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一章，此生已无憾
林振彪抖了抖手中的报纸，得意一笑，“终于是来了。 老明，下去把小少爷照顾好，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能靠近。”他将报纸折了起来，放在了茶几上，顺手拿起了一旁的茶杯，浅浅抿了一口，等到老管家一退下，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上一次的不欢而散，他是拔枪对着自己，最后因为那个女人出了事情，他才匆匆离去，这几天下来，他自然是很清楚外面是一场怎么样的“腥风血雨”。他很满意，江燕回最终还是乖乖来找他了，他就知道，他是坚持不了太久的。
这不，还不是乖乖的来了？
“饭吃过了么？”林振彪的开场白竟然像是没事人一样，看着江燕回走到了他的面前，他扬起头来，取下了鼻梁上的老花镜，还可以笑得如此和蔼。
江燕回现在是懒得再和他绕弯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林振彪，眼神攫住沙发上翻云覆雨的老人，“不用和我说那些没用的废话，我今天为什么来，你应该一清二楚。”195x3。
林振彪呵呵一笑，“怎么？现在真是翅膀硬了，之前拿着对着我，现在一来连外公都不叫一声了，我把你从小养到大，就是让你这么来回报我的？”
江燕回深吸一口气，压住了心底深处的那些浮躁，好吧，既然他一直都在强调从小到大养育了自己，那么，他很乐意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能够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你也可以选择一条更明智的路，至于我现在对你什么态度，那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的。”他眯起眼眸，单刀直入，“北北在哪里，你把他还给我，思思的事情，你现在停手，我都可以不和你计较。”
只是他给了林振彪台阶下，他似乎都不领情，闻言也不过是哈哈一笑，语气讥讽，“你现在还有资格和我说这样的话？今天为什么来找我？你不是来求我的？燕回，我太了解你了，如果所有的事情你都还可以控制，你会乖乖来找我么？”
“你觉得，我是来求你的？我今天要带走北北，你认为你能拦得住我？我可以把这里给拆了。”江燕回沉稳的在沙发上坐下，犀利的发问，他善于直取重点。
“呵呵，果然是不一样了，说话的气势都不一样了。”林振彪无所畏惧的耸了耸，他拿起一旁的烟杆，点燃之后慢慢的抽了一口，隔着一片烟雾缭绕，祖孙两人也仿佛是隔着一片怎么都无法跨越的鸿沟，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因为他们追求的人生根本就不一样，“燕回，我一直都很看重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所以我从来都不会怀疑你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早就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算计好了！”江燕回怒气冲冲的打断林振彪，“我的儿子我今天肯定是要带走的。思思的事情，我不管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我现在只想对你说一句，趁我还没有对你彻底绝望之前，你收手，还来得及，否则的话，你就不要再说什么养育了我那么多年的话，你给予我的痛苦原本幸福多一百倍。我今天只是和你来打个招呼，我再也不会退步！我原本并不想让外人笑话，我们祖孙两人斗得你死我或……不过，我想的，并不是你想的。既然你不安分，要搞出那么多的小动作，那么我也不会再隐忍，所以——你自求多福。”
他拿出手机就直接拨通了一个号码，“阿城，你把人都带进来，你自己去后花园那一块找，找到了人就带走，这里交给我就行。”
林振彪显然是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切的发生，他摊了摊手，脸上没有任何的诧异，依旧是笑的一脸温和的样子，“你确定你要这么做？你把那个小子带走没有问题，其实我原本也没有什么恶意，把他带过来也只是为了联络一下我们之间的感情，那毕竟是你的儿子，身上怎么说都有着十分之一的林家血统，我不会伤害他一根汗毛。不过，叶思怡的事情，你想清楚了么？”
“我不需要想，我只需要按照我自己的方式去解决问题就可以了。”江燕回抱着肩冷笑，“你以为把所有的证据都销毁，还弄个什么目击证人出来，就一定可以把我的女人弄进监狱？你未免太过天真！”
“哦，是么？据我所知，现在的确是这么回事，她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你就算从A市把那个女法医请过来，也没什么多大的用处。不能保释，我想，没准她会先在警局里面活活被折腾死。”林振彪语气得意又笃定，江燕回眸光一闪，确定了他大概还不知道郑牧言的父亲插手这件事情。
他嘴角勾起一抹性感的弧度，带着阴冷，“外公，我以前一直都不知道，原来你的手伸得那么长，连警局都有你的人。不过你的手再长，能不能伸到S市的慕老将军那边？知道现在思思在哪里么？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她目前不在警局，而且我保证，她再也不会去警局！”他动了动手指，面对林振彪，他已经不在意以暴制暴，“至于你所谓的那个目击证人，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一辈子都开不了口，看看是你的人守的他比较严谨，还是我的人下手更快一点。”
不过就是一条人命，他其实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手上沾多少的血，既然他非得逼着自己走上这样一条路，那么他就算是牺牲所有的一切，也绝对不会让他的女人去坐牢！
江燕回起身拂袖离去，身后却是有玻璃杯砸在地毯上的闷声。他冷笑着离开，那么笃定自己会赢么？现在输的人还不一样是你？！
陆枫城把北北带出来的时候，后花园早就已经一片狼藉，江燕回欣长的身子就站在大门口，看着那抹小小的身影，不过几天不见，可是他却已经感觉恍如隔世一般的久远，看着儿子靠近自己，他连忙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收敛起身上太过骇人的戾气。
“蜀黎，怎么是你来接我的呀？我还以为妈妈来了呢。”脆生生的童声，江燕回骤然听到北北喊自己一声蜀黎，都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他好好的站在自己的面前，扬着脖子用一双黑亮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他终于是放下了心中那块大石头。
提了提裤子，他也蹲在了儿子的面前，仔细的观察了他一圈，最后才伸手轻轻捏了捏他小小的脸颊，“妈妈在家里等着你呢。告诉叔叔，这几天在这里住着有没有被人欺负？”
北北很认真的想了想之后，反倒是摇了摇头，“其实也没有啦！就是有一个很凶的老爷爷，每天都要和我见一面，每次都让我叫他太外公，我又不认识他，我也不喜欢他，所以每次都和他吵架，他还说我妈妈的坏话，我最讨厌说我妈妈坏话的人了，所以他送给我的东西我统统都不要，他还说要带我去别的地方，我也不想去！我每次都想要偷偷跑出来，可是跑一次就会被抓一次，蜀黎，我好想妈妈和妹妹……”
江燕回伸手揉了揉儿子的黑发，将他往自己的怀里拥了拥，“一会儿，叔叔就带你去见妈妈。”他站起身来对陆枫城说：“今天谢谢你。”
陆枫城双手插着裤兜，一脸阴晴不定的样子，闻言也没多少情绪，他伸手指了指北北，说：“你把孩子先送上车去，我有事情和你说。”
江燕回挑了挑眉，自然是知道他想要说的是什么，柔声对北北说：“你先去车上等叔叔，叔叔马上就过来。”
手下的人带着北北上了车，陆枫城喉咙口那个问题早就已经憋不住了，等人一走，他立马就开了口，“昨天晚上你跟我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你应该知道我从来都不做亏本的生意，要是你敢欺骗我，是兄弟的我也翻脸。”
江燕回这几天都没有什么好心情，今天也算是解决了一半的问题，他这会儿放松了一下心情，又是看到陆枫城这么一脸吃瘪的样子，他是多难的才会见到？越发有些幸灾乐祸，“阿城，你说，你这副样子，要是让宇知道，他是不是又要取笑你了？”
曾经他们四个人之中最不近女色的冷血男人，如今竟然也会因为一个女人东奔西跑，甚至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心甘情愿的跑来给自己打下手。他估计刚刚看着他儿子的几个人，现在肯定都已经生不如死了。
这些年，陆枫城已经不太玩蛇了，据他所知，当年他的那条小白蛇，因为自己的案子关系，被夏然给带走了，最后进了实验室不到两天就反咬了夏然一口，结果被那个彪悍的女人给活活弄死了……
当然死亡的名义是，那个冷血畜生咬了她一口，她那是正当防卫。
这件事情一直都是陆枫城的奇耻大辱，也因为这件事情，被冷锡宇足足取笑了一个月那么久。
只是陆枫城不玩蛇，他骨子里的血依旧是冷的，那些折腾人的手段从来都是层出不穷，所以江燕回今天特地让他过来帮自己。
陆枫城转过身，冷冷的扫了江燕回一眼，看出他眼底的笑意，他冷哼了一声，“怎么？你还有资格来取笑我？燕回，我们也不过就是半斤八两了，所以这种以五十步笑百步的行为，别给我做出来，太愚蠢！”
“我从来没有觉得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要生要死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情啊。”江燕回双手一摊，非常豪爽的承认，“我一直都非常乐意被我的女人牵着鼻子走，没有什么不好的。倒是你，我看那个夏然不是一般的难驾驭，就算得到了她的身体，你得到了她的心么？”
陆枫城是恨透了江燕回如今这么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大放厥词的对自己谈什么身体和心的问题，这简直就是戳中了他的痛处，让他英俊的面容都有些扭曲，声音更是冷硬了几分，“你，废话那么多，我就问你一句，昨天晚上你和我说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嗯哼，当然是真的！”江燕回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挑起一边的眉毛，“你觉得我真的会那么无耻拿那种事情和你开玩笑么？其实我解决完了这边的事情，就准备带着思思和儿子过去美国接女儿回来，到时候的话，我想他应该也会跟着过来的。”
“该死……”确定江燕回没有说谎，陆枫城两条浓浓的剑眉蹙得更是深了几分，低低咒骂了两句，“什么时候事情的？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可以免费给你赠送一个消息。”江燕回轻轻一笑，不怀好意的凑近陆枫城，十分不道德的丢下一枚重型炸弹，“看在本少爷我今天心情好，所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那就是……阿城，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那个男人一直都把夏然当成是他的女神，而且……咳，他的名字之中也有一个成字，虽然和你不同字，但是同音。兄弟，自求多福吧。”
………
“我儿子等急了，我就先走了，还要去沟通一下父子感情，你一个人慢慢想对策吧。”江燕回神清气爽的抖了抖外套，脚步轻盈的走向了自己的车子，无视了伸手那个已经被气的面色铁青的男人，直接上了车子，北北已经坐在了后车座，他吩咐司机把隔音玻璃升起来，这才伸手抱起了北北，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腿上，柔声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
北北乖巧的坐在他的大腿上，闻言摇了摇头，只是说：“我想见妈妈和妹妹，蜀黎……”
“北北，今天在见妈妈之前，先和我好好谈一谈，好吗？”儿子一直都叫自己蜀黎 ，他觉得这样也是不对的，他想儿子那么聪明，应该是可以接受自己是他亲生父亲这个真相了，他不打算在充当什么见鬼的叔叔，他要让他叫自己一声爸爸。
北北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然后才点点头，“好啊，你想和我说什么？”
其实这样的话题早在这个事情发生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所以这会儿也不需要再打腹稿，反正总是要面对的，他也从来都不是畏首畏尾的人，直接就问：“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妈妈的话，也会有爸爸吗？”
“我当然知道啊！”
“那你知道你的爸爸，恩，我是说你爸爸他其实就是……”
“蜀黎，你是想和我说，你就是我爸爸吗？”江燕回整个身躯骤然紧绷起来，他前一刻还在思量着自己应该如何开口才不会把儿子吓到，下一秒怀里的北北却已经脆生生的接下了他的话，五岁的儿子却是没有任何的诧异，理所当然的语气，“我早就已经知道了，蜀黎就是我和妹妹的爸爸！”
江燕回虽不是第一次被自己的儿子几句话塞得瞪目结舌的，不过这一次绝对是他最震惊的一次，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北北，好半响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竟也带着几分颤抖，“你、你早就知道了？”
该死，那为什么一直叫他蜀黎蜀黎的？多难听！
“知道啊。”北北点点头，很认真的说：“虽然妈妈以前从来都不跟我们说爸爸的事情，但是你一出现，我就知道了，你肯定是我的爸爸。”
“为什么？”
小家伙老神在在的眨巴着眼睛，特别自以为是的说着，“因为妈妈的身边除了一个郑叔叔之外，就没有别的男人了，可是你一出现连郑叔叔都不见了，如果你不是我们的爸爸，妈妈怎么会让你住在我们家呢？老师都说了，一家人是应该住在一起的。”
江燕回都不知道这会儿他应该给出一个怎么样的反应才算是最正常的，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很幸运的，因为他此生遇到了一个叫叶思怡的女人，她那样不顾一切的把她所有的爱都给了自己，而她还给自己生下了两个孩子，女儿虽然不能开口说话，可是她在纸上写下爸爸两个字的时候，他红着眼眶，有一种甜蜜的脆弱在心中横冲直撞，而这一刻，儿子脆生生的喊出爸爸两个字的时候，他是真的觉得，他江燕回此生已经无憾。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我是你的爸爸？”
“知道啊！”小家伙的接受能力不是一般的强悍，自己的老子都还在那里颤抖着震惊着，他却已经伸手抱住了江燕回的脖子，眯着眼睛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像极了对面的这张贱贱的脸，“你这么吃惊干什么呢？难道你不是我的爸爸吗？”
“我当然是你的爸爸！”江燕回瞬间接话，伸手抓着儿子的手，哭笑不得的看着他，“臭小子，你老实说，你早知道我是你爸爸，还张嘴闭嘴叫我蜀黎，你是不是故意的？”
北北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也不是啦。”
“那是为什么？”
小小的脑袋歪了歪，片刻之后，北北才一脸认真的说：“我和妹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们没有爸爸，那时候我的邻居童童也没有爸爸。她的妈妈告诉她，她爸爸出差去了外太空，但是我们都知道其实童童的爸爸去世了。所以，有一次，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就跑去问了我妈妈，爸爸去了哪里，结果我妈妈告诉我说，你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时，我很伤心，因为我以为你也去世了。但是我怕妈妈会更伤心，所以我一直装作相信她的话。”
北北的声音很清脆，那样一段话他讲起来的时候，还伴随着小动作，有几分眉飞色舞的样子，却是更显得童真可贵。振纸手咐抖。
江燕回的心中升腾起一种别样的感动，他的儿子和女儿都是他的骄傲，他们都是那样听话懂事，是他和思思生命的延续，真是一件太过奇妙的事情！
“可是后来你出现了，我知道你就是我和妹妹的爸爸，可是你也不认我们，我看着妈妈对你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我想肯定是你不要我们了，不然妈妈也不会骗我们说你去了别的地方工作，可是你一回来，她也不开心。”
江燕回心中一动，握着儿子的手，温声说：“对不起，儿子，爸爸不是不要你们，爸爸一直都找不到你们，其实爸爸真的很爱你们。”
“真的吗？”小家伙倒是有些不太好意思起来，”那你为什么一直都不来看我们？”
江燕回伸手帮儿子整了整衣领，最后才慢慢的说：“因为爸爸当年做了一件错事，惹得你妈妈很生气，所以她就带着你和妹妹躲了起来，爸爸一直找啊找啊，就是找不到你们，后来终于找到你们了，又怕你们会对于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爸爸感到很生疏，所以就打算先和你们相处一下，再告诉你们。不过你们比我想象中的更勇敢，爸爸真的为你们感到骄傲。”他伸手捏了捏儿子圆嘟嘟的脸颊，格外真诚的看着儿子的眼睛，说：“还有，儿子，谢谢你这些年作为一个小男子汉照顾妈妈和妹妹，以后，这个任务就分给爸爸一半，让爸爸和你一起肩负起照顾这个家里面最重要的两个女人的任务，好不好？”
“……好。”
简单的一个好字，却是让江燕回的鼻子都有些发酸，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总觉得今天的意外惊喜太多，满满的都已经填满了他的心脏，他身体里面任何一处在别的地方受到过伤害的伤口，现在已经被一双柔软的小手给抚平。
真好，他所渴望的一切，老天爷从来都没有吝啬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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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边是父子相认的温情脉脉，而那一头，却是暴风雨前夕的诡异平静。
老管家捂着自己的右手，吞吞吐吐的开口，“……林爷，对不起，我……我们没有拦住。”
林振彪扬了扬手，面色阴沉，声音更冷，“算了，我早就知道会这样，不过倒是没有想到，叶思怡那边竟然还让慕老将军出面帮她，肯定又是那个郑牧言干的好事！”他恼火的扬手就掀翻了桌子上仅存的几个小茶杯，怒气冲冲的吩咐，“既然一条路走不通，那么就走第二条路！你马上去联系美国那边的人，不管花多少代价，给我把那个小哑巴带过来。还有，去给叶思怡通个气，就说，我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