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给我把他们抓起来!快抓起来!”
  “快,别让他们跑了!”
  “快追!”
  这群村民终于追上来了,浩浩荡荡上百人,举着火把,手里什么武器都有,更甚着锅碗瓢盆,将这七八黑衣人给团团围住了。
  就算是有武器又能如何,百来个人还堵不死这七八人,圈子围的越小就越伸展不开手来,其中几个身强力壮的举着锄头直接朝他们威吓,趁着他们自顾不暇时,还有几个将施正霖他们从墙角拖了出去。
  她手腕上的上被施正霖死死按住。
  面具下的脸有些苍白,那刀割的深,血流了不少,要不是拉的那一下,可能整只手都没了。
  自觉高估了能力,又庆幸那一招管用,人多力量盛,最后关头还是保住了他们的性命。
  “你别动。”施正霖扯下一段内袖,压在伤口上,很快用手按住,抬起头时才发现她在注意他,不过那视线很快就避开了,这样的反应像极了一个人。
  直到回到那间民房,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受惊不小的主人家端了水还拿了干净的白布来给他们包扎伤口,随从抱着匣子冲回屋子,险些没有抱着施正霖哭,在一旁找已经掉在地上的箱子,将里面的衣服一件件拿起来,挑了套干净的要施正霖换上。
  大少爷平日里最整洁了,现在这样子,怕是一辈子都没有过的狼狈,那回从水里捞出来也比现在好一点,也不知道上哪儿躲过,头上衣服上乱糟糟的。
  施正霖起身看向这家主人的妻子,语气恳切:“今晚连累你们受惊真的很抱歉,这里的损失我会赔偿,还得麻烦你帮个忙,替他包扎一下伤口。”
  说完之后施正霖出去了,随从拿了件披风赶紧追了出去。
  按着伤口的苏锦绣怔了怔,那妇人已经坐下,看到她的手后自己先心疼上了:“哎呀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伤的这么厉害,快别动,我家里刚好有药,给你止血先。”
  妇人叨唠着这村子里有许多猎户,受伤在所难免,镇上又离得远,家家户户就都会备一些伤药:“那些人胆子也真够大的,要知道咱们这村里还有人会点拳脚功夫,姑娘放心啊,这么多人在,他们占不着便宜!”
  给她上药的功夫又心疼的很:“你才多大啊,这些人下手也忒狠了,这要是将来留了疤可怎么办。”
  “怎么还带着这东西,快摘下来让我瞧瞧还有别的伤没有。”
  苏锦绣拿住面具制止了她的动作,轻声道:“谢谢大娘,我没事。”
  “怎么能没事,我先替你包好了,可千万别沾水,等到了镇上再叫大夫给你瞧瞧,咱们这儿地方小,连个土郎中都没有,今晚你就在我们那屋凑合,明儿叫孩子他爹送你们去镇上。”
  苏锦绣拉了下袖子遮住包扎的白布:“大娘,我有些急,那个……在哪儿。”
  “你说茅房啊,在外头,来我扶你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苏锦绣忙起身,握着手腕快步走出了屋子,朝着院子门口走去。
  从屋子里出来的大娘见她走错了方向,哎了声:“在那边,姑娘。”
  但她就像是没听见似的,匆匆离开,很快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院子中正陪着施正霖的随从跟着哎了声:“大少爷,他这是干什么去?”
  施正霖望着那方向,微敛着神色:“她走了。”
  “怎么走了,不是受了伤么。”随从觉得奇怪,忽然冒出来救了大少爷,这会儿怎么又走了,叫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上门道谢去。
  “车夫呢?”
  “在呢,逃到了村里面躲起来了,一点小伤没什么大碍。”
  “叫他驾车,远远跟着她送她回城。”
  “大少爷,您怎么知道他要回城,您知道他是谁啊。”话还没说完施正霖转身回了屋子,就剩个空荡荡的院子给他,随从嘟囔着朝外面走去,“一个一个怎么都这么奇怪。”
  出了村后苏锦绣摘下面具随意的甩在了地上,撞到系在腰间的小袋子,这里面还放着两颗陈怀瑾给她的雷弹,隔着几步远砸人最好,不会伤到自己,太近了却不行,要不然她也不会被逼到墙角。
  所幸最初想的办法有效,招不在损,有用就成。
  想罢她抬起手看了看,又轻轻放下,这点伤也不算什么。
  走了有半里路后苏锦绣看到了马车,等候多时的清竹快急死了,又不能进村子去,看到苏锦绣回来后忙将她迎上马车,念叨着往后再也不放小姐一个人去冒险了,催促车夫赶快回城。
  这时受施正霖吩咐的车夫驾车从村子里出来,从小径上路时与一辆豪华的马车交错而过,那马车下了小径,就朝着村子的方向前去。
  ……
  几天之后,上都城中流传开了一桩美事,在去邺池的途中,周家三小姐巧救了又出意外的施家大少爷。
  第34章 034
  英雄救美的事迹有许多, 这反过来的就稀罕多了,上回发生这事儿还是几个月前秋闱时苏家大小姐救了施家大公子, 那时上都城中就传了好一阵子,只是两家人之后除了感谢外没有其它的走动,让人找不出话题来才慢慢淡去。
  这才过去多久, 意外频出的施家大少爷又被人救了,这回还是被美人所救。
  坊间不免谈笑起,说这施家大少爷到底是好运还是倒霉, 谁能赶上他这运气, 回回都有美人去救,岂不乐哉?
  训堂内午时休息, 书堂内闹哄哄的都在说这事, 苏锦绣躲到了院子里的小阁中,抱着小炉子取暖,眯眼打盹。
  耳畔传来了脚步声,面前忽的一阵掌风, 苏锦绣睁开眼,陈怀瑾蹲在凳子上正看着她, 满脸的愤愤不平比她还要激动:“你怎么回事, 功劳都让人给占了, 还能这么淡定!”
  “你激动什么。”苏锦绣失笑,“又不是你让人抢了功劳。”
  “怎么不是,那雷弹不是我给你找的啊,那锁棍不是我特地叫人给你打的。要没这些, 你拿刀子能拼的过那些人?为了那几颗雷弹,我险些没闯进火药库里去,你说让就让,你这伤白受了?”
  陈怀瑾指向她的手腕,苏锦绣轻掖了下,见他这么为自己叫屈,仿佛是因为她的缘故,让他错失了领赏的机会,有些哭笑不得:“行了你,你到底塞了多少银子。”
  “这不是银子不银子的问题,咱们俩谁跟谁啊,我也是对事不对人,她周采薇的脸皮也是够厚的,这样的功她都敢认,就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别说是打十个,就是打一个都不行,现在倒好,外头将这事儿给传的,把她说成女神将了,这我可不乐意了,天底下的好事,有她这样一份工夫不花就捡的?”
  陈怀瑾越说越愤慨,他长这么大,见过人家占便宜,没见过这么占便宜的:“就算是一开始她让村里的人误会了,她不解释?”
  这两天四处听人说起这个,苏锦绣就算不想知道,也将事情了解了个大概。
  她离开后周家三小姐坐的马车从南里过来,刚好在那村子里落脚。
  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前边儿一个黑衣人逃过来,周采薇便拿起一旁墙堆里的柴棍拦了一下,借着身手将没剩下多少力气的黑衣人给打趴下了。
  正出来找苏锦绣的大娘瞧见了这个,见她会功夫,又因着身形差不多,就猜说她就是救施正霖的人。
  大约是周采薇没有否认,也不知道她与施正霖是否打过照面,事件的当事人之一施正霖在隔天清晨天没亮的时候就去了邺池,周采薇则是回了上都城。
  这种事儿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到上都城的时候就是陈怀瑾嘴里说的那版本,还要再美一些。
  周家世代出武官,周家的孩子都是从小习武,其中周家三小姐最有天赋,也是姐妹中功夫最好的。习了一身武艺后她琴棋书画也没落下,这回从南里回来,原本打算直接赶路回上都城,经过那村子时听见似是有打斗声才下马车去看。
  周家三小姐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么多人,可救人也是要紧的,乔装过后的她亦是聪明的很,利用村子里人多,终于将这些人擒住,成功救下了施家大公子,她还因此受了伤,在护着施家大公子手腕被割了一刀。
  “气死我了!”陈怀瑾说到后面说不下去,太无耻了,“她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她那叫有天赋,哈哈,居然还说因为救人受了伤,我……气死我了!”
  陈怀瑾嘴里念叨着:“这绝对不能忍,就是不求他有回报,也不能让她占去!”
  苏锦绣眉头一皱,抬脚拦住他:“你要干什么去。”
  “我要去揭穿她。”陈怀瑾虽然对感情上的事还没有开窍,可他不笨呐,锦绣为什么要舍命去救人,上回是意外,这回总不是了吧,就算没指望人家报答,也不能叫人趁虚而入抢占功劳,现在闹的全城都知道,周采薇要是没别的心思,他陈怀瑾以后名字倒过来念!
  “你站住!”苏锦绣低声一呵,“你拿什么身份去揭穿,刑部查过现场后肯定会知道那是雷弹炸出来的痕迹,到时候查到你头上怎么办,他们乐意怎么传怎么传,你当真以为她周采薇真的能吞的下去?”她苏锦绣的功劳,即便是自己不想认,别人也不是想拿就拿的去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这些事儿传的跟真的是的,你要是不出面,周家占了这便宜后指不定要和施家结亲的。”
  陈怀瑾脸上的表情就写着这么一句:那你岂不是白搭。
  “结亲?”苏锦绣笑了,当年要不是圣旨压着,施正霖怎么可能会娶她,他最厌烦的就是这样的要挟,“且不论周家是什么心思,施家大少爷承不承认她救人都还没定论。”
  “再说了,我又不是为了这个才去救他。”
  “人都说施家大少爷不仅才识高,生的也是翩然俊美,站在那儿如轻云出岫,偏是那种不宜接近的样子才最吸引人,甚至要比季世子都受欢迎,你救他难道不是因为他长的俊俏!”
  陈怀瑾搜刮了自己所能想到的赞美词,夸的语气简直称得上“义愤填膺”,不是因为看上他才救人,那她吃饱了撑的啊。
  “……”苏锦绣嘴角微抽,过去她求皇上赐婚时是因为这么肤浅的理由?
  “你懂什么。”苏锦绣瘪嘴,“我是因为邺池水渠的事才出手救的他。”
  陈怀瑾一脸怀疑,苏锦绣深吸了一口气,不能冲动:“你不晓得,工部虽然受命主持邺池水渠的工程,但图纸并不是工部的那些人承办的,你要知道这件事往上追溯,除了皇上支持外,还有太子,否则为何施正霖会一而再的去邺池,除了监管进度外他还负责了这一部分的水渠工程方案,毕竟这想法原先就是他提出来的。”
  陈怀瑾坐了下来,似乎有点道理。
  “我爹自从娶了我娘后,朝中就一直有非议说他是攀着我外祖父才得以升官,没什么真本事,就娶对了人,在升迁上也是要比别人多花功夫才能堵住嘴。这回得了这差事,要是做好了就是实打实的功,再要往上走一走也是实打实的,他们想拦都拦不住;要是做不好,你觉得这些人会放过机会?”
  陈怀瑾不是读书的料,也讨厌和读书人打交道,尤其是那些说话酸里酸气的,心里这么阴暗怎么读好书的,简直没天理。
  “所以说,施正霖要是出了事,这水渠工程就要拖沓下来,再往坏处说,万一停了,你爹说不定还会背黑锅。”
  苏锦绣点点头,郑重其事:“所以一定要救他。”
  “那你早说啊,这种事儿不带上我。”陈怀瑾拍了下大腿,“我去了好歹也能帮忙,再多叫点人,你一个人这样多危险。”
  苏锦绣瞥了他一眼,意在不言中,他要是去了,最后肯定闹的满城皆知,那她岂不又要和施正霖牵扯不清。
  “不对,要是让别人知道和你有关,你爹又恰恰在这工程上,岂不有刻意邀功的嫌疑,容易惹人诟病。”
  苏锦绣十分宽慰的看着他,你知道就好。
  陈怀瑾想了想:“那你说他会不会认出你来。”
  “……”想到时候他离开屋子,让那大娘替她料理伤口,苏锦绣觉得他应该猜到她是个女的,至于认不认得出来,“不应该吧……”
  苏锦绣私以为他是没有认出自己的,毕竟他们之前见面次数屈指可数,算不上什么熟人,只是她也不清楚她离开后又发生了什么。
  陈怀瑾忖思半响后又觉得不对:“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让周采薇占了便宜,她这跟抢有什么分别。”
  苏锦绣掸掉落在衣服上的雪粒子,声音渐淡下来:“就是我不认,她也没那资格领。”
  “那怎么办,就这么传着?”
  “二十这天周家不是有赏雪宴会。”周家三小姐干了这么一件大好事,怎么会不趁热打铁,多邀请些人过去,也好给家中余下的姐妹们长脸,将这周家的门楣再抬一抬。
  “我就知道你不会什么反应都没有!”陈怀瑾笑了,他就说嘛,这么冷静怎么可能,以她那脾气,这闷亏要都吃的下去,就不是他认识的苏锦绣了。
  苏锦绣嗯了声,朝小阁外看去,说曹操曹操到,周家的人来了。
  自从上次旗赛后,周令瑜在训堂内就没像过去那样怼她,两个人本就没什么多的接触,这下更没什么话说了。
  苏锦绣还以为这种情况会持续到她离开训堂,毕竟再过几天她就不会来了。
  见苏锦绣这般姿势,周令瑜微皱了下眉头,开口问:“你明年不来了?”
  陈怀瑾一把揽住他的肩膀,笑嘿嘿道:“她又不能同我们一起考去书院,对了,你家三姐最近很出名呐。”
  周令瑜震了下,将他的手臂震开,有些不耐:“她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看样子周家偌大的一大家子,几房人住在一块儿,关系也不如传言中的和睦。
  苏锦绣示意陈怀瑾出去等,起身站了起来:“你找我什么事?”
  见陈怀瑾出去了,周令瑜神情微变,朝苏锦绣怀里的炉子看了眼,有些踟蹰,像是在思索什么,半响才问了句:“你回家之后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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