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节

  他一边说着,一边纵身跃出了屋子。
  ……
  桑陵城最高的一处建筑,是从飞鹰崖前悬建出的三层阁楼。飞鹰崖乃因崖顶有座酷似飞鹰展翅的巨大石岩而得名,这三层阁楼的最高一层恰建在鹰嘴之下,远远望去阁楼就像被老鹰叨起的食物,故这三层阁楼名曰鹰食楼。
  霍铮将俞眉远带到了第三层阁楼上。
  阁楼有向外延申的眺望台,站在其上便可俯瞰整座桑陵城与城外连绵金沙。
  站在城中时并无多少感觉,如今俯瞰而去,俞眉远方觉大漠的恢弘。
  沙峦起伏如涛,鳞光铺地,万里长空湛蓝无云,只一轮烈日璀璨生辉。古老城池沧桑静谧,街巷间的行人微渺如蚁,在阳光之下奔劳生存,各自悲喜。
  这般景象,上一世深居闺阁与后宅的她无法想像。
  人一旦走出某种桎梏,便不愿再停留。
  岁月琐碎,如指尖流沙,抓不住也留不下,不如乘风入海,聚沙为峦。
  悬楼之上风大,扬起衣袂如蝶舞,沙砾被刮得老高,打着旋儿飞来,迷人眼眸。
  俞眉远眨巴着眼睛,想眨出可恨的沙砾,眼前却忽有阴影沉下。
  霍铮绕到她身前,挑起她下巴,往她眼中轻轻吹气,俞眉远睁大了眼,瞳中印出清晰的他。沙砾很快被吹走,他却未从她身前离开,双手绕过她的耳侧,抖开宽大的纱巾,将她兜头罩起。
  虹霓般的颜色,是这座古老的城池送给她最好的祝福。
  “这是桑陵城百姓送你的礼物。在这里,除了最尊贵的长者可以拥有虹纱外,一个女人一辈子在嫁人之时,也能披盖一次。阿远,你是桑陵城最尊贵的客人,也是霍铮的一世新娘。”霍铮温柔如水,看着眼前姑娘红去的脸颊,比她头上这方虹纱还要鲜艳。
  “霍铮,快看。”俞眉远忽往前一扑,兴奋异常地扑到栏杆上。
  霍铮转头,跟着她望去。
  远空之上,竟缓缓现出奇景。
  千里之城,屋舍俨然,远山近水,横展于空。
  “海市蜃景……”霍铮跟着站到她身后,将她圈在胸前,讶然开口。
  他在江湖行走多年,还未曾见过真正的海市蜃景。
  一个人一辈子都难得见的景象,她竟撞上了,这样的机缘,委实叫人感慨。
  他转眼望去,见她满脸惊奇,眼睛都不舍眨一下,直直看着海市蜃景,他便不由失笑。
  俯下头,他在她脸颊上轻啄一口,她也没反应,仍是专注看着前头,他就将下巴轻搁在她肩头,与她一看远眺海市蜃景。
  此生绵长,最美不过,万里河山风景共赏。
  ☆、第195章 贴身相公
  俞眉远一醒,来探她的人便络绎不绝,尤其是云谷的人,全都聚到了她院里,霍铮只让杨如心进屋给她诊了脉,其余人都被他给轰走了。俞眉远的精神仍旧很差,才去鹰食楼呆了一会,回来的路上就在他怀里又睡过去了。
  杨如心诊不出问题,便蹙着眉头开了安神固本的方子回去再翻医书。
  俞眉远一觉睡到天黑,睁眼就见霍铮正坐在床沿给她打扇。蒲葵扇扇出的风很舒服,让她丝毫不觉屋中闷热。她的脑袋有些沉,塞了团棉絮似的重,揉揉眼睛她撑着床要坐起,霍铮忙将她扶起,端茶倒水照顾她漱口净面,一件件事亲力亲为做下来,倒叫俞眉远笑了。
  “殿下这是又要当我的贴身丫头了?”她一边受用他的体贴,一边打趣他。
  霍铮正将晚饭端到床上,闻言一点她额头,道:“可以换个词吗?贴身相公什么的,本王觉得更贴切。”
  俞眉远笑出声来。
  贴身相公?亏他想得出来。
  “你还没吃饭?”从他手里接过碗,她见他又舀了碗粥放在自己身前,便问道。
  屋外天已全黑,早过了饭点。
  “没,等你一起。”霍铮摇头,给她夹了筷菜。
  “真是个傻子。”她嗔了一句,低头喝粥。
  不过是顿家常晚饭,于她而言,却似乎已经盼了好久。
  大家规矩,食不言寝不语,不过霍铮这人从来不是讲规矩的人。饭慢慢吃着,话随意聊着,一顿饭吃了颇久,俞眉远脸上那笑越来越大,寡淡的饭菜亦变得有滋有味。
  与他闲话家常真真是件开心事,若是有酒就更妙了。
  酒?
  她偷偷看了眼他。
  现在说喝酒,他必是不让的吧。
  想了想,她只得按下自己的小心思。
  ……
  用罢了晚饭,霍铮陪着她到院里走了一会就回屋。青娆已将她的药端来,霍铮又拿松子糖哄她喝药,她嘴里含了颗糖才开始喝药。趁她喝药的时间,青娆又将屋里的行囊清点一遍。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屋里的行囊早已收拾妥当,当然这些事已不用她操半点心思。
  喝过药,青娆点完行囊,便退出了屋子,屋里又只剩他二人。
  “明日一早就要出发,早些休息吧。”霍铮拔散了自己的发,褪去外袍,只着一袭素青寝衣,将烛台端到了床边。
  俞眉远正俯腰铺被,不防被他搂住了腰。
  “我来吧。”他把她抱到旁边。
  “……”俞眉远想,这人是什么事都不打算让她做了吗?
  霍铮铺好被子,转身正要唤她,却见她就在自己身后。
  “坐下。”俞眉远一推他胸口。
  霍铮顺势坐在床沿上,就见她蹬掉鞋爬上床,跪到了自己背后。
  “你要做什么?”他不解地要转头,却被她按住了双颊。
  “别动。”她取出一把小巧牛角梳,从他的发顶顺着梳下,动作轻缓温柔,一下一下,将他黑长的发梳开。
  霍铮顿觉头皮松懈。那牛角梳一边是密齿,一边是凹凸弧度,她除了梳直他的长发外,又用圆弧处在他脑上几处穴道点按轻转,每一下都让他觉无比放松。
  待要拉下她的手叫她歇歇,他又有些舍不得这一刻的温柔,便半闭了眼道:“阿远,仔细手酸,一会我替你捏手。”
  她不理他,只按自己的节奏替他舒缓解乏。霍铮这段时日神经绷得像满弓的弦,又要应付外敌又要照顾她,满心都沉着难以言喻的担忧,虽然面上不显,但他也着实累。
  疲倦在她的温柔下成倍涌来,他长舒一口气,睡意渐深。正昏昏欲睡着,他不妨被人从后头抱住了脖子,绵软温热的身体贴来,两只手不安分地往他衣襟里探去。
  手?
  霍铮猛然一醒,大掌按住在自己胸前窸窸窣窣的手。
  “阿远?你在做什么?”他疑惑道。
  “脱你衣裳呀。”她答得特别坦荡。
  “……”霍铮愣住,他身上只着这一件寝衣,若是脱了,就……
  “快脱呀。”她手游啊游,游到了衣裳系带处。
  他回神忙又按停她的动作:“明日要早起,你身子未好,我们……”
  俞眉远闻言涨红了脸:“你在想什么?”
  她手一用力,就将一段系带扯开,衣襟敞开。霍铮转念一想立刻明白过来她想做什么,忙拢起衣襟,可到底晚了。
  她已看到他胸前的几处伤痕,如何肯罢休。
  “把衣服脱了!”颐指气使的语气,已不是先前撒娇似的口吻了。
  “阿远,我没事。”霍铮转过身,对上她微愠的眼。
  “你自己脱,或者我帮你脱。”俞眉远给他两个选择,不多废话。
  他叹口气,无奈地松了衣裳。
  寝衣滑到腰间,露出他半身遒劲结实的肌肉与其上遍布的大大小小十多道伤痕,背上一处伤痕更是狰狞可怕,伤口里新生的肉还呈粉色,显是才刚愈和没多久。
  还没来得及解释,他就听到重重的抽气声。
  “为什么会这样?这些伤……是哪里来的?这么多……”俞眉远将大大小小的伤痕一处一处看过,心口如钝刀剐肉似的疼。
  “阿远,都已经好了,没事了。”他伸手把她揽入怀中。
  她便将脸贴在他心口,听他心跳砰砰作响,方觉心里好受些。
  “没事了,都过去了。别难过,以后不会再受伤,我不会,你也不会。”他抚着她的发安慰着。
  她瓮声瓮气开口:“霍铮,你要把这些伤的来历都告诉我,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受的伤,受过哪些苦。”
  “好,有时间我一五一十都告诉你,但是现在晚了,明日我们要赶早出发,先睡吧。”他点点头,指尖弹出气劲熄了蜡烛,另一手将她一搂,带着她倒在了榻上。
  一年多时间没与他同床共枕,俞眉远忽有些不自在,转身就去寻枕头接被子,离了他身侧。霍铮见她拿背对着自己,便伸手一搂她的腰,将她给搂到身侧。
  他身上清冽的草木香气笼来,滚烫的身体似能触之生火,忽叫她记起才成婚时与他床第之间的荒唐事。
  “躺那么远做啥?”
  黑暗中,只剩两人絮语,压着嗓,哑着声,撩人遐想。
  “我寻枕头。”
  “枕头哪有我手臂舒服,过来。”
  “挨太近热。”
  “那我给你打扇子。”
  蒲扇摇动的声音轻轻响起。
  “唔,你打扇就打扇,干嘛老……”
  亲我。
  后两个字被他吃了。
  “阿远,等战事了结,我们回云谷再成次婚吧?”
  “啊?为什么?”成婚那么累的事,她才不想再来一回。
  “阿远,云谷的众兄弟很喜欢你,当日你我成婚他们都没参加,已经抱怨过数次了,我们欠他们一顿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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