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莫茹拉着他的手,“大半夜的别折腾了,我肚子不疼,应该生不着。”
  她轻轻地抚摸着肚子,希望它能柔软下来,不要这样硬邦邦的。
  周明愈却不放心,“我还是让娘来看看,咱们没有经验不能大意。”
  他让莫茹靠在炕柜上,自己则披衣出门,抹黑也走得飞快。
  他到了屋后,敲敲张翠花房间的后窗,“娘,娘!”
  张翠花正做梦拜大仙呢,求家丁兴旺、牲畜满圈、子孙出息,一家子平平安安,结果突然发现大仙的脸变成莫茹又变成红鲤子,还一个劲地喊:“娘,娘!”
  张翠花一个激灵醒过来,听见后窗有人敲,传来周明愈的声音。
  张翠花赶紧下了地,走到北边,“红鲤子,咋啦,大半夜你叫魂呢?”
  “娘你快来!”周明愈叫醒她就赶紧回去,莫茹自己在家里呢。
  张翠花立刻寻思媳妇儿是要生了?不能啊,还得好几天呢,算算日子估摸着得十二三呢。
  她赶紧穿衣裳,周老汉儿醒了,问她干嘛。
  张翠花道:“我去后头看看,你困你的。”
  她动作轻快,很快就出门去,摸着黑到了周明愈家直接推门进去,“妮儿,咋了,是要生?”
  莫茹哪里知道是不是要生啊,她道:“娘,肚子可硬啦。”
  她有点怕。
  张翠花抬腿上了炕,伸手摸了摸,安慰她道:“没事,它哄你玩儿呢,”
  虽然张翠花说没事可莫茹还是担心,自从穿越来胎动其实挺规律的,尤其和它互动多了到时间它就要玩儿。
  前几天开始动的少一些,她问张翠花,说是月份大了肚子太满它不爱动,只要保持有动弹就好。
  昨晚上它爽约没和爸爸对暗号,半夜又疼了一下,现在肚子硬邦邦的。
  毕竟上辈子也没怀过孕,听来看来的那点知识根本不够用的,不但不能解决她的困惑,反而似是而非的让她更加疑惑害怕。脑子里胡思乱想什么脐带绕颈啊、胎儿缺氧啊等等……各种可怕的情况都被她过了一遍,越想越觉得害怕。
  这时候也没有产检,一旦有问题她还真是没有办法。
  她感觉腿都软了。
  周明愈毕竟是男人,虽然担心却也镇定得多,“娘,我用车拉妮儿去卫生所看看吧。”
  张翠花虽然觉得不用这么折腾,毕竟媳妇儿供着个仙家,去医院不合适,倒不如去找何仙姑看看呢。她不知道莫茹是怎么供仙家的,莫茹从来不烧香不磕头的,也不好乱说,见儿子要去医院她也没拦着。
  周明愈让她看着莫茹,他去借地排车,大半夜的他得先去找周诚志,周诚志允许了他才能找保管员开门借地排车。
  他去周诚志家的时候,周诚志告诉他公社卫生所就一个黄大夫,这个月去县里培训了,现在公社没有大夫。前些天周明青去卫生所帮王月娥拿药没拿着,还幸亏有莫茹买回来的强的松顶着呢。
  周明愈回来告诉张翠花和莫茹,这时候莫茹的肚子已经不硬了,又恢复正常。
  莫茹道:“刚才宝宝动了一下。”估计还在睡觉中,无意识地动了动。
  如果不是她半夜疼醒了,她也不会当回事的。
  张翠花道:“等天亮先让何仙姑给看看,她专门接生的有经验,从大闺女时候就当收生婆,祖传的手艺老道得很,从没失手过呢。。”
  周明愈等不及天亮,“娘,这会儿天也差不多亮了,要不我去把大娘请过来。”
  张翠花就道:“那还是我去请吧。”她也不耽误时间,让周明愈看着莫茹,自己抬脚就走了。
  周明愈朝着莫茹笑笑,“何仙姑很厉害的,没事儿的。”
  要是有事,老天爷也没有必要让他们穿过来,所以他坚信不会有危险。
  可生孩子在这时候到底也是闯一次鬼门关,想想莫茹要受苦他也心疼得很。前世女人怀孕可是大事儿,风吹草动就要去医院,他姐姐怀孕生孩子把两家人都折腾得够呛。
  他靠在炕柜上,让莫茹揽在他怀里,想着村里也应该有个赤脚大夫才行,最好是自己生产队有个关系好的,以后来家里给看看病也方便。
  莫茹靠在他怀里,听着坚实有力的心跳,心也安定下来,好奇道:“何仙姑真的又会接生又会算命还会查日子?”
  周明愈笑道:“听人是这么说的。”
  何仙姑是周家村的传奇人物,几乎没有她不会的,查日子、算命、合婚,说媒、收生、看病……而她根本没上过学,却能认识一些自己常用的字。
  虽然现在不许她算命合婚,但收生这个和迷信无关还是可以做的,乡下人也没有去医院生孩子的,都是在家里。自己婆婆会的就是婆婆接生,不会的就找收生婆,何仙姑就是方圆几个村手艺最好的。
  另外她还会给人扎针放血,有时候胎位不正或者孩子生下来不大好,她都能给治治。
  治好治不好的,对于没钱去医院的乡下人来说,都认命的。治好了谢天谢地,治不好只能说没有缘分。
  反正乡下人生孩子多,生不好没了的也多,有人生十个能活四五个。
  一般人都得糟蹋一两个孩子才能攒下一堆儿女,所以张翠花也并不很当回事,习惯了。她私心里还觉得莫茹有大仙护着肯定会没事的,根本不用害怕。
  差不多半小时,张翠花和何仙姑推门进来。
  寒暄两句,周明愈就请何仙姑上了炕,又把油灯端近一些。
  何仙姑个子不高,瘦瘦的,一脸皱纹,一双眼睛黑黝黝的很深邃,第一眼看着有点吓人。
  莫茹觉得像电视里看到的神婆,有一种神叨叨的感觉,不过在何仙姑一笑起来的时候,那张略微有些阴郁的脸就慈祥起来。
  何仙姑看看莫茹的脸,笑道:“媳子脸色挺好的,没事儿,别自己吓唬自己个儿,有时候啊人没毛病,都是自己胡思乱想吓唬自己。”
  听她这么一说,莫茹莫名的心安下来,虽然何仙姑也不是专业产科大夫,可这时候还要什么大夫啊,有个懂的就不错了。
  她又拿了莫茹的手摆弄摆弄看看,再摸摸肚子,一边摸一边问,接连问了几个问题,笑道:“没事儿,挺好的,这小东西有点调皮,不老实地归位。”
  周明愈心口一紧,“大娘,是胎位不正吗?”
  何仙姑道:“也不是不正,是这个小东西吧它调皮贪玩,好像入盆有点晚,这两天它是不是有大翻身的动作?”
  周明愈道:“前两天它动来动去,像个大屁股在换位置,是那时候吧。”
  莫茹想想好像是,它有时候真的很调皮,会翻身的那种动作,她习惯了就没当回事。
  何仙姑就说没事,她给推拿推拿,让它乖乖地入盆不要乱动。
  她让莫茹半躺着,开始在肚子上推推揉揉,片刻,莫茹感觉宝宝不耐烦地动了一下,好像说我在睡觉你这是干嘛,非要我动,我就勉为其难动一下给你看。
  何仙姑一边推一边还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她说什么。
  约莫着得过了半小时,何仙姑停了手吁一口气,又接过张翠花递来的手巾擦擦汗,“挺好的,一点事儿也没有,不用担心。”
  周明愈几个连声道谢。
  何仙姑道:“这女人啊怀胎十月真是不容易,怀着的时候担惊受怕,生下来又得操持,大了还得想着说媳妇抱孙子。”说着她自己先笑起来。
  张翠花也很有感触,“谁说不是呢。”
  何仙姑让莫茹好好休息,“最后这些天就是这样,肚子抽筋似的坠痛,媳子不用害怕。”她又对张翠花道:“这两天就先别让她去干活儿了,在家里歇歇。”
  张翠花自然答应,她可不是那些非逼着媳妇儿生才歇歇的婆婆。
  她也笑道:“没事就好,我们那时候怀孩子,有时候也肚子疼,抽筋下坠的,都在地里干活儿也没当回事就那么过去了。小五媳妇儿前阵子一直好好的没疼过,突然来这么一阵疼,有点害怕。”
  何仙姑点点头,“第一胎嘛,都是这样的。”
  莫茹和周明愈道谢,两人相视一笑,感觉虚惊一场,虽然有点小题大做,但是新手爸爸妈妈就是这样手忙脚乱的,情有可原。
  说起来她穿来以后除了第一晚上腿抽筋,后来都还好的,并没有太难过,双腿没有浮肿得很厉害,胃口虽然变小但是也能吃东西,后期尿频、睡觉不能躺着,但睡眠质量也还好的。
  总体来说,她并没有受什么罪,所以今日有点慌乱。
  俩老婆子聊了几句,何仙姑就告辞。
  临走的时候何仙姑道:“媳子你别担心,你就当揣着个蛋不用去管它,到了日子它自然就生了。你越把它当回事,它越会拿捏你。”
  莫茹:原来如此的。
  这时候肚子里的蛋踹了她一脚,这一脚的位置似乎比以前高一些,看来真的是入盆换位置了?
  哎呀,终于要卸货了,她想想还有点激动呢。
  张翠花送何仙姑出去,到了门口,何仙姑拉着她的手,“妹妹咱们再说说话。”
  张翠花立刻觉得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是不是小五媳妇……”
  “不是,没有大毛病,就是吧……”何仙姑斟酌了一下,“怎么说年纪还是小,骨头细弱,孩子可不小,胎位也略有点不正,生的时候怕是有点苦头吃。”
  张翠花急了,“要不要紧?是不是得送县医院?”
  何仙姑连连摆手,“不、不用,我不是说不好,我的意思她身量没长成骨盆小,孩子又有点大,又是第一胎,生的时候肯定要吃苦头,并没有危险,去医院也是一样的。”
  张翠花心道这应该就是大仙保佑了。
  她跟何仙姑约好,到时候莫茹生孩子的时候叫她接生。
  其实她自己也会,这时候人生孩子都多,生多了就有经验,老二老三家的基本都是她接生的。
  不过莫茹岁数小,又是第一胎,她也怕有点什么意外,还是找何仙姑放心。毕竟人家何仙姑也是专业收生婆,祖传的本事。
  送走了何仙姑,张翠花回转对莫茹道:“这两天家去住吧,有人照看着。”
  周明愈道:“家里人都还上工呢一个闹都睡不好,不如白天回去,晚上娘你来这里睡。”
  东间也好了,铺上藁秸也能睡。
  张翠花寻思也行,“反正这几天先别去拿虫子了,在家里歇着吧。”
  莫茹就答应了。
  ……
  白天大家都要上工,家里只有四个孩子,莫茹干呆着什么不做又无聊。
  自从穿越过来以后,实在习惯了忙碌的生活,哪怕是搓个麻绳、捡块石头她都觉得有所收获。
  今日不出门她也闲不住,就把自己攒的布头都拿出来给宝宝做衣服。
  新生儿躺在炕上,盖着布单子就行,可等大俩月以后要出门见光景,没衣服可不行。现在虽然还很热,可等月底就凉了,八月的早晚就冷起来,孩子不穿衣服可不行。
  这时候织布水平差,棉布缩水率很大,她买回来以后就做过退浆缩水处理,洗得干干净净的,现在直接剪裁缝制就可以。
  原色棉布不是白的,而是脏脏的米色,莫茹想找点天然的植物染料染个颜色,免得太难看。
  紫穗棉槐的花以及嫩茎,可以出紫红色的水儿,石榴花以及指甲花可以染红色,国槐的槐米,可以染黄中带绿的颜色。
  家里有棵槐树,每到五六月的时候都撸槐米下来晒干,攒着可以送供销社换钱材。
  槐米有现成的,莫茹就想染个那样的。
  她把饭桌放在堂屋里刷干净当裁缝桌用,这样也能看着几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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