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

  傅澜也想不明白,却又想到一个人,忙道:“我在城外遇见了那位抚清真人,他待人极好,兴许是他向皇上举荐的我,至于封女医,除了太医院人手不足,应该还为着后宫请脉方便些吧?不是说当年的良妃娘娘就是因瘟疫去世的么,恐怕在皇上心中也是一个难去的心病。”
  被她这么一说,云瑶倒是想起了白日里璃贵妃提起了傅勃生,那时候的成帝显得不太高兴,可之后便着人封了傅澜为医,敛眉道:“皇上召见你时,可有提起傅老爷子?”
  傅澜淡了脸色,“自然是有,还说虽然爷爷因保胎不利赐死,可医术却仍是被肯定的,让我得空多看看爷爷先前的医书,至于疫症,以太子为主,其他的事让我少操心。”
  云瑶垂了垂首,发间的浅红色镶珠流苏簪子一摇一摆,好似风中杨柳,她不放心道:“后宫中,以璃贵妃与你积怨最深,只怕容不得你,既然皇上都开口这么说了,日后见到璃贵妃,你且能避则避。”
  傅澜紧了紧唇,闷声点了头。
  云瑶何尝不知她恨璃贵妃,可位高权重,身处皇宫之中,许多事早已不如她们在苏州那般随心所欲。不说傅澜恨,就是云瑶也不喜璃贵妃,撇开一切不说,傅勃生一事她虽道听途说多些,可他的医术和医德,她从傅澜身上便能看出大半,这样的人才,如何会保不住龙胎,只是这其中的事,傅澜糊涂着,她便也不戳破,毕竟以傅澜的性子,若真是疑心了,于傅澜更不利。
  因傅澜的缘故,晚间云瑶便同她一并住在皇宫过了一晚,各自也都放心了些,二人才要散去,就听前头散朝后传来了大消息,原是今日早朝,许多官员都进言祭祀之事不可拖,无非是以四、七皇子为主的,可成帝偏偏以太子染病为由,竟决定亲自祭坛,以祈祷风调雨顺,如此才压下来风声,可又有不少官员对傅澜的女医身份耿耿于怀,反倒是沐水站出来,以所见所闻力挺傅澜,反倒叫其他人不好再说什么。
  二人听后,皆有些心思复杂。临别前,云瑶对傅澜道:“我会将惜儿送进来,你的起居总得有个体己人顾着。”
  傅澜笑道:“便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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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系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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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里景色依旧,丝毫没有因为瘟疫而落寂半分,虽然太子卧病在床,可正值阳春三月,柳絮纷飞,满枝鲜艳芬芳的花儿在风中荡漾。宫阁中步伐整齐优美的宫女更为繁华的王宫增添了几分别样的景致,她们的微笑像花朵一样温柔清纯,那样的年轻富有生机,是宫中最需要的,也是最不缺少的。
  散朝后,安子翩正同沐水说着什么,拐过回廊,就看见廊下有抹倩丽的身影,身姿曼妙,模样雍容而绝美,沐水与他对望一眼,便心下了然,“我去西门等你。”
  “好。”安子翩等到沐水离开了,这才将一双眼看向秋怡郡主,她似才见到他一般,娇滴滴地抬起头,挪着步伐向他而来,还未开口,先行了礼。
  “七弟媳太过客套了。”他回来淡淡的笑,礼尚往来般微微颔首。
  听他这么叫,原本噙笑的秋怡笑容瑟了瑟,还是笑道:“四哥哥从来都唤我秋怡,如今怎么反倒生分了?”
  “从前秋怡的身份是郡主,是妹妹,如今秋怡的身份是七皇妃,是弟媳。身份不同,自然叫法也得变变。”他将眼看了看远方,“京中瘟疫尚未好转,我就不打扰七弟媳的雅兴了。”
  在他头也不会要与秋怡擦肩而过时,秋怡立刻出声唤住了他,呼吸有些紊乱,声音却依旧娇柔甜美:“四哥哥就这样不待见我了吗?”
  安子翩没有回头,只是声音淡了些,“秋怡在这儿等我,就为了说这些?”
  听他这么唤她,她竟有丝动情,声音也柔了许多,“昨日听府中下人说,静宛郡主将太子换下来的衣裳托人送了过来,到不知是何用意,若让整个七皇府的人染了瘟疫,岂不是大罪?想来她或只想让秋怡碰那衣裳……”这话里含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听起来叫人爱怜万分,加上她的容貌上乘,虽不比云瑶绝色动人,可浓妆美艳,比之日日素妆淡粉的云瑶来说,多了分妩媚和娇态。
  “哦?”安子翩面色淡薄下来,俊美如星的一双眼不含一丝感情,“那这样的大罪,理应禀告父皇才是。”
  秋怡郡主望着他的背,有些喜不自胜,却控制着情绪,继续娇柔地道:“可父皇已将她许配给了四哥哥,秋怡怕连累四哥哥,所以不敢多嘴,只盼四哥哥能看清静宛郡主的为人,莫被欺骗才是。”
  安子翩这才转过头来,脸上露出了一抹复杂的神色,盯着她道:“我知你生活不易,但人有时候知足常乐,安身立命才是最重要的。”
  秋怡还欲打算开口辩解什么,他便不去看她,沉声道:“那衣裳是我让人送去的,不过经了静宛郡主的手,反倒生出旁枝末节来。”
  她见他提及云瑶时,目光柔情似水,语气温和宠溺,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不免身形一怔,而听完他说的话,整个人更是怔在了原地,面色有些慌了,却还是努力保持着笑道:“四哥哥的意思,秋怡不明白。”
  “太子是穿了你的衣裳之后,才染的瘟疫,而伺候他近身穿衣的两个内侍,也都染上了瘟疫,虽然单凭衣裳是你做的不足与证明,你也可以说这一切都是巧合,但你别忘了,京城中负责管辖和照看瘟疫扩散的人,是我。”他清亮而严厉的目光射向她,让她无形中有些压迫,明明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看她这么多次,更没有一日之内和她说这么多话,可今天她却高兴不起来。
  他见她如此,没有半分犹豫地接着开口:“七弟将人带进府中后,就没再送出来过,直到打更过后,才有人从角门扛出一个麻袋,若现在我派人去乱葬岗搜查,恐怕人证物证俱在,”
  秋怡立刻煞白了脸,紧紧咬着唇,华丽的发簪随着她的克制隐隐颤抖,跳脱如珠,她强撑辩驳:“七皇子打算救治患有疫情的病人,无奈进府尚未就医就死了,七皇子不想将事情闹大,这才草草处理,就算四哥哥告诉父皇,也不过成全了七皇子的善心罢了。”
  安子翩的一双眼凝视着她,嘴角清冷地道:“若是那病死的灾民鼻翼内有盘金彩绣丝线和微末的棉絮呢?那件盘金彩绣棉衬衣裳,不是你亲手做给太子的么?怎么一个被七弟救济的灾民,鼻中会吸入这样的棉絮?”
  秋怡郡主如同被雷劈中一般,面色惨白,饶是唇上点了绛,仍旧掩盖不住被她咬得泛白的唇色,声音也变得不成调了起来:“原来四哥哥早就知道了,将衣裳寄给我,就是为了此刻这样凌|辱我么?”
  他见她如此冥顽不灵,眼底竟有丝悲悯,可片刻后便尽是清淡,“二哥和我,皆把你看作妹妹,可你连他尚且会下狠手,我自愧不如,这衣裳便当作是我对你尽的最后一点心,从今往后,好自为之吧。”
  “可无论是你还是二哥哥,都理解不了我的苦,更代替不了我的恐!”她的声音开始变得尖,叫人听起来有些刺耳,可她却始终保持着昂首的姿态,极力将泪水藏在眼底,“自古皇室中人的婚事便身不由己,你们尚且可以娶妻纳妾,可我只有一次机会,若不把握住,便是死在塞外,客死他乡,连爹娘的面也再见不到!凭什么一个婚事就能左右我的命运,凭什么杨云瑶可以嫁给你!”说到最后一句时,秋怡几乎是用叱责的语气,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从小青睐想嫁的对象,会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女子给夺去了,甚至那样的轻松。
  安子翩久久望着她,良久道:“她比你成功的地方,不是运气,而是心性。没有谁能左右得了谁,终究都是自己的心魔。”说罢,他转身离去,没有再同她多说一句话。
  来了西门,就见沐水面色复杂地看着他,安子翩清楚以刚才的动静,只怕沐水也听见了。
  果然,沐水低声道:“为何不借此机会扳倒安耀臣?”
  “皇上会因借我之手除掉安耀臣的手下,而让我去监察疫情,同样也会为了平衡我和安耀臣之间的关系,将这件事压下来。”
  “可就算如此,也会让皇上在心中对安耀臣有防备,毕竟谋害太子,如同弑君,其心可诛。”
  “可你就能确定,他不会将我猜疑成第二个安耀臣?若他为了保住太子,先将安耀臣除了,再对我下手,又待如何?”
  “虎毒不食子……”
  “你别忘了,他不仅是虎,还是君,是天下的王。”说到这里,安子翩不再往下说,只是同沐水默默往外走去。
  想来这一回,是秋怡亲手断送了他对她作为兄妹之情唯一的念想了。
  云瑶和香寒离宫时,香寒忍不住抱怨道:“小姐,昨日的事奴婢实在后怕,那璃贵妃娇蛮狠毒,七皇子眼看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好在昨日七皇子出来了,也算变相给咱们解围,不然璃贵妃的宫女就要一巴掌打下来了,不过奴婢拼死也是会护着小姐的。”
  云瑶一语不发,瞧了她一眼,香寒忙噤声不言,直到二人上了马车,云瑶方才开口道:“那一巴掌,还不如打下来得好。”
  香寒疑惑道:“奴婢不明白。”
  云瑶看着她,宽笑道:“这些事,到底不知道为好。但你要清楚,七皇子和璃贵妃是骨肉至亲,又都性子暗沉,断不会为了咱们出言解围。”
  香寒似懂非懂地点头,云瑶亦默不作声了。
  若璃贵妃当真打了那一巴掌,她自然能在成帝那里讨回公道,更能替傅澜教训一下璃贵妃,可安耀臣何等精明,阻止了璃贵妃的一时冲动,更化解了二人的矛盾,看起来反倒是云瑶的不是。
  经过这次的接触,她才真正明白过来,璃贵妃能坐上今天的位置,能享这样的荣华富贵,与她尖利狠毒的手段断然逃不开干系,可更多在背后出谋划策的,只怕就是这位七皇子了。
  回到杨府时,宁氏亲自去了她的院子,见云瑶当真没事,这才放心下来,因小锁再过三月就要周岁了,也越发爱闹腾了,没见到宁氏便哭,就算奶娘哄着也不管用,所以宁氏便回了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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