般扭着已经像是快折断了似的,一边嘤嘤嘤地让底下人别动,一边冲着谢蓁呲牙道:“你知道我姨父是谁么,你敢这么对我!我姨父荣亲王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随着话落贺敏岚就察觉到谢蓁手劲微松,以为她是怕了,不由重新寻回了底气,正要讥讽怒骂却又被人钳制着往下压了压,整个手臂都翻过来了似的,便听得少女清凌凌的声音附在耳畔道,“可我今个要是受了半点委屈,我爹是会杀人的。”
  “你爹是什么东西!”贺敏岚疼得咬牙切齿。
  “哦,我爹是谢元。”
  作者有话要说:  谢蓁:冷漠脸.jpg
  属性不明的作者:那啥,小宋,你一口一个谢老贼,以后叫丈人的时候冲口而出肿么破?
  小宋:……
  吼吼吼,画面太美!
  万稹:我叫万稹小名万宝龙【哈哈哈哈哈哈,要被玩坏了】
  ☆、第 34 章
  谢十三比玉瓒搬来的救兵来的还快,等赶到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幅景,心中略有翻腾,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先不近前,抱臂远远的在那看着。
  而贺敏岚听到那名字彻底懵了,谢元,哪个不知道,而面前这人叫谢元爹,那她不就是京中霸王——“你是谢蓁?!”
  谢蓁在谢十三到场后就松开了贺敏岚,点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变脸,最后变成鹌鹑,不禁想原主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名字那么好使?
  贺敏岚扶着几乎扭折了臂膀,可硬生生的压下了怒气,脸色尽黑地带着人走了。谢蓁很是欣赏她这种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气节,折身回到马车旁一把夺了谢十三手里的碟子,没好气问道,“你方才去哪了?谢七呢?”
  “他腿有点软,晚点回来。”
  “……!”谢蓁腹诽,所以你们离开之后是干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啊!
  谢十三看着少女仰起的小脸上满是震惊的神色,以及那双圆溜乌眸折射出明显的人渣二字,忍不住敛了敛神色,“想什么……那些人把我们引开,去的是空桥那,阿七恐高。”他察觉不对就赶紧赶了回来。
  谢蓁嗤笑一声,随即就看到了玉瓒搬来的救兵,可那救兵文文弱弱还拖慢了脚步,不是万稹还会是谁。
  “小姐,你没事罢?”玉瓒一边焦急催促万稹快些,一见着主子平安站在马车旁忙是飞奔了过去,抱着察看。
  谢蓁示意自己无碍,目光转向其后跟来的万稹,“有劳万公子跑一趟了。”
  “谢姑娘没事就好,若是出了半点差池,万某可担当不起。”万稹语气带了几分庆幸,温和笑道。
  “有十三他们护送我回府,万公子您忙您的。”谢蓁面上笑着,心说等他来救自己指不定被贺敏岚打残了都有可能。这么一想不排除这人也有这份用心的可能,不禁多瞧了两眼。
  万稹命随从送上这次头魁的奖励,随后道是告辞。谢蓁接了一瞧,只见卷轴上写了几个漆墨大字——《观音猿鹤图》,牧溪法师的名作,果然出手阔气,心思一转正觉得合适给家里头老夫人当贺礼,总算还不虚此行。
  事情已了,谢蓁重新回到马车里打道回府,不多时到了门口,刚下了马车就意外瞧见孙掌柜候在府门口。见着她,那人立即匆匆迎上了前。
  “孙掌柜找我何事?”
  “小姐,小人有急事要禀告。那个……万公子不是个好人!他给了小人五十两银子,让小人……小人咬定小姐是抄了咱们铺子的花样。”说着还把兜里的一包银子拿出来给谢蓁看,作势要给。
  “给了你的就拿着罢。”谢蓁没收,听了孙掌柜的话倒是落实了心底的古怪感。怕是万稹之前也不知道自己就是浮曲阁的老板,不然也不会做这样的事。可这么一来,也误打误撞让自己知道了万稹表面谦谦公子,对自己也客气,可实际却是巴不得自己出丑的奸邪小人。
  孙掌柜感恩戴德,方才一直觉得烫手的银子也终于重新纳入了怀中,连连道谢后离开。
  “小姐,那个万公子怎么这样!”玉瓒气愤不已,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真是伪君子!
  谢蓁也是磨牙霍霍,要说不喜欢直说就是了,玩这些阴招虚招,若是原主只怕就着了道儿了。
  “那个万稹……”谢十三蓦然插话,从口袋里摸出一封信,“我从他房里拿的,你看看,挺有意思的。”
  谢蓁打开,却是一封情意绵绵的情书,最后落款是万稹不奇怪,但最前头的名字却叫谢蓁大大惊着,沈梨妆唉,男主家的女主的唉,对头家的男配最苦情了哟。然谢蓁没幸灾乐祸片刻,就想起自己这个炮灰女配已经那么惨,居然还要被男配踩一脚,登时就不爽了!
  随即与谢十三一番合计,捞上尚有些腿软回来的谢七拐去了十八胡同,万稹回府的必经之路等候。
  待人一出现,谢十三利落套了麻袋,万稹挣扎扭动着叫嚷,“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傻子才告诉你是谁!谢蓁从暗处走了出来,嘴角带着邪笑,瞧着被麻袋套得严实的人,示意谢十三他们按住,自己冲上前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揍到心情舒适了就让谢十三接着上。
  谢七略是无语地看着两人,对自己的活计越来越不明了。
  直到差不多,谢蓁摆了摆手示意停了,谢十三捞着人用轻功撤离,于是等万稹挣开麻袋,附近已经没有人了,寒着一张俊脸眼底阴鸷不散,想到方才自己如何质问都没人回应,显然是认准自己打,开始思忖最近与何人结仇。
  谢蓁发泄过后心情愉悦地哼着小曲儿,看了眼人生茫然的谢七,交代道,“派人盯着他。”
  “是。”谢七不明。
  “等他养好伤出来告诉我,接着打。”谢蓁笑眯眯地瞧着他,说出的话却是不符语调的凶残。谢蓁打定主意,出来一次打一次直到万贵妃消了那念头为止。
  “……”
  再次回到将军府,谢蓁睡了个午觉的功夫,凝香苑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蓁姐姐没事罢?”从西山回来的谢文香瞧着比之前更瘦了点,整个人皮包骨似的,衬得眼睛铜铃一般大,乍一瞧还怪渗人的。
  “我……能有什么事?”谢蓁不明地看向她拙劣的关心神色,只觉得她眼底的幸灾乐祸稍微收敛些更好。
  谢文香是今个刚回来的,一回来就听了不少府中八卦,尤其是关于谢蓁的,为了昭王如何如何,总算今个和万家公子出游,希望走出情伤什么的,当下就忍不住过来分享一则让谢蓁痛上加痛的消息。
  她眉梢轻拢,“姐姐,那万公子如何?”
  谢蓁眨了眨眼,因着刚刚睡醒还带了几分朦胧水光,一时还转不过来。“他……?”
  谢文香憋了一口气,故意压低了声音,“他被人打了。”
  谢蓁默然,嗯,就是她揍的,这么快消息就传遍了?
  “姐姐一定不知道罢,那万公子也喜欢咱们的沈师傅,可沈师傅是昭王的红颜知己,万公子几次三番示爱终于惹怒了昭王才招来这么一顿打的。”
  “……”谢蓁的嘴巴张成圆形,剧情发展太快,根本猜不到好么,但是莫名很爽怎么办!
  随即对上谢文香略期待她爆发的眼神,谢蓁绷住了一张面瘫脸,恍若受打击过度似的懵然,最后化作了难以言喻的伤心。
  谢文香几次被谢蓁坑害,瞧着她那模样只觉得终于扳回一城,眼底落了痛快之色。嘴上却还不忘安慰,“姐姐也莫要太伤心了。”
  “不,我心已死,再不以身试情,倒不如在府里过一辈子。”谢蓁为配合回了一句。
  “……嗯?”谢文香有点反应不及,总觉得后面还有什么话没说完。
  “不过……”谢蓁话音一转,甚感安慰般感叹道,“有你们陪着也好。”在这朝代讲究的礼法,其中一项就是家中若姐姐还未出嫁,妹妹亦不能。
  “……!”
  ***
  素娘办事利落,只花了两三日就采买妥当,甚至在城郊已经搭好了篷布。既是为老夫人过寿贺礼,谢蓁自然需亲力亲为才是心诚,便让人备了马车前往,又因着顾虑素娘身子缘故,留了府中诊治休养,有谢十三等出不了差错。
  等要出府的时候见阮姨娘领着谢文褚也跟了出来,道是积福的善事多个人多份力,让把谢文褚捎上,话里话外都透着只帮忙不抢功的意思,硬是把人塞上了马车。
  “……”谢蓁对着温柔贤淑的谢文褚狠不下心将人踹下去,略惆怅。
  谢文褚好像知道她心中所想似的,脸上浮了淡淡笑意,挤了挤眼道,“这是姐姐送给祖母的礼,我一定会保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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