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兰轩,你敢动这个孩子!

  赏梅宴在皇后与皇贵妃傅锦凰的一同操办下,热热闹闹地张罗了起来,花匠将梅林修剪一新,宫人也都将园中重新布置了一番,宴饮的菜单都由两人亲自拟定过目,足见对这次赏梅宴的重视之意。爱耨朾碣
  日子便定在了明天,皇后唯恐准备得不够妥当,特地在头一天邀了皇贵妃傅锦凰一同到梅园再视察一番,看看宫人是否已经准备得万无一失。
  傅锦凰一身紫色的斗蓬,永远都是那般光艳逼人,华贵无双,扫了一眼园中忙碌地宫人,冷声哼道,“皇后与臣妾费了这番心思为兰妃设宴洗尘,但愿……她能承受得起。”
  她与皇后在宫中争斗多年,太了解这个女人了,她温厚谦和的外表下暗藏的心机是极其可怕的,她做事一向都是有目的性的。
  虽然她没有对她说明,她却可以猜想得到,这顿赏梅宴决不可能真的是要为靳兰轩接风洗尘,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样的险恶用心,她一时之间也还猜想不到轺。
  “兰妃以后也同为六宫姐妹,你我共同主理六宫之事,她一病三年对这宫中许多也不熟悉,你我还得多加照拂,为免皇上忧心后宫之事。”皇后打量着满园傲雪盛放的红梅,笑意温醇地说道。
  傅锦凰冷冷一笑,说道,“臣妾自然会好好照拂她。”
  照拂二字,说得咬牙切齿,寒意凛然哀。
  只是现在夏候彻太过贪宠靳兰斩,她不能轻举妄动,只能静观其变。
  可是,纵然他们曾经青梅竹马,多年相识,但那早就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男人就是天生喜新厌旧的东西,夏候彻也好不到哪里去。
  皇后只是笑了笑,随即打量了一番天色,道,“今夜只怕又是一场风雪,不过想来明日午后应该也会有太阳出来,那时候赏梅正好。”
  傅锦凰伸手折下一枝梅花,笑得莫测高深“比起这冰天雪地里看这没趣儿的花,臣妾更喜欢看戏,想必皇后的安排,不会让臣妾失望。”
  至于那出戏,想来便是明天的主角兰妃了。
  皇后面色微怔,只是平静地笑了笑,“但愿皇贵妃能瞧得上眼。”
  “那臣妾便拭目以待了。”傅锦凰拈花,轻笑颔首。
  明天的赏梅宴,想必是热闹了。
  墨嫣一语不发地跟随在皇后身侧,她在清宁宫服侍也有几年了,可是这一次连她也不知道皇后到底是要干什么?
  她明明知道就连如今得宠的钰嫔冒犯了钰嫔都被惩罚了,她又有什么样的筹码肯定自己对付了靳兰轩,不被皇帝所怪罪?
  还是,她也已经失去了理智,迫不及待地想要在靳太后回宫之前,不惜一切除掉那个威胁到她后位的女人。
  可是,以她这些年的观察,皇后邵清姿绝不对是那种莽撞行事的人。
  邵皇后一向是比较信任她的,很多事也交给她去做,可是这一次她却一句话都没有向她提过,让她真的搞不清楚到底是她太过行事小心,还是皇后根本就没有要现在对兰妃下手的意思,只是她与傅锦凰都多想了。
  “墨嫣,这园中梅花开得不错,让花匠剪几枝差人送到凌波殿去,钰嫔今日不能出来看,让她也看一看。”皇后侧头笑语道。
  “是。”墨嫣连忙吩咐了人去找园中的花匠,去办皇后吩咐的事儿。
  傅锦凰将折下的梅枝随手丢下,将手揣进貂皮套袖里取暖,慢悠悠地说道,“好了,这里已经看得差不多了,臣妾觉得没什么遗漏的,便先回去了。”
  “有劳皇贵妃陪本宫走这一趟了。”皇后温文笑语道。
  傅锦凰浅浅行了一礼,“臣妾告退。”
  说罢,带在皇贵妃仪仗义的簇拥下人便离开了。
  皇后拢了拢了身上的斗蓬,静静望着傅锦凰离开的方向,道,“墨嫣,本宫再瞧瞧这周围,你去漪兰殿走一趟,就说本宫有要事请兰妃到清宁宫。”
  墨嫣抿了抿唇,道,“若是兰妃不肯来呢?”
  毕竟,兰妃回宫之后,就一直不曾到清宁宫向她这个正宫皇后见过礼,又岂是她这样一句话就能把人请得动的。
  皇后侧头瞅了她一眼,声音有些冷,“怎么?你现在连个人都请不动了。”
  “奴婢现在就去。”墨嫣欠了欠身,转身快步离开了梅园。
  漪兰殿,如她所预料的一样,她传了皇后的话,兰妃并没有要去清宁宫的意思。
  “本宫今日身子不爽快,麻烦您回去替我回了皇后,本宫改日好些了再过去。”靳兰轩懒洋洋地坐在暖榻上,极其舒坦的样子。
  邵清姿即便她今日贵为皇后,但邵家又岂是与靳家相提并论的,她便是不去见她,她又能奈她何?
  “兰妃娘娘,奴婢请你还是去一趟的得好。”墨嫣不卑不亢地站在原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于情,皇后娘娘已经辛苦几日为你娘娘操办赏梅宴,于理,她到底是正宫皇后,你……只是妃嫔。”
  这话一说,靳兰轩面色明显地不好看了,冷然一笑道,“一来,本宫又没有求着她操办赏梅宴,自不必去领她的情。二来,本宫旧病未愈,若是吹了风旧疾复发,这个责任你担待得起吗?”
  墨嫣淡淡地扬了扬唇,勾起一丝嘲弄的笑,她原以为皇贵妃傅锦凰在宫中已经算是张扬的了,今日可算是见着更厉害的角色了。
  “皇后娘娘体恤兰妃娘娘大病初愈,故而娘娘回宫一直未去清宁宫请安,皇后娘娘也不曾怪罪,可这大夏后宫里的正主终究还是清宁宫,明天的赏梅宴也是皇上同意了的,兰妃娘娘若执意不愿前往,便是闹到皇上那里,怕也不甚好听。”
  在这宫里,她所倚仗的不过是夏候彻对她的情份,等到有朝一日她在皇帝心中再没有分量,她几乎可以想象她会落以什么下场。
  当然,这不是一朝一夕就会发生的事儿。
  “连皇上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女官这般放肆,也要本宫帮你好好管一管你的嘴巴吗?”靳兰轩冷笑道。
  她没想到,自己一病方醒,周围的一切都早已物事人非。
  原本该属于她的一切,都被人占去了
  碧月一听便欲上前向墨嫣动手,可是墨嫣却一把制住了她的手,狠狠一甩道,“兰妃娘娘,墨嫣是个奴才,但也是清宁宫的奴才,这宫中除了皇上,也只有皇后娘娘有资格管教奴才,不劳兰妃娘娘费这个心。”
  她还真是惩治人,惩治上瘾了吗?
  靳兰轩自暖榻起身,微一抬手道,“碧月,服侍本宫更衣,本宫这就去清宁宫拜见一下皇后娘娘。”
  碧月连忙招呼宫人取来了斗蓬和暖炉,伺候她穿戴妥当,浩浩荡荡的妃位仪仗跟随下出了漪兰殿。
  可是,好死不死地,还未到清宁宫却先遇上了皇贵妃傅锦凰。
  靳兰轩对宫中妃嫔并不怎么知晓,见了傅锦凰也只当是个普通妃嫔,并没停下前去请安。
  傅锦凰冷冷一笑,擦肩而过的瞬间停了下来,“兰妃?”
  靳兰轩也停了下来,正欲问碧月此人身份,墨嫣已经冲着对方请安道,“墨嫣见过皇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起吧。”傅锦凰瞥了一眼旁边的靳兰轩,淡淡道,“你不是在梅园伺候皇后娘娘,怎么到这里来了?”
  “娘娘已经回宫了,吩咐奴婢请兰妃娘娘去一趟清宁宫,有事相商。”墨嫣回话道。
  “是吗?”傅锦凰说着,望向靳兰轩笑语问道,“本宫前几日听闻兰妃脸伤着了,怎的好几日还有些肿着呢?”
  靳兰轩一听便沉下脸来,这分明就是讽刺她被钰嫔掌掴之事。
  傅锦凰却犹不罢休,走近几步道,“啧啧,本宫一向听说兰妃天姿玉色,一直无缘得见,如今见着了果真是好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本宫瞧着都心疼,何况是皇上呢?”
  靳兰轩咬了咬牙,这个人分明就是故意讽刺,她是曾经被盛京城内誉为天姿玉色,可是如今她那一身狰狞丑陋的疤痕,让她再听到这四个字便是无比的讽刺。
  “你什么意思?”
  墨嫣默然立在一旁等着,并不打算插话。
  靳兰轩是有几分姿色,但在这样光艳照人的傅锦凰面前,早已黯然失色的。
  论及容色倾城,这宫中美丽的女子比比皆是,但却从未有人真能越过了皇贵妃的华艳无双。
  傅锦凰秀眉微微一挑,面色却有些沉冷了下来,“兰妃前几日还在教导钰嫔不懂宫中礼仪规矩,怎的你见了本宫,自己也忘了规矩?”
  靳家是在盛京城权大势大,但傅家也不输她,她不过教导一下她礼仪规矩,夏候彻也不能将她怎么样了。
  靳兰轩望着对方,半晌也没有动,没有说话。
  傅锦凰似笑非笑地望着对方,不急不忙地说道,“还是,兰妃也要本宫如你教导钰嫔一样,教导你一番,你才想得起来?”
  在这宫中多年,她不说完全了解那个男人,但多少也是知道,他不喜欢后宫女人争风吃醋的小把戏闹到他那里。
  如果兰妃有点脑子便不会去向他说,若是说了,便也更好。
  她就看看,一个人男人到底有多大的肚量,天天容忍一个女人在自己耳边念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靳兰轩咬了咬唇,纵是心有不甘,却还是行了礼,“臣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傅锦凰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人,满意地笑了笑。
  你拿自己的位份去压上官素,本宫一样可以拿皇贵妃的身份压你,便是太后也要对傅家让三分,她就不信她能在她面前骄傲到哪里去!
  “罢了,既然你们赶着去清宁宫,便赶紧去吧,本宫改日再与兰妃说话。”傅锦凰说罢,扶着秋月的手离开,代表皇贵妃的仪仗自靳兰轩面前迤逦而过。
  靳兰轩缓缓站起身,望着靳兰轩离开的方向,目光冰冷得可怕。
  她倒要看看,这些人还能跟她得意多久。
  “兰妃娘娘,我们可以走了吗?”墨嫣出声道。
  “走吧。”靳兰轩道。
  清宁宫,皇后刚刚回来,正在清宁宫换衣裳,宫人进来禀报道,“皇后娘娘,兰妃娘娘过来了。”
  “本宫知道了。”说着,她却是坐到了梳妆台前照了照镜子,道,“好像方才风把头发吹乱了,给本宫重梳一下。”
  于是,这一梳便是一个时辰,靳兰斩便也就被晾在了关殿整整一个时辰。
  靳兰轩儿时便经常出入宫廷,这是皇后在向她立威,她又如何不知道,只是她邵清姿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既然皇后娘娘没空,本宫便先回去了。”
  她说完正欲起身要走,门外便传来太监宣道,“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含笑缓步进了门,在主位坐下,道,“本宫刚刚才从梅园回来,让妹妹久等了。”
  自始至终,靳兰轩也没有起身向她请安见礼。
  “不知皇后娘娘找本宫来有何事?”
  本宫?
  皇后笑意微顿,好一个靳兰轩啊,便是傅锦凰也未敢在她面前自称本宫。
  “是关于明日的赏梅宴之事。”
  “是吗?”靳兰轩垂着头,打量着自己腕上的暖玉镯子,懒懒地应了应声。
  皇后抿了抿唇,望了望墨嫣道,“你们都退下吧!”
  清宁宫的人都退下了,靳兰轩身后的碧月,却一步都没有动。
  皇后望向她,提醒道,“你也退下。”
  “碧月奉皇上旨意贴身照料兰妃娘娘,不得随意离开。”碧月道。
  皇后倒也不气,只是笑着望了望兰妃,“妹妹,本宫有要事要商,让你的宫女退下一会儿可好?”
  靳兰轩侧头道,“碧月,你先出去吧。”
  “是。”
  碧月一走,偌大的清宁宫暖阁,便就真的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
  “皇后娘娘到底有何事?”靳兰轩再度问道。
  皇后端起茶抿了一口,望向她道,“明日的赏梅宴,本宫一是想为妹妹接风洗尘,二来是想妹妹与钰嫔能够冰释前嫌,不要再让皇上因为后宫之事为难。”
  靳兰轩嘲弄地笑了笑,说道,“皇后娘娘想得真周到,只是本宫怕是恕难从命。”
  她不能亲手杀了凤婧衣和上官邑这两个贱人,但上官素让她碰上了,她就绝对不能让她好过。
  皇后叹了叹气,却依旧劝道,“钰嫔虽不比妹妹与皇上多年情份,但也一直是得皇上喜爱的,更何况……她如今已怀有身孕,这是皇上的第一个子嗣,你便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莫再为难她们母子了。”
  “孩子?”靳兰轩不可置信地望向皇后。
  她是说,上官素怀了四哥的孩子。
  皇后神色之间皆是因为这个孩子而生出的喜悦之情,笑着说道,“皇上登基几年,却一直不愿留有子嗣,没有他的首肯,钰嫔也不可能有了身孕,这可是皇上登基以来后宫里最大的喜讯了。”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靳兰轩的面色却一点一点惨白了起来,一寸一寸沉冷下去。
  “所以,本宫想借着明日的赏梅宴,替妹妹接风洗尘,也向六宫宣布这个难得的喜事,以示庆贺。”皇后道。
  靳兰轩冷冷地笑了笑,望向正座之上笑容可掬的皇后,“皇后娘娘还真是有心,只不过你是为本宫接风洗尘,还是要要为钰嫔庆贺有孕之喜?”
  “自然是两者都有。”皇后笑着说道。
  靳兰轩起身,冷哼道,“本宫一定好好谢谢皇后娘娘的一片好意。”
  说罢,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皇后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浅浅地抿了一口,清秀婉约的面上缓缓绽起笑意,明明是笑着却又透着冰雪一般的凉意。
  皇上有意让钰嫔怀上孩子,这个孩子便也自然是他想要的。
  大夏历来便有立嫡立长的规矩,皇上让钰嫔来生下这第一个孩子,便是有了这番打算的。
  靳兰轩,你敢动这个孩子,你跟他的情份也该消磨上几分了。
  一夜风雪,梅园里的梅花却开得更艳了,午后的太阳出来了几分。
  凤婧衣本就懒得出门,只是六宫上下都要出席,她也不好推辞。
  午膳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些便让青湮等人伺候她更衣梳洗,瞅着宴饮时辰快到了方才叫上了苏妙风一起动身前往梅园。
  两人刚进了梅园,漪兰殿的掌事宫女便寻了上来,“钰嫔娘娘,兰妃娘娘请你有事相商。”
  凤婧衣抿唇笑了笑,她到底又要玩什么花样?
  苏妙风等人刚走上一步,便被碧月拦了下一,“兰妃娘娘只请了钰嫔娘娘一人过去。
  凤婧衣回头望了望几人,”苏姐姐,你们先过去吧,我一会儿过去找你们。”
  她跟着碧月刚走远一些,沁芳便着急地道,“芳仪娘娘,只怕兰妃又是不怀好意,你快想想办法。”
  苏妙风略一思量,道,“我们悄悄跟过去看看,她若真是想对钰妹妹不利,我们也好及时阻止。”
  说罢,带着沁芳等人悄然跟了上去。
  她们前脚刚走,郑贵嫔和方婉仪也进了园子,看着几人行迹奇怪,便道,“静芳仪干什么去?”
  “跟上去看看。”方婉仪道。
  凤婧衣跟着碧月到了园子里的湖边,靳兰轩一个人站在那里,不知已经多久了。
  “不知兰妃娘娘找嫔妾何事?”
  靳兰轩微一抬手,示意碧月到一旁等着,自己步步逼近前来说道,“本宫让你来,自然是想要再跟你玩一玩了。”
  凤婧衣闻言失笑,“那兰妃娘娘要玩什么?”
  靳兰轩含笑望着她,伸手拉起她的手抵在自己胸口,笑容温柔却阴冷,“如果你把本宫推下去了,你说四哥会怎么样?”
  凤婧衣微一皱眉,还不及反应,兰妃便自己朝后面的湖里倒去,她快速一把抓住了她,“你又想陷害我?”
  “是又如何?”她说着,便自己往后退去,说道,“碧月,去告诉皇上,钰嫔怀恨在心,将本宫推下水了。”
  凤婧衣知道她一落水,自己必然会再被她污陷成凶手,夏候彻肯定又会偏向兰妃,索性心下一横跟着她一起跳进了冰冷刺骨的冰湖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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