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日月星辰还在的时候
永远被黑暗包围的兹德拉斯城，克拉拉区，梦魇街，雾丸大厦。
地下二层的098号，骷髅侦探事务所。原名薛颖的幽灵小姐，站在主人刚刚变为尹合欢的房间窗前，望向不知名的罪孽。
“薛颖。你好吗？”电视机先生，或者说，安德烈本体叫她。
“m715是吗？——请把那台该死的电视机关上。”
听到幽灵小姐的命令，对尹合欢一直很冷酷的寸头男人拔下了电线。他想对面前的女人说些什么，但是不确定可不可以站到她身边：“你可不可以，给我取一个人类的名字？”
幽灵小姐恢复了嚣张美丽，回头看着m715，充满了掌控一切的自信，“哦？你想叫什么？安德烈吗？”
“我阅读过公司的档案，我知道，是他离开了你。可是，你和骷髅先生，都已经变成了非人类，你们再也不会改变，他却会受伤、变老。他选择了克隆一个个自己，就是为了等你再见到我们的时候，能记起100多年前的他。”
“这样的事写到公司档案里，真的很恶心。”
“我希望你叫我安德烈。”
“够了，带上这台破电视机，离开这里。”
幽灵小姐说完，溶液一般的身体钻出了窗子的缝隙，在建筑外重新变回自己的样子，大踏步地走向了一个少年幽灵。他看起来又虚弱又矮小。
他就是这帮幽灵的头目。
“我们不收里尔，最近街面上瘟疫横行，就算是幽灵，也不想多出门，请直接付梦魇币，5000。”少年幽灵咧着嘴巴。
幽灵小姐将自己的护士制服上衣解开，露出了傲人的身躯，她的左胸上，属于心脏部位的地方，乍一看有一个火红色的纹身。但如果靠近，你会发现，那个小小的区域是立体的，更像是一块印在古老信件的信封外，做最后封存记号的火漆印。
这是兹德拉斯城一切非人类居民与达夫和他建立的系统，在一百多年前签订的契约。
少年幽灵也有一个，在掌间，当他听到幽灵小姐妖媚动听的那句话后，
那句话是：“之前就这样讲好的，废什么话。”
想成为安德烈的m715站在他的视角上看着，这一幕让他心碎。
他放下窗帘，用属于战斗人员的敏感谨慎，检查了一下室内，然后把电视机放在了橱柜中，接着他走出了房间。
他没有离开，而是去了地下车库，并且走向了幽灵小姐身边。
“薛颖……”
“不要这么叫我！”
“幽灵小姐，想要珠宝箱的人，会源源不断地到来。你雇佣的这些幽灵，除了打扫战场，还能作战吗？”
幽灵小姐这次没对这个问题发火，“太他妈贵了。而且他们的良心全部坏掉了，是按照技能发动的次数计费，不是按照时长！”
幽灵们带上了战场垃圾，和寸头男人们的尸体，已经在撤离。停车场内，很快只剩了幽灵小姐和m715两个人，显得格外空旷。
风声掠过，令人汗毛竖起。梦魇街，雾丸大厦，都是非人类居民集中的地方。他们里面，不可能什么消息都没得到。他们里面，也许就有想得到珠宝箱的人，至少，会有因为这里不停发生争斗而产生一些新想法的人。
幽灵小姐没有再尝试赶走m715。
“你知道那个珠宝箱意味着什么吗？”
m715害羞地笑着，摇摇头，“我可以要一杯咖啡，听你讲一讲吗？”
宽阔冷落的格丽塔大道上，骷髅侦探逼迫并没有驾照的尹合欢，开着那辆蓝灰色老爷车的同时，破例坐在了副驾驶座位，欣赏着少年的战战兢兢、愤愤不平，同时忙于给他补课。
“161年前的世界，和现在完全不同，那年，我5岁。至于有多么不同，很遗憾，我无法向你描述，如果有一天我们能让一切恢复如初，你再用自己的眼睛去看。”
161年前，在一个叫做撒马尔罕的地方，秋天的月亮格外大，是的，月亮。尹合欢没有见过的月亮。
巨大的、邪恶的力量忽然降临，毫无预警。人类被袭击，措手不及。一切的组织机构、情报系统、武器力量、通讯设备，几乎全部瘫痪，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惨烈的杀戮、牺牲，蔓延整个世界。
幸存者们逃到了寒冷的西伯利亚，并且终于建立起了防御线，有了一个新的城市，新的家：他们称之为兹德拉斯城。城里实行全军事化管理，人类，没有片刻忘记，反击，战斗，胜利，回家。
“这里面，有许多许多复杂的故事。其实，以我的年纪，也不是非常了解。我随着家人，到达兹德拉斯城。后来，城里有了新的英雄——他们都是少年，是精英的精英，战士的战士——格拉姆小队。在我上小学的那天，入学典礼上，我们听说，人类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人类的战士已经可以展开大规模反击，已经深入敌后，已经拿到了很多重要情报，很快，一切就能回到从前了。”
尹合欢张大嘴巴，忘记了违规开车的紧张，听着骷髅先生的叙述。
“格拉姆小队的队员，个个都是明星，比如19岁的达夫，是个深灰色眼睛的美少年，还有一个男孩，20岁，金发碧眼，叫做塞巴斯蒂安。格拉姆小队里，最亮眼的，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才18岁，她叫司徒雪夜。”
“雪夜？”
“是的，”骷髅先生好像暂时回到了童年，“在一次重要的机密任务中，他们开启了远古人类封存的神秘力量，遇到了阿伊帕丽公主。”
“那个，我梦里的公主？”尹合欢觉得自己肿胀疼痛的脸，顿时麻木了。
“我给你快进一点。总之，被给予了厚望的格拉姆小队，联合阿伊帕丽公主反攻撒马尔罕，塞巴斯蒂安却背叛了。背叛原因，至今不明。邪恶力量不仅没有被消灭，反而进攻兹德拉斯城，世界唯一的希望，再次遭受灭顶之灾。”
“兹德拉斯城？我们现在，不是就在城里吗？”
“达夫带领残兵败将，人类的，阿伊帕丽公主的，再次集中起来，然后，他把希望与仇恨统统封存，春蝉历开始，至今151年，这就是你面前的兹德拉斯城。”
骷髅先生说完，忽然伸出一只手，碰了碰尹合欢的肩头，尹合欢觉得一阵疲惫，浑身不能动弹，而骷髅先生接着用自己的白骨掌，轻松地从副驾驶控制老爷车，沿着格丽塔大道一路狂奔，远离了市区，远离了农业区，远离了墓地区，登上了黑色的坚硬的高耸的钻石山。
在山顶眺望，一片灯火的兹德拉斯城像不真实的梦，山顶后方，黑色的浓雾缭绕，浓雾的缝隙后面，是黑到极限的硬壳。
这就是，从来没有日月星辰、黑天白日的兹德拉斯城。
尹合欢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流了满脸。
骷髅侦探的纤细的白骨食指，轻轻擦掉了尹合欢的一滴眼泪，“我们一直以为阿伊帕丽公主是传说中的人。我们不知道背叛人类的塞巴斯蒂安去了哪里，不知道司徒雪夜去了哪里。但我们一直知道，达夫将军，肯定留下了去往其他的地方的希望——是的，其他地方。整个世界被无情地分割，我们被封闭在这里，可是，其他地方一直存在，希望和力量，一直在积蓄生长。瘟疫的爆发，与兹德拉斯城外发生的事情，一定有关系。你，脑袋里插了一把剑的家伙，再也逃脱不掉这些事了。”
达夫将军死后，无数明争暗斗都曾经上演。但是没人想到，他的一座被遗忘在尘埃里的雕像，因为一个普通男大学生的擦拭，将改变历史。
尹合欢转头看看骷髅侦探，忽然拥抱住他哭了起来。
100多年，骷髅侦探和幽灵小姐好可怜啊！
骷髅侦探耐着性子等尹合欢哭完。可是他一直没有。
幸好，骷髅先生的手机响了。
“嗯，嗯嗯，”他通话完毕，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尹合欢，“我给你订购了内裤，现在快递小哥，已经快送到月光医院门口了。我们要尽快过去。”
“为什么送到月光医院门口？”
月光医院非常贵，是尹合欢这种平民阶层绕道而行的地方。
“作为一个实习侦探，你要提高你的思维能力和效率，好吗？迪卡先生死在那里，我们要去验尸。”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