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节

  说到这儿,他又轻嗤一声,“不过,我如今也算是家财丰厚,因此,不太重视财物了,我又不是君祁攸那样的见钱眼开,满身铜臭。”
  杨绝顶听得笑了,“不爱财物与名利,那你重视的是什么?”
  贺兰尧毫不迟疑地回答:“自由、以及夫人。”
  杨绝顶:“……”
  “年轻人,心态不错。”杨绝顶道,“虽然你是月恒与贤妃所生,但你原本也有皇子的身份,以你的睿智和手段,是可以谋夺帝位的,看来你是爱美人不爱江山了。”
  “出云国的皇帝,我一直看不太顺眼,也曾有过弑君的念头,但,仔细想想,皇祖母对我的照顾,足以弥补皇帝对我的无情。”贺兰尧说到这儿,目光一沉,“若干年后,皇祖母不在了,我不介意……送皇帝归西。”
  杨绝顶望着贺兰尧的目光,忽然发现,这个年轻人看似冷情,却也有情。
  与他亲近的人,他十分有情义,而与他毫无瓜葛的人,他又十分无情。
  “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去找十六凤图罢。”杨绝顶说着,转身先行,步履轻慢,边走边道,“说起这十六凤图,是当今女帝的祖母留下的,女帝的祖母在世的时候,偏心昔阳长公主,对女帝倒是不算喜爱,因此,她走后便将十六凤图悄悄给了昔阳长公主,让长公主千万不要对外宣扬,以免惹来旁人的觊觎,这世上热衷宝藏的人太多,藏宝图的消息一旦泄露,对长公主毫无好处。”
  贺兰尧闻言,漫不经心道:“你知道的倒是清楚。”
  “无意中知道的,并且,当时的我并没有太在意这事,也不知长公主人品如何,只觉得这是长公主与太皇太后的秘密,我没有必要去干涉,且,以昔阳长公主的智力,我并不觉得她能从十六凤图里探索到什么,果然,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没有收获。”
  杨绝顶说着,忽然自嘲一笑,“现在想想,我从前还是太善良了,若是当初我能设法拿到这图纸,也不至于被姓何的打压,说句不谦虚的话,我认为自己的头脑比长公主好使多了,我若是解开十六凤图的秘密,拥有了一个宝库……”
  “那今日坐在王夫位置上的就是你了,是么。”贺兰尧接过话,语气不冷不热,“错过了便是错过,还想什么当初,醒醒吧,你依旧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人,一只穿梭于黑暗中的老狐狸。”
  杨绝顶:“……”
  这个年轻人,有时候说话太直白,真令人听得不爽。
  “十六凤图的事,被我当成书页一样翻过去了,之后久久不曾再想起,也无人提起,想必是因为那张图失去踪迹太久,被人遗忘了。”杨绝顶笑道,“但现在我想起了,以长公主的性格,她应该会将重要的东西藏在有意义的地方,这是她一贯会做的事,比如,她将何紫峰送她的玉佩藏在枕头下,将何紫峰的头发藏在随身携带的香囊中,将何紫峰吃东西不慎磕落的牙齿埋在他们幽会的树下……”
  贺兰尧听着杨绝顶的话,额角微微耸动:“你为何什么都知道?连他们相处的细节都要记下,还记得如此清晰,你这样很变态。”
  ☆、第358章 一场恶战
  “这怎么就能算变态了?不瞒你说,当我得知他们二人背着女帝私会时,我所想的便是要收集证据,因此总是盯着那二人的举动,我看在眼中,却没有人证物证,我一直以为女帝被瞒在鼓里,我想,以她对何紫峰的宠信,我口说无凭,她不会信我。”
  “即使你口说无凭,她也会信你,且,也许她比你更早知道,你以为女帝对王夫的宠信是真的么?只不过是做戏而已。”贺兰尧语调悠然,“原来你年轻的时候如此没有自信。”
  杨绝顶:“……”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你这么圆滑狡诈。你们现在叫我老狐狸,是因为我经历得太多,早已不复最初的纯良,我年轻的时候,脾气好,心地也好,因此被人欺负打压,很正常。你说得对,我年轻时没有多大自信,我一度以为女帝更看重王夫,我只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
  “难怪你在宫中混不下去。”贺兰尧毫不客气地贬损,“在弱肉强食的宫中,不争不抢就是死路一条,阴谋诡计是活下去的必备武器,你年轻时若有现在的圆滑,也不至于混得那么惨。”
  “为何你说话总是那么难听,从不会安慰人?”杨绝顶磨了磨牙。
  “我会安慰人,但我只会安慰一个人,除了她以外的,我不会安慰,甚至有时还会落井下石,因此,你最好别将你的悲惨经历告诉我,来指望我安慰你。”
  贺兰尧此话一出,杨绝顶顿时噤声了。
  接下来,一路无话。
  直到二人临近了书房,贺兰尧才开口,“昔阳长公主将东西藏在这儿的可能性多大?”
  “可能性不大。”杨绝顶道,“书房,对于有些人来说,是存放重要物品的地方,但若是长公主藏东西,应该不会藏在这儿。”
  “你从前盯着她那么长一段时间,你认为什么地方对她而言比较有意义?”
  杨绝顶思虑了片刻,道:“走,跟我去一个地方。”
  贺兰尧:“……”
  ……
  二人一路避开了长公主府的守卫,杨绝顶领着贺兰尧到了府中的花园之内。
  夜里花园是没有人看着的,只因没有看护的必要,除了花草树木,便只有小亭。
  “老狐狸,这片花园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贺兰尧的目光随意地扫了一下四周,问道。
  杨绝顶道,“早些年,王夫与长公主幽会的地点便是此处,然而,他们十分谨慎小心,掩人耳目,公主府内只有一个大门,王夫却没有走过,却还能出现在这花园中,你想想,什么原因?”
  贺兰尧几乎不用思考:“这片花园,应该设有一个机关密道?”
  “聪明。”杨绝顶笑道,“找找吧,也许会有什么收获呢。”
  “找?”贺兰尧斜睨着他,语气幽凉,“难怪你这么好心将我带来。”
  按理说,他们二人的目标一致,杨绝顶应该费心思将他甩开才对。
  但杨绝顶并没有,而是颇为大方地跟他分析了一番,随后将他带到这个地方来。
  其原因只有一个:帮忙找机关。
  老狐狸对机关一类的一窍不通,这才想着找他来协助么?
  “别这么看着我,怪瘆人的。”杨绝顶轻叹一声,“你也知道,我探过你的底细,发现你对机关术颇有些研究,你但凡在某个地方落脚,都会设一些机关,因此,或许你能找到设在这花园内的机关,对于你的本领,我还是信赖的。”
  “呵。”贺兰尧嗤笑一声,“信赖我的本领,想找我破解机关?那你想过么,也许我找到了机关,找到了十六凤图,你连碰到此图的机会都没有,你抢得过我么?”
  “我当然是抢不过你的,但,我能说服你。”杨绝顶表现得镇定自若,“我之前已经试探过你的态度,你对金银财宝的兴致不大,因此十六凤图对你而言意义不大,你只是好奇,若是你得到了这此图,我可以拿能让你感兴趣的东西来与你交换,你多半愿意。”
  贺兰尧淡淡道:“这么有信心?”
  杨绝顶笑道:“有七成的信心。”
  “那我倒是有点好奇了。”贺兰尧轻挑眉梢,“你对宝藏很感兴趣?”
  “感兴趣。”杨绝顶颇为直接地承认,“这个宝藏可以给我带来极大的帮助,我必须感兴趣。”
  贺兰尧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老狐狸,果真是老狐狸。
  ……
  一夜转瞬即过。
  第二日,苏惊羽悠悠转醒,入目是一片光亮。
  她微微侧头,贺兰尧静谧的睡颜映入了她的眼帘,耳畔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她的唇角扬了扬。
  视线落在他的脸上,那双魅人的凤眸此刻依旧是闭着的,然而她可以看见他的眼睫轻轻颤动,似是要醒过来。
  果不其然,下一刻,贺兰尧紧闭着的双眸便缓缓地睁了开,初醒的他眸中带着丝丝懒倦,一睁眼对上苏惊羽的脸庞,面上瞬间浮起了笑意。
  “小羽毛,昨夜睡得可好?”
  “当然了,我的睡眠一直挺好。”苏惊羽挑了挑眉,“时辰不早了,起吧。”
  贺兰尧轻挑眉梢。
  小羽毛果然不知他昨夜出去了。
  她答应过尹殇骨不掺和十六凤图的事,但是他可没有答应。
  要不要将昨夜的事儿说出来?
  恐怕会挨骂。
  还是晚点儿再说,找个她开心的时刻说,兴许不会挨骂。
  贺兰尧如此想着,笑问苏惊羽,“今日进宫么?”
  苏惊羽道:“不去,反正国师可以不上朝,昔阳长公主谋逆一事才平息,没什么其他要紧事了。”
  “既然闲着,不如出去玩玩,我们已经许久不曾出门玩了。”贺兰尧笑道,“带上乌啼他们,我们去踏青。”
  “好啊。”苏惊羽欣然应允。
  忽的,她又想起了个事儿,“哦对了,君清夜还在我们府上呢,我们要出去玩了,是不是应该将他打发回去?”
  “他想回去还是想留在府里,随他,反正这府里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他想怎么晃悠都无妨。”贺兰尧不紧不慢道,“不管他,反正不带他出去。”
  ……
  二人用过早点之后,便叫乌啼备上了马车。
  一行人到了府门口,刚要上马车,便听身后传来一道嘹亮的男子声音,“小羽!你们去哪儿?!”
  苏惊羽听着这声音,伸手扶了扶额。
  果然,他们的动静瞒不过君清夜这厮。
  “小羽,你们这么多人是要去哪儿?”君清夜奔上前来,面上的神色有些郁闷,“该不会是出游吧?”
  苏惊羽耸了耸肩,“被你说对了,我们这就要出发,至于你,想回去找你大哥,还是想留在府上,都随你。”
  “那你们就不能带上我一起么?”君清夜撇了撇嘴,“你们五个人,多我一个也不多了吧?”
  “不带。”贺兰尧直接拒绝,“马车坐不下。”
  君清夜道:“我自个儿骑马,跟在你们马车后!”
  “你即便跟上来,我们也没空理会你。”苏惊羽轻叹一口气,“君清夜,你还是别跟了吧?”
  君清夜闻言,瞥了一眼苏惊羽身后乌啼三人,有些不服气,“为什么他们三能跟着,我不行?我比他们差劲么?别的我不说,就我这身武功,从来不拖后腿,若是遇上强盗劫匪,我……”
  “呸呸呸!什么强盗劫匪啊,我们是出去玩,遇上这么些东西岂不是扫兴,你能说点儿好听的么?”乌啼白了君清夜一眼,“还有,你想知道你为何比不上我们三人么?我与月落是随从,这么些年,殿下已经习惯我们跟在身侧,而公子钰身怀医术与厨艺,出门必带,至于君公子你,又不会烧菜又不会治病也不擅长伺候人……”
  君清夜脸色一青,“乌啼,你是不是想打架!”
  乌啼闻言,不慌不忙道:“打就打,怕你不成?”
  “你们两都给我消停!”苏惊羽呵斥一声,“上路了!至于君清夜,我们无权干涉你的自由,你自便罢。”
  苏惊羽说着,转身率先上了马车。
  脑海中响起君祁攸卧病时说的那些话,以及他藏在枕头下的遗嘱,她便觉得有些头疼。
  “过去那些年,我确实对二弟太过放纵了,我以为君家有我也足够,他可以随心所欲,可以不管生意,可以只做个闲人,但我没有料到,我的生命忽然就所剩无多。现在开始管束他,也不知能不能来得及了。”
  想起君祁攸说这番话时的无奈,她不禁叹了口气。
  以君清夜如今的心性,君祁攸想要管束他,当真难。
  君清夜总这么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以后君祁攸若是不在了,君清夜怎么扛得起君家的家业?
  她对他态度冷漠,也是希望他能早些死心,早些回家干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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