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双子离殇
乐涯回到吕府,却未见到唐不为和苏羿。打听后才知道,苏羿出府去了,说是了解些当地的风土人情;唐不为去给吕冯氏扎针了。两人留下的话倒是一致,老实待着,别乱跑。
就在乐涯待在他们的房间里绕着圈走时,苏羿回来了。
“师兄,你会游泳吗?”
“嗯。需要做什么?”
“我觉得前院的井下有古怪,不如今天后半夜你下去看看?”
“不必了吧。”
“你不急着回京上任吗?还是你不打算管这案子了?”
“你师兄的意思是让你看这里。”唐不为推门进屋,拉着乐涯走到床边掀开层层垂幔,一个男子躺在那里,警惕的打量着她。
原来昨夜,乐涯出门后遇到那个吓人的女子,过招间发出的动静惊动了苏羿。苏羿怕打草惊蛇一直在乐涯后边悄悄跟着。看乐涯回屋后,苏羿便拽着井绳下到井底。
井水上一尺处有一人多高的密道。密道底部是一间牢房,投过精钢制的牢门小窗,可以看到一个男子仰躺在地,不知生死。锁在牢门上的是一把文字锁,银白色锁上很多磋磨痕迹,很明显有人曾想磨断这把锁最后却失败了。
苏羿看锁上面有五个转环,每个转环上都刻有五个字。白皙修长的手指旋转着每个转环,他快速浏览每一个字略一思忖,他一手拔下自己的束发金簪,一手依次用手拨动转环。
第一环,情、坐、江、中、人,他选择了“江”字;第二环,看、侣、事、流、岁,他选了“流”字;第三环,空、山、天、云、怨中的“天”字;第四环,升、遥、代、地、好,中的“地”字;第五环,时、谢、夜、外、道中的“外”字。当这五个字拨好,苏羿听到叮一声脆响,他迅速把发簪用力往里推,咔哒,锁开了。
哐当!门被推开,打断了苏羿的讲述。吕望峰拄着拐棍一脸怒气进来,“把他们给我拿下!”几个家丁气势汹汹冲进来就要捉人,被救男子看到吕望峰瑟缩的躲到苏羿后边。乐涯心中暗暗着急,如果车轮战,即使她和苏羿有功夫在身,恐怕今日也难能全身退出吕府。
苏羿却并不着急:“不知我们犯了何罪?竟要你如此兴师动众前来捉人?”
“我家月魄寒冰锁乃宫中御赐,如今突然不见,定然和你们脱不了干系。你们主动交出还罢了;若抵死不认,可别怪我私自动刑。”
苏羿心中一动,当初在井下猜想密码时,他脑中闪出的那些诗句让他不自觉的浸入到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里。直觉命运的齿轮开始滚动,他被裹挟其中朝着既定的方向移动,福祸未卜。
“费什么话,来打啊,看我拳头答不答应!”乐涯决定先发制人占得先机,搂过一人就要开揍。
“不劳师妹亲自动手啦。”苏羿连忙制止,示意她往外看。乐涯一眼瞟过,才发现一众捕头已将这里团团围住。身着墨绿官袍的令长从一众捕头中跻身而出,仓惶正正官帽,小心看着苏羿道:“大人?”
“来得刚好!把吕望峰给我绑了!”苏羿一改嬉笑模样,肃着脸指挥道。
吕二一案午后在县衙审理,苏羿示意韦离令长派人沿街通告,邀请县里无事民众都来观审。围观百姓下至童叟、老至耄耋,挤挤挨挨把县衙大堂包裹的严严实实。
吕望峰跪在地上,脊背依旧挺直。
“跪着的莫不是吕公子?他那么好的人会犯什么错?不会误会了吧?”
“那三个人和案子有啥关系?他们为什么不跪?”
“吕二案能有什么内情,顶多吕二不是自杀的呗。杀掉原本不该存在的人有什么罪可言?”
啪!惊堂木一响,地下瞬间安静下来。“下跪何人?”
“草民吕望峰,今日家中失盗正在缉贼,却被令长大人绑至大堂,不知在下所犯何罪?”
“先不要说我是盗贼,你倒是先证明下你是吕望峰。”
“笑话!我是吕望峰哪里用证明?我父母、妻子难道分不出我是不是吕望峰?!”
吕老爷、吕夫人还有吕冯氏被带上堂。吕老爷面色从容,但衣袖里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吕夫人从进门就未睁眼,嘴里念念有词,手中拨着念珠。吕冯氏脸色苍白,一双眼睛瞪大,似有恐慌。三人虽表情不一,但都一口咬定下跪之人就是吕望峰。
“素闻吕公子喜爱书法,从小苦练,书写自成风格。不如随便写几行,好教我们学习?”
“不巧得很,我手前段时间受过伤,以后恐怕难再书写了。”
“哦?手不能写不过一个月左右,手上握笔处的老茧不会这么快剥落干净吧?”
吕望峰的手被苏羿捉住,苏羿一阵夸张的仔细观察:“哎呀!怎么没有!我想起来,倒是竹筏上那具吕二的尸体上指节老茧深厚。”
“好吧,我承认那字不是我写的,所谓的书法大家其实是我弟弟。”
“好!就如你所说!那你告诉我,你妻子吕冯氏嫁与你多年,为何一无所出?如今怎么才怀上?”
“这是我家私事,于你何干?”
“你不想说,我来替你说!吕望峰幼时调皮,曾从树上摔下,身体早出了毛病,无法生育。吕管家、张郎中就是人证!”
“吕某不能生育,却想为吕家留下香火,这孩子亦是我弟弟的。”
苏羿料到他会那么推脱,并不追击,只是好整以暇的微微一笑。
“你撒谎!孩子分明是你的!”吕冯氏脸色白若纸张,情绪激动,似乎一口气上不来就会倒下。“大人,贱妾能证明死者是吕望峰,堂上跪着的乃是吕二。”吕冯氏这句话说完稍做停顿,神情变得决绝:“吕望峰是我杀的。大概一年前,一日吕望峰回来,言行变得很奇怪;次日,他又变得正常。如此反复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他才说出这里的秘密和缘故。原来他还有一孪生弟弟,当年没有被溺死,被他的奶娘收养了。我觉得奇怪的那几日都是他的弟弟出现在我面前。”
吕冯氏手抚着腹部,面色悲痛:“又过了不久,吕望峰告诉我他想让我跟他弟弟生下孩子,延续家中香火。我嫁他多年,早知他不能延续子嗣,还爱南风。我日日守着活寡早已心如死灰,听他说出如此乱人伦的事就和他大吵一架,后来情绪激动就昏倒了,再醒来就看到他胸口扎着我的金簪,已经没气了。后来吕二过来帮我拔掉金簪又在吕望峰的胸口插上匕首,伪装成自杀。”
吕冯氏因为杀人一直隐瞒着吕二顶替吕望峰一事,两人一直保持相敬如宾,并无越轨之举,哪料那日却被唐不为告知她已怀孕。吕冯氏至今觉得恍惚如梦,却听吕二以吕望峰口吻污蔑她不贞、和人有私,她瞬间崩溃,觉得自己哪怕拼死也要维护自己清白。
“贱妇!你自己偷人怀孕,为何冤枉我儿子?”吕老爷面色铁青,边斥骂边要捉住吕冯氏打人。
“你为延续你家香火,罔顾王法,包庇真凶,你才不知羞耻!”一个年轻男子扶着一位和服装束的女人走了出来,面带愤恨出言回怼吕老爷。言罢,他同那和服女人也跪了下来。
“草民安和见过青天大老爷。这位是我母亲井上合香,她是流球人,也是吕望峰的奶娘。”
“你与本案何干?”
“小的能证明吕冯氏所说句句属实。当年吕夫人生下双生子,不忍将幼子溺死,就偷偷拜托我母亲代为扶养。我妹妹柳儿渐渐长大,对吕二暗生情愫。常常和他讲起吕府之事。吕二利用柳儿同吕望峰联系上。吕望峰心底善良,觉得亏欠了吕二,便常常和吕二互换身份,让吕二去享受他自出生被剥夺的一切。”
“我同吕望峰,在他和吕二互换身份的过程中,渐渐走到了一起。吕望峰对吕冯氏一直心怀愧疚,又苦于不能延续香火,于是听从了吕二的建议,准备李代桃僵。哪曾想,这都是吕二的诡计!”安和咬牙平稳一下发抖的嗓音:“望峰死了,吕家为了香火不追究凶手也就罢了,居然还去他齿甲、尸身缚绳、头贴黄符,要他死后不能超生!我找吕二理论,却被吕二和他父亲合力绑于私牢。他们忌惮我母亲身手,没有至我于死地,却也让我们母子无法团聚!”
“说得好。我是吕二,只是我也是为了包庇吕冯氏,终究她怀了我的孩子。”啪啪啪,吕二赞叹击掌,“刚才吕冯氏已承认是她杀了我家兄长,你们找她讨要说法吧!”
“啧啧啧----你一退再退,自以为自己的计策全无漏洞,退到底线也只是个包庇罪,还获个有情有义?痴心妄想吧你!”乐涯用吕冯氏的金簪拍打着吕二的脸:“这是金簪,质地柔软易变形,如何能造成致命伤?如果不是金簪,假如是很硬质地的簪子呢?”乐涯很快从人群里收集一大把簪子,“看看它们的长度!又不是避雷针,哪根簪子能把一名成年男子的身体扎个对穿?所以凶器不是簪子,吕冯氏是被冤枉的。”
乐涯扭头看吕二僵硬的面容,微微一笑:“你猜,我知不知道你的杀人凶器?”乐涯猛的拿起吕二放在身边的拐棍,手柄处旋转拔开,一根筷子长短的铁签露了出来。“你还有什么话说?!”
“杀了他!”
“把他凌迟了!”
吃瓜群众恍然大悟,群情激愤,吵嚷声不绝于耳。
“哈哈哈----你们凭什么决定我的生死,你们杀害自己的孩子,不也和我一样满手鲜血?你们有什么值得骄傲?你们有什么资格叫嚣?你们不知道孩子的亡灵每日都在你们头顶盘旋哭泣!你们的报应就在来的路上!哈哈哈----”吕二猛然抢过拐棍的手柄,锋利的铁签瞬间扎透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