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节

  马车上苏锦绣迫不及待的说起他们刚才提到过的:“你说皇上会派谁前去?”
  施正霖反问她:“你想皇上派谁去?”
  “当然是对漠北熟悉的人了,要是光会纸上谈兵,外祖父都不会理睬。”苏锦绣眸光闪闪,望着他,那神情仿佛在说,我呀我呀,我对漠北最熟悉了。
  施正霖将她的手放到自己手里,翻过来,摸了摸她手心里之前被剑割伤的位置,苏锦绣觉得痒,缩了下又翻回去,有些急了:“你说呀。”
  “说什么?”施正霖嘴角噙了笑意,显得很无辜。
  “啪”一声,苏锦绣拍了下他的手,气呼呼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毛遂自荐!”
  施正霖握住她的手,笑出了声:“那你这算是毛遂自荐。”
  苏锦绣挺腰,有什么不可以。
  “若是让你去前线,岂不是我们大魏无人可用。”
  “迂腐,当年太皇太后说女子可以去训堂念书时,朝中还不是一片反对,宫中有多少女官,太医院还有女医在后宫中侍奉妃子。”
  施正霖点点头,诚恳悔过:“嗯,言之有理,是为夫过于迂腐陈旧。”
  苏锦绣瞪着他,说了半天就一句这个?
  施正霖又将她的手翻过来,苏锦绣不让了,他轻笑:“就算是皇上真的有此意,眼下也不是最合适的时机。”
  苏锦绣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以前是以防守为主,如今要去攻打,所耗费的粮草兵力又要加倍,如今皇上才登基一年,各项新政下去,实施的同时还得投入大量银钱,简单来说,就是缺钱。
  “就算不是打的时机,也该早早探下,塔坨族现在不断吞并小部族,壮大之时就是反攻之时,我…”苏锦绣忽然顿住,对上他的视线,“……”
  这气氛,颇有几分心照不宣的感觉,苏锦绣想说她在漠北那五年里,塔坨族在拓英的带领下是越打越凶的,他们会为了更好的生存环境而奋斗,除非是将他们彻底打怕,臣服于大魏,要不然,关北门永远无法太平。
  “开春时,皇上会派人运送粮草过去。”
  苏锦绣倏地看他。
  “你可以毛遂自荐,家属同往。”
  ……
  回施府后很晚了,隔天早上苏锦绣才去施夫人那儿问安。
  施夫人对儿子和儿媳妇同进同出很满意,大早上正说着,外头有人来禀,薛太医来访。
  苏锦绣跟着施夫人去前院迎人,薛定奕刚从宫中值守回来,身上穿的还是太医院的衣服,施夫人见此,先把人领进了前厅,关切道:“还没用饭吧,在这儿先吃点。”
  施夫人和薛夫人关系不错,对薛定奕也客气:“也不急着过来,你该先回一趟家。”
  “从宫里出来正好路过。”薛定奕喝了杯茶,朝苏锦绣看了眼,对施夫人道,“二公子在何处,我先看看。”
  施夫人带着他去了南苑,早晨,施正烨正在院子里晒太阳,见他们进来,笑着打招呼:“娘,嫂嫂。”
  薛定奕最多是听过施家有这样一位二公子,而对施正烨而言,上都城中绝大多数少爷他都不认识,听到介绍后才隐隐记起来,原来这位就是当时和大哥大嫂他们一块儿去漠北的薛公子。
  进屋后薛定奕先给施正烨诊了脉,脸上并没有露出别的神情来,诊脉后问施夫人要了他之前服药过的方子和以前就诊时的诊断簿子。
  这些从胶州过来时都带了,十几年下来,厚厚的一叠,坐下来看都得花上不少时间。
  薛定奕翻了最初的诊断结果和最近一次的,继而问施正烨:“夜里咳嗽时,喉咙是否有灼痛?”
  “之前没有,这两天有。”
  施夫人神情一下紧了几分,前几天请吕太医过来时还没有这症状。
  “可否胸闷,喘不上气?”
  施正烨点点头。
  “二公子这是先天不足的缘故,上都城这里的天不如胶州来的湿润,入秋后天又过于燥,二公子才刚回来,多有不适应,夜间咳嗽加剧,时间久了就容易灼痛。”薛定奕看过最初的诊断,早产先天不足带来的问题很多,大都是内腑功能不全,像施家二少爷这样的,能活到现在的确不容易。
  “可有办法?”施夫人是不想把儿子再送回胶州,那般拖着也不是长久之计,齐大夫年事已高,等他过世之后正烨怎么办呢。
  “二公子现在服用的药里,已经有针对的,不必再另外开药。”薛定奕看了圈屋内的陈设,“不如在二公子的屋内多添些绿植,入夜后再行搬离,如今秋月天,可以在屋里添几个水盆,如此也不会太干燥。”
  “那用熏蒸?”
  “太过于湿热也不好。”薛定奕检查了下施正烨的腿,“上都城这儿虽比胶州干燥,但也有好处,二公子时常药浴,本就容易积湿气,南方湿冷,在这儿会好一些。”
  “就按你说的办。”施夫人听出些味儿来,当初去胶州时,齐大夫也曾提过,胶州虽好,也忌湿气。
  “家师快回来了。”薛定奕起身,“到时候再请他给二公子看看。”
  施正烨颔首致谢,随即对施夫人道:“娘,您送送薛太医吧,大哥院里养了不少绿植,让嫂嫂替我挑几盆就好。”
  薛定奕抬起头,苏锦绣正好背过身去,挽起的妇人发髻映入眼底,薛定奕眼神微动,很快转头,背起药箱跟着施夫人走出了屋子。
  苏锦绣倒了杯水给施正烨,施正烨接过,笑的格外温和:“嫂嫂,我听大哥提起过,你们还去了漠北,不知那边又是什么样的风光。”
  “漠北和这儿不一样。”苏锦绣想了想,笑道,“和胶州也不一样,那边放眼望去尽是大漠,一年四季下不了几场雨,等你身体好些了,可以带你去走走。”
  苏锦绣还想补充一句,用屋内的陈设来作比较给他形容一下那边的特色,转过身时,看到了放在架子上的那只猴儿面具。
  面具不奇怪,就是猴儿面具旁边的那大贝壳,瞧着像是女儿家的东西。
  第143章 143
  “这是你从胶州带来的?”苏锦绣走近看, 贝壳的纹路很漂亮,像是波浪一般上下起伏, 又层层叠开,底端是浅粉,往上颜色再淡一些, 到了贝壳嘴是纯白。
  “嗯,别人送的。”施正烨看向那架子,视线定在猴儿面具上, 声音缓了几分。
  “这是海里的吧, 我记得胶州离还也不近。”
  “这叫砗磲。”
  苏锦绣问的时候是无心的,但转身时看他脸上那神情, 便觉得这贝壳多少有些寓意在里面, 别人送的,还只有一半,就这么放在托盘上,还被他千里迢迢从胶州带回了上都城, 肯定是珍视之物。
  “砗磲。”苏锦绣默念了下,倒是在书上有看到过, 但基本产自于南边的海里, 不容易捞取。
  “这个算小的, 距离胶州最近的宜州,往南有不少渔村,这些都是渔夫出洋打捞上来的,有些个头大的, 打捞上来会被磨成别的物件,卖往大魏各处。”施正烨看着那砗磲,语气里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愉悦,“听闻它们在海里张开贝壳时,体内绚丽多彩,十分的美丽。”
  施正烨没有去过宜州,也无法亲眼看到这些从海里捞上来的砗磲,更不能潜到水下去看这一美景,而会这么形容给他听的,应该是个姑娘。
  苏锦绣微点了点头:“她叫什么名字?”
  施正烨与她对上视线,倒是坦然的很,笑的从容不迫:“她叫阿兮。”
  傍晚等施正霖回来,苏锦绣便向他问起是否知道有个叫阿兮的人。
  施正霖换下官服,看她眼神跳跃的,轻笑:“为什么会问起这个。”
  “今天薛太医过来给小叔子看诊,我在南苑无意看到了个贝壳的摆饰,小叔子说是从胶州带回来,一个叫阿兮的姑娘送给他的。”
  “那是齐大夫的孙女,就是一直给正烨看病的大夫。”施正霖以前去胶州时见过她几次,总是跟在齐大夫身边,“薛太医怎么说?”
  “你不是说小叔子就住在齐大夫家隔壁,与这位姑娘应该很熟才对,薛太医说再过些日子林大夫就回来了,到时候让他过来看看。”
  施正霖转身看她,反复问起阿兮,今天在南苑她是听到什么了。
  苏锦绣这会儿已经朝外走去,吩咐清竹挑几盆长势好的盆景送去南苑,进门时听到他说:“这个阿兮应该与你差不多大,爹外任结束要回上都城,就把正烨安顿在齐大夫家隔壁方便看病照料,那时齐大夫的孙女才刚满月。”
  那时施正霖也不过才四五岁,对此印象很浅,几年后跟着爹娘去胶州看弟弟时,齐大夫的孙女已经会跟在齐大夫身后跑了,是个挺机灵的孩子。
  苏锦绣点了点头,从小就认识,称得上青梅竹马。
  “齐大夫年事已高,这两年都应该是他孙女在帮忙,正烨一直留在那儿也不是长久之计。”施正霖说罢,问她,“你问阿兮,是不是正烨说了什么?”
  “小叔子没说什么,我只是好奇。”苏锦绣摇摇头。
  施正霖也没有追问,两个人简单用过吃食,天暗下来时,忽然有人来请,施正霖又匆匆出府,到了后半夜才回来。
  睡梦中苏锦绣感觉到有人靠拢,喃喃了声。
  “你回来了。”
  “嗯。”施正霖将她搂到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睡吧。”
  迷蒙中,他身上的味道很熟悉,半梦半醒中,苏锦绣抬手搂住他的腰,轻轻嗫了句:“你别去。”
  施正霖怔了下:“去哪儿?”
  “别去胶安。”苏锦绣把他搂的越发紧,头靠在他怀里,舍不得他离开的样子。
  “我不去。”施正霖将她抱紧,低声安抚,“我就在这儿。”
  “子凛,我没有娘了。”声音一下变的很委屈,但因他搂的紧,她又有些安心,“你别像我爹那样。”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叫他子凛,还是在这样的梦里,施正霖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我不会。”
  “我去皇太后那儿请旨,你是不是生气了。”苏锦绣低声喃喃,“你不喜欢我。”
  施正霖发现她梦的有些混乱,却没有一样是现在发生过的,有时候他觉得这很荒诞,可就如他在宫中受伤那次一样,她所说的那些事,并不是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这么简单。
  “我喜欢你。”施正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靠在她耳畔道,“我喜欢你,那你呢?”
  “喜欢。”苏锦绣在他怀里蹭了蹭。
  这一蹭,胸口微痒。
  施正霖语气沉了几分:“蓁蓁,我们什么时候成亲的。”
  “五月十四。”
  “那我何时去的胶安?”
  “五月二十。”
  施正霖算了下时间,换言之,成亲不过七日他就奉命去了胶安治理水灾,按她所说一去半年,回来之后又起谣言生了误解,后来又求了个圣旨,误会加深,三年后她去了关北门,那这三年里,他们可有和解过。
  “蓁蓁。”
  苏锦绣轻蹭了蹭,算是对他的回应。
  “前一世,我们可有孩子?”
  怀里的人沉默了,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了,施正霖的心一紧。
  他有想问而不敢问的,在她清醒时,开不了口。
  施正霖想知道,又不愿意她去回忆那些,对她而言不是什么开始的事。
  他更清楚明白的是,眼下他们在一起,这辈子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怀里传来了声音,带着些埋怨,不知她又梦到了什么,语气说不出的闷,“我们都没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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