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
虽然信的内容很短,但是王珏依然能从这只言片语中感受到,黄文这段时间的经历多么冒险。唉~,她有点儿心疼弟子了。
王珏看完自己的信又拿起王大娘子那封,见封口处黏贴得很紧,似是用浆糊反复涂抹过,只好无奈放下。某无良人士内心吐槽黄文太谨慎,也不懂得满足一下自家老师的八卦之心。后又想到房遗爱几人的小欠手和小欠嘴,突然恍悟他为何如此。
诶,等会等会!为何给她的信内只有一张纸,李大娘子的信确是很有分量的一叠,一般传递消息不是拿个纸条藏身上才不易被发现吗?不用看也知道信内写些什么内容,无非就是他在为他们的未来多么艰辛努力。哼哼哼(︶︿︶),大黄完全是有了媳妇忘了老师,再见到这小子必然要暴揍一顿……
王珏将信递给王熙然,皱着眉头向窗外望去,心里仍在担心弟子,也在责怪自己居然怒火上头派他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而一直被王珏念叨的大黄,这几个月来真没少挨揍,已经完全不用等到她来揍了。
话说,那日黄文和李绩派来的两个人离开南山后,几乎是日夜不停地在赶路,中间换了n次马才顺利到达边关。黄文同两人商议后,决定选个既会进牢房又不至于被看守太严的罪责--扒手。
假装扒手又要成功被捉获,黄文自然不能显露自身武艺。三人观察了一个时辰,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一个浑身挂着金链子的大汉身上。这家伙一看就是土豪,瞧着那身板被他捉住也比较不容易露馅,偷他准没错儿!
与京畿不同,边关百姓多豪爽,体格也够彪悍。没考虑到大汉那么能打,这下黄文可倒了大霉,他被对方捉住后挨了好顿胖揍。瞧着大汉专门往黄文脸上招呼,李绩的俩手下小心脏直揪揪,生怕姑爷被揍得毁容。
大汉打够后,拎着黄文脖领子就给送衙门去了。三人内心齐舒出一口气,虽然过程不太美丽,好在目的达到了。演戏得演全套,谁知道衙门内有没有颉利的卧底。分析王珏给他安排的身份,黄文演得很入戏,整天一副苦大仇深面带恨意的模样。
入牢两天后,借着两位外应弄出的乱子,黄文成功越狱。只是他离开时,特意遗留了两份手实在牢房里。狱卒拾得手实后交与县令,这下衙门可闹开了。一份手实上的身份是崔瑛,博陵崔氏旁支。又一份手实是一个名唤黄阿达的人,此身份证明看起来像伪造的。
县衙内的众人聚在一起合计,他们觉得是崔氏旁支伪装身份来到边关,因为盘缠用尽或路上出变故才想着偷钱解决问题。边关这个位置非常敏感,县令不做他想便颤抖着双手开始写奏折。
黄文越狱的当晚没在县内多停留,而是直接跑关外去了。那两个李绩派来的心腹仍留在边关,他们租下一间客栈当暂时驻点,就等着黄文有需要时找过来。王珏早已联系好墨家帮忙,并未要求他们如此,人家这样做完全是李绩的嘱咐。
此时恰逢一年中最冷的那几天,这两年气温更是比往常低,关外因雪灾死去不少人。黄文逃出时穿得比较单薄,即便他接受过药物锻体,也被冻得瑟瑟发抖。脚下踩着过膝的大雪,他辨别着方向往五原郡的方向走。
黄文内心有些小得意,若是常人如他这般不死也得大病,都亏他们百家派的传承够强悍。还是那句话,莫装x,装x被雷劈。就在他得意着小心躲过人赶路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一伙出来扫荡的突厥兵。
“大家快看,有个汉人小白脸来咱们突厥做客了!”
“哈哈哈,那可得好好招待他!”
没给黄文开口。交涉的机会,领头人带队过去就把他给围了。不用说话,先武力招呼一番。黄文也练武,自然知道什么招式是教训什么是下死手。见这些突厥兵起码现在没想杀他,为与之前在边关的表演对应,他仍要装着不会武艺。
黄文才到边关五日就挨了两顿胖揍,原本就没消肿的脸又变猪头了。本以为突厥领头人会问话,他已在心中想好如何应对,没想到这位竟然不走寻常路,直接照着他后颈把人打晕了。
待黄文再醒来,他发现自己被扔在一个充满恶臭味的破帐篷里。好在除了他还有别人在,可以跟周围人询问一下情况。瞧着这些人面上都有奴隶烙印,想来是被突厥人捉来做苦力的汉人。等会儿,他似乎忽略掉什么重要事情!
时间倒退倒退再倒退,黄文觉得自己仿佛睡了一大觉,期间恍惚着醒来过几次。每次醒来都觉得头痛,还有面部痛?!想到一种可能,黄文赶紧用手向面上摸去,果真在额头上摸到一个清晰的触感。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黄文的心情很复杂,人送外号黄坏水的自己,这次居然栽在一个突厥莽汉手上了。还有更让人纠结的事情,他在南山时制定的计划,就是以奴隶身份接近颉利,没想到居然歪打正着达到目的了。
有一件事儿比较糟心,若让师兄们知道他将自己算计成这样,必然会常拿此事挂在嘴边笑话他。转念又一想,他做的是将脑袋挂裤腰上的危险事儿,得有命回去再考虑颜面问题。
幸运的是,通过同帐内人的聊天,黄文得知这队突厥士兵要去的地方正是五原郡--颉利可汗牙廷的所在地。如果不是不认得突厥队长,他都以为这是自己人弄来的托了。
他醒后没多久便启程了,奴隶们被人像牲畜一样驱赶,鞋子早已灌进雪,脚都冻得僵硬不过血了。黄文一路上都低着头不言语,他想到临行前一晚老师单独对他说的那些话。
“我们生活在关内,总听说边关人民多苦,又有多少百姓被劫去做奴隶。说得再惨也不及亲眼所见来得震撼,你去看看奴隶们过得是多么猪狗不如的日子,普通突厥百姓的生活又有多苦,方能知道你此行是担着什么样的重任!”
此刻,他不是在看,而是在切身感受着。黄文用下巴抵住胸口,眼睛注视着雪地目露凶光,内心发誓定要好好谋划,为未来的突厥大战出汗出血!思索间,背后又挨了一棍,黄文仍是低头不做声,只是脚步加快了几分。
就这么恍惚着一直赶路,周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每天吃不饱还要经常挨打,黄文眼睁睁看着同他一个帐篷出来的人,眼神由混沌变为呆滞再到现在的死寂。有人被打死,有人自己寻死,等到五原郡时一队奴隶已减少至三分之一。
黄文的双掌溃烂,他多次紧握双拳,将指甲扣紧肉里,强忍着直视同胞们一个个被活活打死。一切,只为不影响自己的任务,为了更大更长远的利益。
由于黄文看起来体格不错,虽然面上有烙痕但长相在奴隶队伍中绝对算出挑,他被分到一个离颉利可汗牙廷很近的劳务点做工。越是关键时刻越忌急躁,黄文多次在远处观察颉利可汗,并思考数日后才决定按他的计划行动。
又是一日,经黄文观察,觉得颉利心情似乎不错。就在颉利经过他附近时,黄文突然站起来狠狠地将手上做工用具扔在了地上。此举成功引来所有人的注意,奴隶们的、监工们的,以及颉利的!
一个监工过来,二话不说就开始照着黄文身上挥鞭子。而黄文则是昂着头,用憧憬地目光看向天空。尽管他面色已近苍白,衣衫已浸血迹,他看起来仍是在硬挺一般没叫出一声。
那监工见可汗在一旁,这个奴隶竟如此不服管教,急得直冒汗。无奈怎么打都没用,遂大喝道:“你当自己是汉家的文人学士吗,竟学起人家讲究什么气节。再不好好干活,我将你的眼睛挖出来,看你还拿何物看向天空。”
成败在此一举!!!
黄文并未因监工的话有什么动作,而是面露悲戚地回道:“我本满腹经纶,奈何生错了人家,亦生错了时代。可悲、可叹、唯独不可怜!我所信非人,今日的一切遭遇都是代价!这双眼睛已无用,你若喜欢拿去又何妨?”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有读者说要教训黄文,这样够虐不lt( ̄▽ ̄)gt 哇哈哈哈~~
第133章 黄文近况(二)
颉利可汗这人也挺有意思,别看他常年不洗澡浑身羊骚味,人家却也挺好面子挺讲究排场。突厥是游牧民族,主要由各部落首领主管自己那一摊事儿。因着习俗简单,也未给予最高统治者那么高大上的地位,比如上个朝弄个三跪九拜啥滴,在这点上颉利一直挺嫉妒李世民。
自从身边有了赵德言,颉利在他的进言下改变施政方式,才稍稍找到那么点感觉。每每将各部莽汉与赵德言那文绉绉、说话有条有理的人一对比,颉利就不由自主地想到对头身上。人家满朝都是这样的人物,这一比起来不要太寒碜。
他以前捉住过几个大唐官员,比如汉阳公苏瑰、太常卿郑元璹、左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只是这些人在大唐有大好的前途,并且一家老小也都在李世民手上,想让人家来他这荒郊野岭当官完全是白日做梦。
颉利后来也想明白了,这些人要归顺咱还怕他们来当奸细呢。边关读书人少,每次劫掠过来的奴隶中,有能识字的那都是大惊喜。文人在大唐人口中所占的比例特别小,哪那么容易找到似赵德言那样有才华还一心为他的人。没想到饭后遛弯的当口,居然让他遇到一个不得志的文人。
瞧着黄文那忧郁的表情,死寂中带着渴求的矛盾眼神,文绉绉的谈吐以及具有美感的举止,颉利立马来了兴趣。他挥退左右,踱步到黄文身边,豪气地问道:“你是哪里人,怎么来我突厥做客了?”
黄文的表情好悬没绷住,暗道此人不愧为圣上的老朋友,一样的那么无耻那么会睁眼说瞎话。他明明是被劫来的好不好,瞎呀看不到他额上的烙痕?
然而,以上只是心里活动。黄文转过身先对颉利作揖,起身后说道:“我是博陵崔氏旁支,前几日在边关遇到点麻烦。本想先到关外躲避几日,没想到竟被人打晕劫来做奴隶。我们一族本就前途尽丧,如今额上又多出这么个烙印,便是没被判罪我这一生也因此没了指望。”
就像李世民往关外撒卧底一样,颉利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关于大唐第一世家博陵崔氏的事情他自然知道,连嫡支无用旁支才华横溢这一点他也有耳闻,如今眼前出现这么个痛恨大唐、自身又有才华的人,颉利兴致大起。
当然,首先得确定此人的身份。颉利先装么着惊讶一下,“我向来敬重有才华的文人,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如此对待先生?!也怪诸部首领不会教导将士,定是他们的人胡乱做事儿!先生到边关所为何事,听说李穷鬼有派人秘密监视你们,先生是如何出来的?”
头前听颉利称呼自己为先生,黄文心中生出喜意,暗道事情已成一半。再听他那无耻的推脱之言,都不知该如何接话了。我在你地头上做工,你说这事儿不是你手下所为?不好回答的就不接话,先把来历经过道出好让对方放心。
“说起来实在惭愧,族人觉得我学识尚可,遂让我假死出外延续血脉,以躲避唐皇判处的十代不可科举的惩罚。本想到边关安家,谁知刚进县里就被人误认为扒手捉进大牢。前些日子衙门出乱子,我因害怕身份被识破趁乱逃走。出来后发现两份真假手实竟不知遗失在何处,怕是落在牢里,遂才出关躲避。”
颉利沉默片刻,他在分析黄文话语中的信息。有些事情还需着人去确认,未确定此人身份真假时,不宜许诺或怠慢。他对着黄文扯出一个笑容,“怎可让先生做苦力,我安排一个帐篷着人伺候你休整。”见黄文要开口,他又出言打断道:“我最敬重文士,先生千万别客气。”
黄文的面上露出挣扎的表情,而后再次作揖道:“如此,有劳可汗了。”
“哈哈哈哈,这样就对了!!”笑声震得羊群直咩咩。
颉利给黄文安排个帐篷就离开了,他走后有两个大汉抬着浴桶进来,弄这么俩人伺候他一看就是变相的监视。黄文本来也没打算逃走,他不顾俩大汉凶神恶煞的表情,洗完澡就开始蒙头大睡。
没等颉利派人去打探消息呢,安排在边关的探子定期传回的消息送到,里面就有关于黄文的逃狱事件的描述。谨慎起见,颉利觉得还要带上赵先生,考校一下那崔郎君的学识才好谈任用之事。
黄文跟在两个大汉身后很疑惑,不知颉利为何在今日宴请他,按时间算短短几日不足以打探消息的人一来一回。走进帐篷,除了颉利和侍从们还有一个汉人文士在。黄文面上仍是一副闲适模样,只是心里已提高警惕。
颉利看到黄文进来,热情地起身相迎,“崔郎君快过来坐,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此乃我的军师赵德言先生,他同你一样是汉人。”
“见过可汗,见过赵先生。”黄文规矩作揖。
见那个叫赵德言的文士从始至终面无表情,黄文不敢将视线过多放在他身上。三人坐定后,黄文率先开口道:“屡遭磨难,我前几日竟做出那等颓废的样子,让可汗见笑了。”
颉利同情地看向黄文,“我若是你也会如此,都怪那李穷鬼过河拆桥,你们博陵崔氏历代都没少为汉人做贡献啊。”
“多谢可汗理解,可惜我们没遇到您这样的仁君。”黄文眼中蓄泪,感激地看向颉利,好似这一句认同的话给了他十足力量。
等的就是这句话,颉利可汗哈哈大笑着冲赵德言使眼色。赵德言轻颔首,转而对黄文说道:“郎君既是博陵崔氏贤才,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郎君。想必你对草原局势已有了解,你觉得可汗该怎么做能对他最有利呢?”
黄文并未直接答复,而是皱眉思索起来。这个问题很难,他还未摸清颉利的想法,也不知赵德言是何种程度的谋士,若回答不好转眼就是杀身之祸。
好在黄文此人鬼主意比较多,他目含崇拜地看向颉利,“大唐与突厥各有各的好,只是我觉得大唐的集权制要胜过突厥如今的治理方式。很多部落首领太过平庸,然而这样的人却拥有太多权利,若能越过这些庸人统一听可汗的指令,我想突厥百姓的生活会更好。”
这种回答很巧妙,哪怕颉利或赵德言知道突厥并不适合过于集权,也只会把他当成崇拜者或溜须拍马的庸才罢了。哪怕结果是往后会走弯路,却也不至于丧命。
“好!博陵崔氏果真名不虚传,郎君与我和军师想到一块儿去了!!”颉利可汗激动得直拍案。
一直面无表情的赵德言面上也有了笑模样,他端起酒碗对黄文说道:“郎君不愧为崔氏贤才,我敬你一碗酒。”
黄文连忙端起酒碗回应,口中蹦出一串谦虚之言。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黄文怎么觉得赵德言夸奖他时颇有讽刺的意味呢。无论如何,此人能以汉人的身份在突厥混到如今地位,必然要小心提防。
颉利畅快地笑完,直视黄文认真问道:“崔郎君以后有什么打算?不若留在突厥为我做事如何?”
黄文起身大拜,“愿凭可汗差遣。”还以为得来回吹捧试探几次才能如愿呢,没想到颉利可汗居然是个如此爽快的人。
走到这一步一切仍在计划中,黄文处事十分小心谨慎,他此后皆跟在颉利和赵德言身边多看少说。期间,杨谐之女义成公主得知颉利又请来一个汉人幕僚,还特意宴请过黄文。
按突厥习俗,颉利可汗继位后娶义成公主为妻。这个女人曾是颉利的后母、后来是嫂子、现在是妻子,黄文很好奇颉利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作为一个女人,义成公主的遭遇很让人同情,只是想到她怂恿颉利以报答隋皇室为由劫掠汉民,黄文内心便想对此人除而后快。
除了赵德言依然给他怪异的感觉,黄文在突厥的生活可以说是如鱼得水,实诚汉子遇到他这样的人分分钟就给忽悠懵。本以为要往外传递消息十分难,没想到墨家的商队竟在草原上混得很开。
黄文再早熟也是个未婚小郎君,先顾着正事给老师写信,将重要事情交代清楚。然后就开始可劲给未婚妻写情话,就怕对方担忧思念。那墨家商队管事拿到信时也一愣,他真没见着过传密信写这么厚一摞的,难道这位郎君发现很多机密?
某人当晚就后悔了,暗怪自己刚脱离险境就失了分寸。以他对老师的了解,看到信封厚度的对比必然要在心里给他记小账。还有一个比一个难缠的师兄们,他似乎只在给老师的信里,对他们集体问候了一句。估计等他回去,这事儿也是一笔帐。
除夕夜,去年是在南山过的,没想到今年竟来到关外,真是世事难料。黄文穿着毛皮大衣,拿着酒壶在帐篷外对月思想。不知老师在做什么,师兄们回家有没有捣蛋,未婚妻的身体是否已经康复,还有一直被他骚扰的岳父大人身体安康否。
“崔郎君在想什么,可是思念族人了?”
黄文吓得一抖,这个赵德言总是来去无声,害他连做梦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说梦话的时候对方突然出现。黄文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回道:“确实如此,不知他们要如何过年。”
赵德言拍了拍黄文的肩膀表示安慰,一句话都没再说便飘然离开了。黄文看着他的背影欲哭闻泪,内心嚎叫盼望老师早日传递消息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颉利可汗有名字,但是本文出场人物多,我尽量给一个人固定一种称呼,省得文章看起来很乱~。
第134章 过年期间
既然黄文如此放心不下,咱们来说说那些让他惦念的人如何过年。
李晋江离开后,只剩武照小包子还没回家。王珏为师向来不会厚此薄彼,她想给武照准备同弟子们一样多的年礼,只是被武照恳切拒绝了。
武照虽年幼,由于自小被家里兄长苛待,小小年纪已是十分懂事。自己常年在老师家里吃住,怎么好再向老师索取更多东西。皂品生意的丰厚分成都存在她的小院里,这么一直攒着等阿姐和妹妹到婚龄时,足够置备非常非常丰厚的嫁妆。
也知道老师是准备亲自送她回家,好亮明身份使得兄长们能转变对他们母女四人的态度。若这么做随之而来的后果则是,兄长们会三天两头上门求老师办事,甚至在外打着老师的名头肆无忌惮地闯祸。
王珏理解武照的想法,遂也没再劝过多劝说。她这么做一方面是尊重弟子的选择,一方面也希望武照能通过自己解决这些烦扰事得到成长。
李晋江离开后没两日,杨氏就悄悄来接武照了。杨氏一直谎称武照在外祖家,关于孩子已拜王珏为师的事情她早跟娘家打过招呼。杨家人也不傻,无论是出于亲情考虑还是出于利益,自然愿意帮忙圆谎。这不,赶在杨家送年礼的当会儿,杨氏想让武照在官道上跟送年礼的车队一起回家。
杨氏如今是有女万事足,除了尚在学走路的小女儿,她跟大女儿都因武照被王珏收为入门弟子而对未来充满期望。一年未归家,哄睡小妹后,武照急切地拉着母亲和大姐开始给她们讲自己这一年的学习生活。
听到武照说起分成和嫁妆之事,杨氏和武顺又好顿抹眼泪。杨氏怪自己为母却要年幼的闺女承担太多,武顺也懊恼自己不能照顾妹妹反让她为自己操心。母女三人流着眼泪秉烛夜谈,虽依然要受武家二位郎君的苛待,她们却看到了摆脱现状的希望。
不提武照在归家期间如何对兄长们视而不见,再说说带着王家仆从和大批礼物离开的李晋江。
自《兰陵王面具》一书火爆销售,通过各地书商疯狂囤货,酒肆客栈说书人不断,又有大量读者不远千里送来书信来看,李晋江能感觉到自己的名声正在急速上升。从走出长安开始,他在回家的这段路上有了更切实的体会。
原来不止是长安,各地都有说书人在讲他的三本小说,还有很多挑货郎行走着售卖各式各样的面具,便是天色暗下来后走在坊间遇到戴面具的郎君,大家只会轻声一笑却没人将对方当成贼人。
从初次了解情况时的热血沸腾,到快速赶路回家想要体会一下衣锦还乡的感觉,李晋江内心深知他如今已非吴下阿蒙。当然,他并未忘记将这些感受都记下来,尤其是关于老师对他的帮助和爱护,都被他写在平日专门记录老师言行的那本册子上。
兴奋之余全是对老师满满地感激,每每有所感慨他就忍不住要写封信,再买些当地特产到驿站托人一同给老师送回去。李晋江这人非常懂得感恩,不管出于何种考量,长孙尚书一直在给他当推手,这是不争的事实。因此,长孙无忌也受到跟王珏一样的待待遇,只是频率上小了不少。
接连收到东西和书信,弄得王珏和长孙无忌既感动又哭笑不得,最后终于在李晋江送信报平安说已归家才停止。当然,王珏的哭笑不得纯属是为自家弟子的性子。
长孙无忌的哭笑不得就是字面意思,每当想到自己的名字跟李晋江联系到一起他就想哭,但李晋江此番作为又让他感觉到对方的真性情和对自己发自内心的感激,老狐狸读着李晋江的来信总忍不住会心一笑。
李晋江同黄文一样擅长讨好人,后者是惯会察言观色看人下菜碟,前者则是抛弃含蓄、什么肉麻话都能说得出口。别人说或许会被当成阿谀小人,他的表达方式却能让人感受到毫不掩饰的真诚。
哪怕李晋江尽量加快赶路速度,李氏族人依然等得很着急,全因他去年这会儿早已到家。李晋江一路上虽感受到百姓们对自己作品的追捧,却因他的画像没有广为流传而并未在行路上受到阻碍。这种顺当的赶路方式,在进入涟水县的那一刻终止。
“大家快看,写话本的李郎君回乡过年了!”
随着这一声吼,一群百姓围嗖嗖围过来。好在王家仆从常年经历这种事情,因着长安百姓们对王珏的追捧,他们应对这种情况早已轻车熟路。见李晋江激动得对着同乡作长揖,周志也在其身后带领仆从们做同一动作。
王珏派出不少人送李晋江回乡,由于人数多、动作到位又整齐,引得百姓们一阵欢呼赞叹,还有很多小娘子羞红了脸。李晋江同师兄们一样,崇拜老师的同时会不自觉地模仿一二。他起身后,对围观百姓说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能有今日成就除了老师的教导,亦离不开咱们涟水县风土人情的影响。”
狗不嫌家贫,儿不嫌娘丑。李家小子并没有因为拜得好老师,去长安见过世面又声名鹊起,而瞧不上他们乡里人,是个好儿郎!
听得同乡们对自己的赞扬,李晋江面色微红。恰此时,李梁氏得知儿子归家,迫不及待地出来接人了。李晋江见母亲过来,对同乡们说道:“我甚是思念家人,今日先随娘亲归家,待过几日再同大家相聚。”说完,又是有礼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