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者5,理由无理由
安格尔的话,成功地让奥斯钉在了原地,不再动了,睁大了眼睛问,“轮回之门?”
莫飞看着那幅鲜血画出来的图案,问,“一种传说中的符咒么?”
“都是骗人的。”安格尔耸了耸肩膀,道,“为何存在地狱又为何存在天堂,大多是因为人们不服气,但又无能为力。”
奥斯和莫飞对视了一眼,听安格尔继续往下讲。
但安格尔却不说话了,蹲下看那具骸骨,道,“如今发现古人类的遗骸,而且还是完整的,那应该被叫成银鼎山人吧?”
“好像都是这样的吧?”莫飞道,“根据发现的地方命名,跟山顶洞人、北京猿人似的。”
“奥斯,我问你。”安格尔转脸看奥斯,“若是今天出了一件举世震惊的大案,你破了案,会不会有人抢你的功劳?”
奥斯眨眨眼,干笑了两声,问,“你是说办公室政治啊?难免啊。”
“之前几起案件的报道我也看了一些,大多提到了警局之类,却没提到你,你不在意么?”安格尔又问。
奥斯耸耸肩,“有什么呀,工作么,下班了我才懒得管这些,更何况还有奖金。”
“那你为何做警察?”安格尔问。
奥斯想了想,道,“这是一份好工作,当然,正义感啊,成就高啊之类的多少也有那么点。”
安格尔笑了笑,“你很诚实。”
奥斯站在符咒里头一小块干净的地方,觉得有些累,就蹲下歇会儿,托着下巴问,“安格尔,问这跟案情有什么关系?”
安格尔想了想,道,“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对追求的执着程度也不一样,换句话说,有些人只把自己的追求和理想作为生活的一部分,而有些人则把追求和理想作为全部,甚至是活着的意义。”
奥斯摸摸头,道,“安格尔,主题呢主题?”
“简单的说,你吊儿郎当地做警察,做到探长就已经很满足了,在外人看来你也很走运。”安格尔笑了笑。
奥斯咧开嘴干笑。
“但反过来说,你若是神勇干探,努力了比现在多千倍万倍,依然还只是个探长,你就要怨念了,而且还觉得自己很不走运,对吧?”安格尔站了起来,顺着原路准确地走出了符咒,道,“事实证明,执着于过程远比执着于结局快乐得多。”说完,伸手拍了拍莫飞,道,“莫飞,我们出去看看,警员们说不定已经有收获了。”
莫飞点了点头,跟着安格尔一起出门。
“啊,等等我!”奥斯赶紧追了出去……
出了白色的研究室,就看到有一个警员从山后急匆匆地跑回来,看到安格尔他们,赶紧就挥手示意他们过去。
众人走了过去,奥斯问,“怎么样?”
警员皱着眉头说,“探长,我们带着警犬过去,在山下的房子里找到了一个人。”说着,就带着奥斯他们往山下走。
“只找到了一个人?”奥斯着急地问安格尔,“不是说还有一个受害者么,难道已经遇害了?”
安格尔并不说话,只是往山下走。
到了山下,就见有一些警察带着警犬,站在一所简易工棚一样的房子门前。
“怎么回事?”奥斯走上前问。
“队长,在里头。”一个警员指了指工棚里头,奥斯狐疑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工棚里头的场景让奥斯皱眉,首先,他闻到的是浓浓的血腥味。就见里头摆放着很多的电子仪器以及散乱的文件,而正中间,有一张简易的钢丝床,肮脏的被单上都是血迹,一个脸色灰白的老头靠在床上,他手上插着导管,奥斯看了一眼挂在一旁的血袋……这人在输血?
再看那人的样貌,奥斯的眉头皱得更深,就见这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虽然身材干瘦,但是感觉还挺高大的,灰白的头发……满身的血迹。
最让人觉得难受的还是他身上多处的刀伤,以及右眼眶的一个血洞……右眼球没有了。
“这是个受害者?”奥斯大惊,吩咐手下,“打电话叫救护车!”
床上的男人赶紧点头,却见安格尔摆了摆手,道,“不用叫救护车了。”
众人都一愣,转脸看他,安格尔想了想,道,“他除了是受害者,也是凶手……当然,那个水管工和杨乐,是被他害的,而他,则是被他自己害的。”
奥斯吃惊地看着安格尔,就见安格尔微微一笑,道,“奥斯,你去让人,将那具古人类的遗骸清理干净,存放起来。然后将地上的符咒全部用土掩埋,通知新闻媒体,就说一个叫杨乐的历史系学生,发现了古人类的遗骸,然后……被他的老师残忍地杀害了。”
“不行!是我!”那个老头一听到这话,突然挣扎着坐起来,大喊,“是我!我发现的!”
“是么。”安格尔笑了笑,“那是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
“是……是复活的阿茂科斯人!”老头着急地喊,“是邪恶的怨灵!”
安格尔冷笑着摇了摇头,对奥斯道,“去搜一下他的衣服,应该有身份证件,还有……”说着,安格尔在房间里四处找了起来,便摸着下巴对莫飞道,“莫飞,找一个可以发出声音的,很便捷可以携带的……嗯,那种机器。”
“呃……”莫飞似乎是领悟了,开始翻抽屉寻找,最后找到了一只录音笔,然后又在电脑旁边,找到了一个小型的麦克风扬声器。
将扬声器拿过来看了看,插口可以插入录音笔的输出口……随后,莫飞又研究了一下录音笔的开关,按下了一个键……众人就听到从扬声器里,传出来一阵令人胆寒的野兽吼叫声。
“就是这种声音。”莫飞对安格尔道,“那天晚上杨乐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就是听到了这种声音。”
安格尔挑起嘴角一笑,此时,躺在床上身受重伤的老头,已经脸色苍白。
奥斯从他的衣服口袋里,搜出了他的证件,老头叫陈茂,是某大学的历史系教授,奥斯问他,“你真是杨乐的老师,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
“知道杨乐为什么那天会打电话给我么?”没等陈茂开口,安格尔就问。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解地看他。
“杨乐之前一直致力于研究阿茂科斯人。”安格尔道,“阿茂科斯人是人类历史上一个相当神秘的存在,他存在于人类进化的一个重要阶段,他们崇拜图腾,食人是他们的习性,符咒是他们的文字……每次吃人的时候,他们都会画上符咒就是刚刚的轮回之门。在他们看来,如果吃掉敌人的肉体,那么就能通过这个仪式,来得到死者的力量,这对于晚期智人来说,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智慧和文明。只可惜,他们的存在一直都只是一个空缺,从不曾被证实。杨乐在很久之前就曾经告诉过我,她确信阿茂科斯人绝对在银鼎山一带生存过,想做一个挖掘,但是她的导师不相信她,觉得她那是无稽之谈。”说着,看了躺在床上的陈茂一眼,“那个人就是你吧?”
陈茂不语,咬紧了牙关。
“安格尔。”奥斯不解地问,“你说水管工人也是他杀的?他就是那个食人魔?”
安格尔点了点头,道,“食人魔只是一种假象而已,杨乐应该是在发现了阿茂科斯人的遗骸之后,兴奋地打电话给他,想寻求他帮助挖掘。”
“然后他为了独吞这个发现,杀害了杨乐?”莫飞问。
“呵……杨乐是个很爽快单纯的学生,我估计她会兴奋地对他的老师说,‘老师,我发现阿茂科斯人了,你说,我是不是能得奖?历史上是不是也会记上我的名字?’”安格尔问陈茂,“而这一点,则是深深地刺激了你……杨乐的研究成果,还有她的发现,将来必然能震惊社会,她将接受所有的殊荣,并被冠以天才的称号,而这正是你执着了半生,都无法拥有的。”
陈茂脸上的表情,渐渐地有些扭曲。
安格尔却接着说,“你一方面陪她一起挖掘骸骨,告诉她先保密,别告诉任何人,另一方面,你偷看了她的研究笔记,对阿茂科斯人进行了了解,欣喜地发现了符咒和食人这两点特性,还有所谓的轮回之门,以及阿茂科斯人复活的神秘仪式……这个仪式我印象深刻,因为杨乐当时跟我讲起过。”
“所以就导演了这一场食人魔的闹剧?”莫飞皱眉,“你杀那些人,制造食人魔吃人的假象,就是为了要证明阿茂科斯文明的神秘存在,还有搜集人类的内脏,然后摆出了刚刚的那个仪式?”
奥斯皱着眉头,对门外的警察说,“派人来取他的齿印,回去跟那些被啃食过的骨头上的齿印对比!”
“不用了……”没等警员离开,陈茂就缓缓地张开了嘴,冷笑了一声,看了看安格尔,道,“我还以为,杨乐是打电话报警,或者是打给家人……没想到,她是打给你的。”
“你故意让她拨通了电话才杀害他的?”奥斯问,“因为有那段野兽的吼声,就能说是恶魔食人?”
“如果让那丫头独占这种发现就太便宜她了……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陈茂有些愤恨地说,“我想出了这个绝妙的计划,之前我杀死了一个流浪汉,把他扔在垃圾堆里,拿走了他的胃部,然后又杀死了一个路人,依旧按照那个方法,取出了他的肺部……最后,我找来了那个水管工。将他的肠子取了出来。杨乐的笔记本里记录了轮回之门仪式的细节,心脏、肝脏,左眼以及一片肩胛和一根锁骨,这些必须来自于年轻的女性……杨乐就是最好的人选。当然,右眼和血液是我的!”陈茂说话的时候还带着笑,“就算你们证实了是我杀的人,我也会被铭记于史册之上的,是我!我发现了阿茂科斯人,我只是被阿茂科斯的亡灵附体了!”其他众人都皱起了眉头,这个人,的确像是被血腥的阿茂科斯食人族给附体了。
“你因为知道自己会失血过多,所以事先在这里准备了输血的装置和血袋,这样可以保证自己的生命,然后再想办法让我们发现你,并带着我们回到那个研究室,就能胡编乱造什么复活的阿茂科斯神秘文化了。”奥斯看他,“最重要的,发现这一切的人是你,你的学生是为你做事的,她的所有成果都属于你……荣誉和阿茂科斯人也都属于你?”
陈茂笑了起来,“你们不能将我从历史上抹去,这个阿茂科斯人是我的!”
“你的工具呢?”奥斯皱眉,让警员将他拷上,“为了这么个狗屁荣誉,你就害死了那么多人?”
“应该是这个吧?”莫飞从窗台上,拿下了一把巨大的园丁剪刀。
“用来剪断四肢。”奥斯点点头,“切面完整光滑,就是这个。”说完,伸手拍了拍陈茂,笑道,“我说,我保证你的照片还有名字永远不会出现在报纸上,这个荣誉,那个什么阿什么冒的骷髅,只属于那个姑娘,历史上,也不会有你的名字。”说完,叫警员将疯狂挣扎和嚎叫的陈茂推了出去,关上警车押走。
奥斯叹了口气,摇摇头,拍拍安格尔的肩膀,照他刚刚说的去处理后续了,出门前,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对了安格尔,那我们在下水道里看到的那个怪物是啥东西?”
安格尔摇了摇头,淡淡道,“在没有发现他吃掉活人惹出事端前,他可能只是个躲在下水道里的怪物,至于那副白骨,调查完了死因和身份,再说吧。”
奥斯想了想,点点头,转身离去。
随后,安格尔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站在山林间,缓缓往山下走,莫飞追上来,跟他并肩走,问,“安格尔?”
“嗯?”安格尔转脸看他,表情平和。
“杨乐死了,你很难过吧?”莫飞低声问。
“还好。”安格尔老实回答。
莫飞有些吃惊地看他,就见安格尔淡淡地说,“她跟我也不算太熟悉,不过是一个长谈过一次的陌生人,不过她的死很不值得,让人觉得很遗憾。”
莫飞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叹气摇了摇头,伸手搭住他肩膀跟他一起走,道,“我说安格尔。”
“嗯?”安格尔本已低下头了,再一次仰脸看莫飞。
莫飞跟他对视,“有时候,难过并不一定要理由的。”
安格尔眨了眨眼睛。
“难过、高兴、喜欢、讨厌……这些,都不见得要有理由的。”莫飞摇了摇他的肩膀,笑着道,“我看到路边的小狗冻死了,我也会难过的,这种很正常。“
安格尔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嗯,那我难过的。”
莫飞看他,安格尔也看他,补充了一句“还比较难过的。”
莫飞接着看他,安格尔也接着看他,最后低头,“很难过的。”
莫飞摇了摇头,走到安格尔前面,问,“背你?”
“嗯。”安格尔点点头。
随后,莫飞背着安格尔,晃晃悠悠地向山下走去,安格尔用一根手指头,在莫飞的后脖颈上一圈圈地打转,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莫飞回头看他,道,“晚上吃很辣的东西吧,然后过两天奥斯会来告诉你陈茂被枪毙了,以后清明我们可以去给杨乐上坟。”
安格尔将手指抽了回来,环住莫飞的脖子,腮帮子靠在他耳侧点点头,“嗯。”
……
直到晚上,两人准备入睡了,安格尔推了推莫飞,认真道,“莫飞,我好像不难过了。”
莫飞点点头,关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