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棋盘之上,谁是赢家?(二)
无忧谷。
刺目的太阳光照进屋子,光线太强,直刺的沉睡中的段锦初不自觉的闭紧了双眸,却似仍觉得难受,一骨碌翻了个身,结果一头撞到了什么硬东西上,本能的“咝——”了一声,却也同时听到一声闷哼来自于头顶上方……
“你……”段锦初豁的睁开眼睛,目光从她撞到的胸膛往上移,对上了那张在阳光沐浴下,俊朗清晰的脸庞,不禁气不打一处来,“你违誓了!”
“我没有啊!你看我哪里碰到你了,是你撞了我好不好?”李承风颇感委屈的控诉道。
“那你睡到我跟前干什么?你就是黄鼠狼不安好心!”段锦初质问的同时,不忘又送了一脚给某人。
李承风俊脸一阵抽搐,虽然她的那点力气踢到他身上不算什么,但,“你怎么像个刺猬,乱扎人呢?我不睡到你跟前能行吗?你把被子全部卷走了,我要是睡在床边不动,那不是被冻死了吗?姑奶奶,这是单人被,你瞧瞧,现在是什么季节了,快入冬了!”
“呃……”段锦初被雷的外焦里嫩,垂眸一看,被子果真都卷在她身上,只有一角挂在他腰上,再看他的衣衫完好无缺,掀开被子瞧了瞧自己,也没有一处被侵犯过的痕迹,不由咽了咽唾沫,脸红耳斥的嗔道:“那你不会叫醒我吗?冻死你活该,谁叫你抓我!”
“段锦初你……”李承风忍不住攥拳,气闷了良久,才深叹一气,“我看你睡的香,不忍心叫醒你,我冷一下没什么,只要你睡的舒服就好。”
“……”段锦初语塞,她的小顺子哥一直都是这样待她好的,以前在敬事房的时候,她也经常卷被子,不过那是双人被,但也每天早上醒来,小顺子只能盖一半,对此他却从未抱怨过一句,仍旧悉心的照顾着她,用他自己的方式宠着她,这一点,不论他是小顺子,还是李承风,其实都没变。
“困的话,就再睡会儿,我去做早饭,做好叫你。”李承风说完下床,弯腰穿靴时,手臂却被一只小手拽住,扭过头来,疑惑道:“怎么了?”
“小顺子哥,你,你上来好好睡吧,我睡醒了,你告诉我在哪里做饭,做什么饭,我去弄。”段锦初脸上浮起一抹不自然,嗫嚅着唇小声说道。
“呵呵,不用了,我也睡醒了,要生火,要洗菜,要淘米,要炒菜,你会吗?”李承风嘴角飞扬,带着欢快的笑意,说完,也不等她回答,便又道:“这些我来就可以了,你喉咙上还有伤,手上也有些小伤口,磕碰一下就不好了。”
“我……那我看你做。”段锦初迟疑一下,心中暖暖的,红唇绽开了笑颜。
李承风看着她,轻轻的笑,“那好,我们先洗漱,然后再做早饭。”
“嗯。”
水池旁边,热滚滚的水注进水盆,李承风拿了一块新毛巾浸湿了,朝段锦初笑言,“头抬起来,我帮你洗脸。”
“我自己来吧,不要你当我的奴才。”段锦初皱眉。
“我乐意。”李承风唇边笑意深浓,不由分说的扳起了段锦初的脸,动作轻柔的为她擦拭着,并道:“你的手不能浸水,喉上又有伤,你自己怎么来?”
段锦初厥起了小嘴,被堵的无话可说,只在心里暗想,这男人照顾起女人来毫不含糊,真算得上是个好男人,会武功,会做饭,会家务,会温柔,心思细密,又体贴入微,其实真的不差,只是……她已经先爱上了楚云赫,他们只能是有缘无分了!
忍不住的,她将楚云赫与李承风相比较,呵呵,楚云赫可不会做饭洗衣,不行,要是回去了,她得让楚云赫也做顿饭给她吃,享受一下爱心餐的浪漫才行……
“好了。”
李承风的声音响起,拉回了段锦初的思绪,低头,他已执起她的手背,轻拭起来,见她看他,不由又是轻笑,“看什么?你那回重烧在床的时候,我可是差点儿给你擦了全身呢!”
“啊?什么!那你……”段锦初一听,立刻紧张的道:“我怎么不知道?”
“你烧的脑袋都不清楚了,一直昏睡着,怎么会知道?”李承风莞尔,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遂道:“别紧张了,我可没擦你身体,本来想用热水给你全身擦一下,降降热度,腰带都解开了,又想起你有洁癖,平时洗澡都不让我看,要是我给你擦了身,你醒来后会跟我翻脸,便没有擦了!”
“哼,算你识相!”段锦初翻白眼,眉间隐隐透着得意。
“呵呵,不让我看你洗澡,原来是……”李承风噙满了笑意,将毛巾丢进水盆,揉搓了几下拧干,又擦上自己的脸,不怕死的调戏道:“早知道你是丫头,我就是偷着也要看一回了!”
“李承风,你滚蛋!”段锦初一听,小脸顿时气成了猪肝色,端起水盆便朝他泼去,他倒也反应过,身子一纵,便斜退出一丈远,让那盆水尽数泼在了地上,摇头啧啧叹道:“真是个凶悍的丫头,谁娶了你,谁肯定有得受罪了!”
“哼,那你好运气,不用受罪!我家王大仁可是天天在受罪,你千万不要学他!”段锦初语速飞快的甩下话,便一扭头回屋梳发去了。
盯着她的背影,李承风自嘲的咧唇,轻不可闻的低喃道:“要是能娶到你,哪怕天天给你做奴才,我也甘之如饴!”
段锦初再出来时,院里已不见了李承风的人影,四下搜寻了一番,才在偏角的灶台边找到他,火已生着,他正弯着腰在案板上持刀切着青菜,听到她的脚步声,侧眸看着她笑,“那里有凳子,你坐着等等,饭很快就好。”
“哦,不用我帮忙吗?”段锦初询问,并左右瞅了瞅,打量着这里的环境。
“你等着吃就好了。”李承风利索的将切好的菜放进铜盆里,唇边笑意不减,两道俊挺的眉弯在一起,显示着此刻的心情愉悦。
坐下,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再瞧瞧这里如隐居般的生活,段锦初不禁问道:“承风哥哥,你是一个人在这里生活吗?你在这里住了多久?”
“十四年,这里只有我一人。”李承风回道。
“天哪,那你现今多大年岁了?”段锦初惊愕不已。
李承风说道:“年岁二十二,六岁时就住在这儿了,我是孤儿,六岁病昏在路上,是师父救了我,然后便将我留在这山谷中练功,一练就是十四年,出谷后的这两年又到处跑,所以师兄妹中,你们都未曾见过我。”
闻言,段锦初瞪大了眼睛,简直无法想像,一个六岁的孩子独自一人住在深谷中,会是什么样的情景?怪不得,他什么都会做,原来如此……而且,十四年的寂寞,十四年的青春岁月,就耗在了这深谷中……忍不住的,她愤怒的道:“师父既然救了你,为何要这么坏?你还是个孩子,他怎么能如此对你?”
“锦初……”李承风回头,笑的有些凉薄,“我的命,是师父捡回来的,迟早要还给师父的,其实,我们谁也看不透师父,谁也不知他心里真正的想法,或者,我们都是助他登上帝位的棋子,命运都捏在他的手里。”
“承风哥哥!”段锦初倏的站起身,脑中突然浮起的一个想法,令她两步走近他,低声道:“你不要给那个坏人卖命了,我们悄悄的走,去找我相公,我让他与你冰释前嫌,你以后或者与我们在一起,或者过你自己的生活,好不好?”
“与你们一起?”李承风讶然,错愕的看着段锦初,抿紧了双唇。
段锦初点头,“是啊,如果你不愿意,我便叫相公给你好多钱,你去大明国生活,师父还能追去大明国找你吗?你先暂避一阵子,等朝廷剿灭了天英会,天下太平了,到时你想回天溯国再回来。”
“锦初……”李承风听完她的话语,微微一怔,不解的问道:“你真什么都忘了吗?我听大师兄他们说,当今皇帝是你的杀母仇人,你母亲的仇,你完全忘了吗?你就如此的敬仇人为皇帝吗?”
“我……我真一点儿也不记得了,再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不想活在仇恨当中,让自己不快乐,我宁可过现在的生活,很幸福很开心的生活。”段锦初怔楞了下,撇撇嘴说道。
李承风再未言语,一张俊脸平和的看不出任何情绪,切完菜,炒菜下锅,动作麻利,不多会儿,便做好了一餐饭,用木盘端着回房。
段锦初心中不是滋味,默默的跟在后面,一顿饭,两人都沉默,屋里静的只能听到筷子碰到碗碟的声音,或者偶尔两个人的筷子夹同一道菜碰到一起的声音,于是,段锦初便缩回筷子,去夹其它的菜,而李承风却夹了那道菜送到她碗里。
早膳毕,两人坐在溪边晒太阳,气氛依旧僵硬的很。
不知过了多久,李承风终于开了口,“锦初,你真的决定过这种生活吗?永远不会后悔吗?”
“嗯?”段锦初偏首看向他,怔楞了下,方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便灿然一笑,“是啊,我就想过那种生活,我想永远脱离天英会。”
“好,我送你走,只要你开心,我便也开心,强留下你,你会恨我,与我成仇,这是我万分不愿意的。”李承风看着她,缓缓而笑,目光中深情眷恋无限。
“真的?”段锦初狂喜,眉眼全笑弯在了一起,心中盈满了感动,转身扑进了李承风的怀中,“承风哥哥,谢谢你,谢谢你,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总之谢谢你。”
“锦初!”李承风反手拥紧了她,墨眸中闪烁着晶亮,如梗在喉,“告诉我,你这辈子都肯定不会爱上我吗?只会……只会爱着八王爷吗?”
段锦初嗓音里亦带上了哭腔,“承风哥哥,我当你是哥哥,亲哥哥一样,所以,我们一起走好不好?你听我的,不要给凤南天卖命了,他造反叛乱,不会有好下场的,我不想看着你出事……”
“锦初,你不懂,我是离不开师父的,六岁时师父救醒我的那个时分,我便已向师父发下重誓,此生绝不背叛于他,否则,我将不得好死,李家袓宗十八代在天上也不得安宁!”李承风摇头,声音充满了苦涩,缓缓说道。
“不会的,老天爷才不会记着你发过的誓,不会应验的!”段锦初倏的直起身子,急切的道:“承风哥哥,你相信我,不要多想那些事,我们赶快走,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
然,段锦初话音才一落,崖顶上便似有什么响动传来,两人一惊,忙站起身仰头去望,却见数道黑影正凌空而下!
“不好,师父来了!”李承风面色一紧,牵住了段锦初的手,急急的低语,“锦初,在师父面前,千万不要提到你要离开天英会的事,先乖乖的顺从他,我们见机行事!
“呃,这,这是师父?”段锦初一听,立刻慌了神,紧张的反捏住李承风的手,身子忍不住的一阵哆嗦。
“嗯。”李承风应了一声,迅速调整好情绪,牵着段锦初走前几步,然后拉着她跪下,低了头,高声道:“承风恭迎师父!”
段锦初眼睛盯着地面,心“砰砰”狂跳着,脑中乱七八糟的,想着应对之策,却一时什么也想不到,正紧张间,眼前一暗,一道黑色的衣袍挡住了她全部的视线,目光本能的顺着那黑色向上移,直至头全部仰起,便撞进了一双如鹰潭般的利瞳中!
那是一张方形脸,下巴上蓄着黑色的胡须,眼神很凌厉,相貌上等,虽年岁已约四五十,却也不难看出年轻时的俊朗,满头的黑发用绿色的玉冠绾起,肩披黑色的斗篷,给人一种沉重和压抑感,气场强大,浑身透着冰寒,令人不敢逼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