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如烟愣了愣,段婕妤又问:“那裴娘子献茶,又是谁让她献的?”
  “你以为是陛下?”段婕妤哼笑一声,“是皇后。皇后不愿办的事就让仪妃去办,陛下在一旁煽风点火。皇后觉得今天的茶味道难喝,陛下就让裴娘子出来伺候,就这么简单,都是为了哄皇后开心,博佳人一笑,懂了吗?”
  “如果你真要让我去谁的跟前溜须拍马,那也不该是仪妃,而是皇后。”段婕妤道,“咱们陛下的喜怒哀乐可都和皇后息息相关着呢。就你们这些人看不透。以为华妃是花团锦簇,实际上是烈火烹油。我瞧着,她最后会是个什么下场还是未知之数呢。而咱们的皇后呢,最不喜欢别人在她跟前整什么幺蛾子,所以一动不如一静。”
  是时主仆二人已走到了玉芙宫前,段婕妤望着比邻的合欢殿,悠悠道:“在宫里,出人头地是要紧,但忠心更要紧。”
  她吩咐如烟:“你有时间想着怎么和昭仁宫还有长春宫的下人们套近乎,打交道,倒不如去合欢殿,看看那里可有没有什么我们帮得上忙得。”
  如烟霎时明白了什么,点头道:“是。”
  第54章 巧相逢
  出了长春宫,帝后本来携手一同去慈宁宫看望太皇太后的,然而才踏进衍祺门,就在九曲绿波廊上撞见了太后。
  太后正倚在栏杆边上看荷塘里的花,见了上官露,两人相视一笑,李永邦略有些尴尬,想绕道过去,但从桥上退出去再往外走,未免也避的太明显,唯有硬着头皮上。
  上官露走到太后跟前,毕恭毕敬的行礼道:“臣妾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李永邦干脆一道凑趣:“‘儿臣’见过‘母后’。母后好雅兴啊。”
  太后望着李永邦柔柔一笑,才又转向皇后,不冷不热道:“你们这是要去慈宁宫?”
  摆明了是不将她放在眼里。
  上官露心底好笑:太后这是要玩高傲?那她就低到尘埃里去好了。当即垂下头:“是,臣妾听闻太皇太后近几日总是嗜睡,所以和陛下一道过来看看。”
  “你们有心了。”太后道,“哀家也刚从那里过来,确实是比从前贪睡了许多,也不知是为什么,大约是上了年纪吧。”
  上官露殷勤的笑道:“论孝心臣妾还是比不过太后您,被您给抢先了一步呢。”
  “好在臣妾和陛下适才还说起太后您的寿辰,还有半个月就是太后您的寿辰了,陛下已着了仪妃为太后您张罗。”
  李永邦斜了她一眼:皇后信口雌黄,撒谎连眼睛都不带一眨的。到底是谁要给太后贺寿来着?
  太后却面色戚戚,抬起手来按了按太阳穴道:“哀家的寿辰过不过有什么所谓?反正年年岁岁如是,形单影只。再说太皇太后正是身子疲弊的时候,寿辰不过也罢。”
  上官露嘴角抽了抽,愣愣的看着太后眨眼。太后的胆子真大,这话说得……就差没直接对李永邦喊她空虚寂寞冷啊,需要他温暖需要他安慰了。还提太皇太后,可是一等太皇太后死了,她就可以开开心心大鸣大放的庆祝了?
  上官露觉得太后这人太不讲究语言艺术了。
  再看她那弱柳扶风,作状随时要昏倒的身躯,上官露只得露出一副关切的样子道:“太后可是哪里有什么不适吗?脸色瞧着让人担心。”
  太后勉力一笑道:“不妨事的,就是有些头疼。”
  上官露长长‘哦’了一声:“头疼这事吧,可大可小,太后万不能光顾着孝顺太皇太后而苦了自己。太后先前还夸臣妾和陛下有心,这会子就不让臣妾和陛下为您尽心了,照臣妾说,太后您两头跑未免太过操劳,侍奉太皇太后的事打从今日起就交由臣妾吧,太后您大可放心。至于太后您的寿辰,也没有从简的必要,您喜欢什么,想干什么,只管交待仪妃,她可是当着陛下的面夸下了海口说一定替您办的热热闹闹,有声有色的。陛下也说了,全为着您开心。”说着,转头向李永邦,道:“是吧,陛下?”
  李永邦无奈的敷衍了一声‘唔’,太后的脸上立刻绽出笑意。
  上官露道:“臣妾这厢里就去太皇太后那里守着,太后便由陛下送回宫吧,也顺道请太医来为太后瞧瞧,正所谓病向浅中医,别回头太皇太后那里没什么,太后自己倒闹起病痛来,错过了寿辰可怎么好。这可全都是陛下的一片心意啊。”
  太后冲着李永邦甜甜一笑,李永邦无语的别过头去,直接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母后,这边。”
  上官露瞧见太后居然一脸娇羞,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等人走远了,一个劲的用手肘推搡凝香道:“你看见了没?小妈和儿子的戏码终于来了!”
  凝香唬着脸道:“娘娘您真是唯恐天下不乱。陛下这头才与您和好,你转头就把他给卖了,还是卖到那老妖妇手里,陛下一准被吃干抹净,连骨头都不剩。您怎么舍得呀!”
  “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上官露得意洋洋道,“还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福在哪儿呢?”凝香郁闷道,“陛下走了,您又该独守空房了。”
  “哪儿是空房?”上官露不服的挺了挺胸,“我有明宣呢。陪着明宣我没压力。”
  凝香唉声叹气的跟在她后头。
  进了慈宁宫,等芬箬姑姑的通传,被引进了东边的一个明间,那是太皇太后接见皇帝和后妃们的地方。
  东一间朝南有一道临窗的大玻璃,往外一看,整个慈宁宫一目了然,光线也充足,射进来,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太皇太后靠在一个金丝攒牡丹厚锦靠枕上正等着宫女们为她泡脚。
  上官露见宫女们的倒进去的水不够热,没忍住道:“老祖宗,还是臣妾来吧。”
  太皇太后眯起双眼来看她,像是能把人含在里头:“你会?”没待她回话,又道:“皇后矜贵,这等粗活还是由着下人们来吧。”
  上官露道:“其实臣妾没出阁的时候,在家里,都是臣妾服侍的阿奶泡脚。”
  “你?”太皇太后讶异,“你家中没有仆人?”
  “有是有。”上官露垂眸道,“就是臣妾打小是跟在阿奶身边长大的,阿奶到了晚年,腿上有湿气,单是双腿肿。身体还好好的。单靠仆人们,不行。他们嫌弃阿奶上了年纪,行动不便,于是心生怠慢。有一回,把阿奶的脚放在热水里就跑开了去做别的差事,等臣妾再看的时候,阿奶膝盖上的皮都烫破了。”说着,上官露的眼底微微有些湿润,吸了口气道,“臣妾不当和老祖宗说这个,老祖宗恕罪。”
  太皇太后身边蹲了个敬烟的宫女,太皇太后吸了口水烟道:“不打紧,你继续说下去,哀家都是黄土埋到脖子根儿的人了,没那么多忌讳。你阿奶后来怎么了?”
  上官露轻声道:“阿奶人去了。腿里的湿气顺着经脉入了心,就再也救不回来了。”
  “之前请过郎中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无非是让阿奶泡脚,好把身体里的湿气蒸发出去。”
  太皇太后重重的‘唔’了一声道:“难怪你年纪轻轻的竟省得这些。”
  上官露道:“坦白说臣妾也不懂的什么医理,但阿奶常把‘冬病夏治’挂在嘴边。一到夏天就召集郎中到府里来埋针,熬一个三伏天下来,身子骨能健朗三年。臣妾的阿奶这辈子几乎没感染过风寒。最后亏就是亏在这双腿上。所以,太皇太后的身子若是一有哪里不豫的,这时候合该让太医院给您调理了。”上官露一边说,一边蹲下来,伸手试了试水温,又让几个侍女送更热的水进来,等几桶水混在一块儿差不多了,上官露才请太皇太后的双腿入桶,而后拿着布巾一下一下的为太皇太后擦拭。
  用的力气要不大不小。太过了,舒服归舒服,但是伤皮肤,没力气也不行,湿气淤积在皮下,散发不了。
  “从前郎中给过我阿奶一道方子,不知得不得用?等老祖宗问过太医们,若是得用的,不妨试一试。”上官露断断续续道,“三伏天用杭白菊,三九天用温木瓜汤,这时节顶适合用艾草,入了秋就可以往里头加老姜。”
  “臣妾还听说太皇太后近日睡得多,老祖宗该让身边的人叫起。太医说过,人一天歇四个时辰最好,睡多了就容易染湿。”
  “染湿?”太皇太后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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