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可景宜没忘,等他们娘俩聊完一段,她看着柳氏问道:“娘,试什么衣裳?”
  柳氏又记起来了,刚要解释,旁边淳哥儿歪过脑袋,抢着道:“三嫂给你做了一身新衣裳,我也有!”
  景宜震惊地转向萧霆,他,他居然学了针线?
  一心隐瞒的“贤惠”事被弟弟揭发出来,萧霆臊得脸热,扭头,不太高兴地道:“随便缝的,就想陪娘打发时间。”
  柳氏见儿媳妇害羞故意轻描淡写,怕儿子当真,连忙替儿媳妇说话:“霆生别听公主的,公主跟娘学了三个多月的针线,扎了好几次手,入秋天冷了,她还坚持替你做了一身冬袍……公主待你这份心,你可千万记住,日后敢欺负公主,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才说到一半,萧霆便转身跑了,因为脸很红,柳氏理解成了害羞,笑着提醒愣在那里的傻儿子,“还不快去追?公主脸皮薄,早饭你们俩自己用吧,不用过来了。”
  淳哥儿嘿嘿地傻笑。
  景宜回神,看看柳氏,出去找萧霆了。
  萧霆走得快,景宜赶到陶然居才追上他。听到她的脚步声,萧霆突然顿足,回头哼道:“你不会把娘的话当真了吧?娘非要教我做针线,我躲不过才学了一阵,那身衣裳是我让明心做的,做好了拿去糊弄娘,娘就信了。”
  景宜与他对视片刻,猜不透萧霆话中真假,便道:“拿给我看看。”
  萧霆骑虎拿下,带她去看衣。
  正好明心才从衣柜里翻出那件袍子,主子们索要,她便把衣裳递给驸马爷。景宜低头看衣时,萧霆找个借口把明心、明湖叫到外面,低声嘱咐了一番,免得二女露馅儿。
  内室,景宜摸摸这件拿到宫里可以说是粗工滥制的冬袍,心知袍子肯定出自萧霆之手,却怎么都无法想象萧霆低头缝衣的样子,但一个曾经的纨绔公子,竟愿意为她做衣服,这份心意……
  “明心女红退步了,我看这件根本不能穿,扔了吧。”萧霆去而复返,趁景宜没准备,一把扯过袍子,十分嫌弃地道。
  景宜下意识去抢,对上萧霆紧张探究的眼睛,她才慢慢收回手,垂眸道:“收起来吧,将来或许能用上。”
  既然萧霆不想承认,她不拆穿他,但他辛辛苦苦做的衣裳,肯定不能扔。
  她真的被糊弄过去了,萧霆松了口气,却莫名又有点失落,一整天都过得没精打采,到了晚上,想到昨晚撂下的豪言壮语,萧霆更胸闷了,早早钻进被窝,背对外面躺着,一个人生闷气。
  景宜从外面进来,见他躺好了,她一一吹灯,脱下外袍。
  躺好了,旁边的人一动不动,没像以前那样黏过来。
  耳边响起昨晚萧霆那番话,再想想那身衣裳,景宜犹豫片刻,转身,第一次主动抱他。
  萧霆双肩一紧,见鬼似的扭头看。
  景宜闭着眼睛,她只是想单纯地抱他,让他明白她的领情,而非别有所图。
  她突然亲近却不说话,也没有进一步的意思,萧霆皱眉道:“你抱我做什么?”
  他语气不善,景宜当他不喜欢,便收回手,继续仰面躺着。
  萧霆却不甘心了,凑到她耳边,轻佻道:“是不是,食髓知味了?”
  “睡吧。”他只会想些用不着的,景宜苦笑道。
  “你先告诉我为何抱我。”萧霆趴到她身上,一副她不说实话他便一直审问的姿态。
  床帐里一片漆黑,景宜看不清他人,只能感受他的重量,感受他身上的温度。从记事起到今晚,景宜数不清自己一个人睡了多久,但她必须承认,昨晚,是她数个寒冬期间,睡得最暖的一次。
  因为有人陪她。
  那个人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公子,可他救了她的命,他真心喜欢她。
  “你为何抱我,我便为何抱你。”闭着眼睛,景宜低声道。喜欢二字,她说不出口。
  但萧霆明白了,这位冷冰冰的四公主,在向他表白心迹。
  萧霆笑了,他太高兴,他想要她。
  俯身,萧霆故意对着她耳朵道:“我抱你,是因为我想要你,你也是?”
  景宜皱眉,尚未想好如何回应,他的嘴唇忽然压了上来,连亲吻,都在笑。
  第42章 @042
  回京不久,太后宣柳氏娘几个进宫。
  “霆生长得真快,在山里吃了不少苦吧?”
  看到久别的娘家侄孙,太后将少年郎叫到身边,拉着手夸道,满脸慈爱。
  以前太后对她多有关照,景宜也诚心敬重太后,因此说了句客套话:“霆生不孝,让姑祖母担心了。”
  “我再担心,也没有景宜惦记你,年后可要好好补偿补偿景宜。”太后打趣道。
  景宜扭头看萧霆。
  萧霆瞪了她一眼。
  正热闹着,外面有太监通传,延庆帝来了。
  除了太后稳坐不动,其他人纷纷站好,跪迎帝王。
  延庆帝跨门而进,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在容貌娇媚的四女儿脸上停顿片刻,再挪到女婿身上,与冷落了十几年的亲生女儿比,他更看重能替大周效力的后起之秀。
  坐到太后旁边,延庆帝闲聊几句,叫女婿过来问话:“霆生一去半年多,枪法学的如何了?”
  景宜上前几步,低头答道:“徐家枪法精妙,我目前只学了皮毛。”
  明显的谦虚话,延庆帝朗笑道:“当年你大哥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手持木剑连胜朕数个侍卫。走吧,随朕去比武场,朕挑几个侍卫给你练手,看看朕的好女婿到底学了哪些本事。”
  景宜领命,神色不变。
  柳氏早就习惯了,家里老大老二学武有成时,皇上都亲自查验过,然后封官派去战场。旁人都羡慕萧家子弟深受皇恩,可柳氏心里清楚,皇上并非专宠萧家,不过是没其他可造之材能用罢了,便一门心思把萧家男人当牛马使唤。
  “母子俩”都不反对,萧霆这个儿媳妇着急了,景宜做的再像男人,在他眼里都是公主,学武没关系,只要不是太笨,都不会弄伤自己,但比武不一样,刀枪无眼,万一景宜受伤怎么办?
  “父皇,驸马,驸马学艺不精,您再给她一段时间?”萧霆从柳氏身边走出来,底气十足地劝道,“等驸马练成了,父皇再试探她本事也不迟啊,马上就要过年了,舞刀弄枪,万一驸马受伤,祖母怕是要心疼。”
  说完了,堂而皇之地朝太后眨眼睛。
  太后哈哈笑,点着四孙女道:“景宜是自己心疼吧,还拿我当借口。”
  萧霆低头装羞,偷偷瞟了延庆帝一眼。
  延庆帝也在笑,笑完却道:“景宜别担心,霆生由你外公亲自传授枪法,朕信他的本事,让他胜了侍卫,朕再封他官职,旁人才心服口服。你也不想朝臣非议父皇任人唯亲,是不是?”
  是个屁!
  萧霆袖中攥拳,暗暗骂道,只是延庆帝把话说到这种程度,他没法再劝阻。
  两刻钟后,众人跟着延庆帝来了比武场,台上座椅都准备好了,萧霆坐在母亲柳氏身边,紧张地攥着拳头。柳氏见了,轻轻地拍了拍儿媳妇小手,低声道:“公主别担心,霆生行事有分寸,你看他气定神闲的,肯定胸有成竹了。”
  萧霆闻言,仔细观察景宜,可景宜面无表情,看起来与平时并无差别,母亲从哪里看出她气定神闲了?他小时候第一次跟人打架还紧张来着,景宜一个公主……
  念头未落,场上两人突然动手了!
  景宜手持木枪,神色清冷站在原地,对面侍卫同样使枪,主动进攻。萧霆心乱如鼓,又想看又不敢看,忽见景宜微微侧身,手中长枪往前一探,没等他看清怎么回事呢,灰衣侍卫手里的木枪便斜飞出台,景宜的枪尖儿竟抵在侍卫脖颈处!
  “好!”延庆帝有功夫底子,自然能看出女婿简单招式里的凌厉锐气,这也是徐家枪法最精妙的地方,招式至简,没有任何花样,却招招毙命,在千军万马中犹如杀神,无人可挡。
  后面上场的两个侍卫,一人用刀一人用锤,但都没能在景宜手里撑过三招。
  萧霆越看越放心,越看越自豪,丹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景宜,唇角高翘。
  那是他媳妇,他的四公主,瞧这身手,假以时日,恐怕……
  “娘,驸马的功夫跟大哥二哥比,谁更厉害?”萧霆往母亲身边凑凑,小声问。
  “这……”
  柳氏望着台上的三子,陷入了沉吟。都是亲儿子,在柳氏看来,三个儿子都很厉害,不分高低,不过……柳氏扭头,看看儿媳妇充满期待的小眼神,不由笑了,哄儿媳妇道:“霆生年纪最小,勤练下去,肯定能比过你大哥二哥。”
  萧霆听了,乐得合不拢嘴,好像柳氏夸的是他一样。但他就是高兴,论功夫,他这辈子是比不过两个兄长了,可他媳妇娶得好,未来两个嫂子加起来,都比不上景宜的一根头发丝!
  他暗暗得意,那边驸马爷武功高强受封一等御前侍卫的消息,也迅速传出了宫。
  御前侍卫,是护卫帝王的官职。
  回将军府的路上,萧霆不太放心地问景宜,“你真愿意进宫当差?”反正他不乐意,延庆帝对景宜没有尽到任何父亲之责,根本不配让景宜保护他,而且景宜领了差事进宫,白日里哪还有时间陪他?
  “我想替父亲、大哥他们分忧。”景宜看看他,低声道。
  她最初习武是想继承徐家枪法,让徐家的绝学得以传承下去,可在将军府住久了,耳濡目染萧伯严父子三人领兵抗敌,不惜与家人相隔千里,景宜便渐渐领悟了学武的真正意义。
  国泰民安,习武强身,边境不稳,习武卫国。
  她想领兵出征,就必须先有官职。
  她大义凛然,萧霆却皱起眉头,他能接受景宜进宫当侍卫,可去战场……
  “边疆有父亲,你趁早断了那念头,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着。”抱住景宜,萧霆不悦地训诫道。
  可惜他现在个子矮,说话得仰头看景宜,没有任何气势,反倒像撒娇。
  景宜忍笑,没拒绝,也没答应。
  送柳氏等人回府后,景宜单独骑马,去徐府探望外公。
  “外公,皇上封我一等侍卫,您意下如何?”端坐在矮桌另一侧,景宜恭声问。外公不喜父皇,如果外公不同意她当这个侍卫,景宜愿意听从外公安排。
  徐广听懂了少年郎的话中深意,摸摸胡子,意味深长道:“他封你官,你便安安心心地当这个官,男子汉大丈夫,手里有权,总好过无权无势,任人拿捏。”
  他就是因为权势不够大,因为没有出师之名,当初才会面对仇人无可奈何,可外孙女婿不一样,驸马爷,皇亲国戚……
  徐广笑了,笑得阴狠。
  第43章 @043
  过年了,大年三十贴春联。
  萧霆字太丑,将红纸往桌上一放,让景宜写。
  景宜来到将军府后特意练过字,笔锋遒劲有力,有将者风范。身为被比下去的那个,萧霆看了又喜欢又没面子,眼看景宜要写完上联“一年四季行好运”的最后一个字了,萧霆突然出手,狠狠在景宜腰上挠了两把。
  景宜不怕痒,但手臂一抖,这张春联肯定废了。
  她无奈地看萧霆。
  萧霆抢过笔,装模作样自己写。
  手是景宜原来的手,写出来的字却是萧家三公子的潦草歪斜,果然字如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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