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不过短短两年,京中百姓的日子已经往年好过了许多。种的粮食收成较往年好了许多不说,那等看不起病的人家也不用哀哀戚戚的等死了,符合条件的往慈善组织和大夫协会去求助便是;幼童早夭的现象,因为低价的种牛痘之法也少了许多。
  这些变化虽然是一点一滴逐渐产生的,归根究底竟全部都是陆安珩的功劳。
  姜锦修甚至怀疑陆安珩对此早有计划,这些东西他原本就知晓了,只是不能一股脑的全拿出来,所以才这么一步一步地润物细无声改变着平民百姓的生活。
  想着元德帝之前与自己的谈话,姜锦修看向陆安珩的眼神便格外有深意,生而知之者,这世上真的存在吗?
  陆安珩被姜锦修盯得有些发麻,完全没想到自己这位师父和元德帝的脑洞会如此之大,都要给自己戴上一顶“生而知之”的高帽子了。
  好在姜锦修打量的目光并未持续多久,不多时便移开了眼神。陆安珩立即岔开话题,笑着问姜锦修:“不知师父可曾听闻姬家行九的小郎君?”
  “行九?”姜锦修略一思忖,忍不住向陆安珩投来了揶揄的目光,含笑反问道:“你说的是姬永康?早些年姬家便向我透了口风,想让他拜在我门下,结果被你捷足先登了。我可是听闻这回他也参加了乡试,还得了第七。怎么,他来找你的麻烦了?”
  “这倒没有,”陆安珩摸摸鼻子,想着气得跟河豚似的姬永康就想笑,继续解释道,“不过他对弟子颇为不服,与弟子相约,明年的会试决一胜负。”
  姜锦修瞬间就来了兴趣,手撑右脸双眼放光地看着陆安珩道:“那你可要加把劲儿了,姬永康可是一大劲敌。要是你输给了他,可别怪为师将你逐出师门另收弟子啊!”
  说到最后,姜锦修的语气中已经是笑意。
  陆安珩亦是笑容满面,拍着胸脯冲姜锦修保证道:“放心吧师父,为了不被狠心的师父逐出师门,弟子一定会全力以赴!”
  “那就给我滚回去好好看书去!”姜锦修白了陆安珩一眼,“长能耐了啊,都敢打趣起师父来了?”
  陆安珩一个拱手,“谨遵师命!”
  走到门口,陆安珩又忍不住嘴贱了起来,“都能忍心开口让弟子滚了,师父你还好意思说自己不狠心?”
  说完,陆安珩也不敢再看姜锦修的脸色,赶紧飞奔滚回家去了。
  会试与乡试之间相隔不过半年,翻过了这个年头后,会试的日子便到了。陆安珩与姬永康的赌局也正式开盘了。
  第43章 会试
  会试在二月初,也被称为春闱。与乡试一样,会试同样也要连着考九天,又是一场炼狱。
  这会儿还是初春,京城虽然出了太阳,却是还是冷嗖嗖的,没什么温度,陆安珩裹着棉衣都觉得冷。
  如陆安珩这等原本就住在京城中的考生还算好的。要知道,会试与之前的府试乡试最大的不同,便是考试的地点全部都在京城的贡院中。所以全国各地的举子都要收拾好行李进京赶考。
  临近京城的郡城还好,那等偏远之地的举子,基本上得知了自己中举的消息后,便要立即赶路。时间全花在路上了,复习的时间远不如陆安珩他们这些身处京城的考生多。
  另外,更有那等好不容易赶到京城,结果却水土不服的倒霉考生,别说是参加会试了,就这坑爹的寒风天,连能不能挺过去都是问题。
  好在元德帝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每逢会试期间,元德帝便会裁剪一部分自己的吃穿用度,将省下的银子拨给前来进京赶考的举子们,数量也不多,一人五两,却也足够考生们在京城中吃饭住宿甚至看病的所有花销了。
  另外,元德帝还充分考虑到会有家境窘迫的举子没有盘缠赴京赶考的情况,特地添置了一项新规定——
  凡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凭借官府开出的路引与自己的举子证明,可在户籍所在地的衙门领取十两银子作为进京的盘缠。举子们所乘坐的马车,官府也会特地在上头插上一面小旗帜,示意这里头坐的乃是进京赶考的举子们。
  一般来说,因为书生大多都穷,某些绿林好汉和山大王们基本不会打这些穷书生的主意。某种程度上来说,还保证了举子们的人身安全。
  除此之外,沿途在驿站休息时,举子们也能凭借路引和官府所开具的举子证明这两样东西免费吃住。
  也就是说,除却租马车以及赶不上驿站需要住在农户家吃住的费用,举子们一路上基本不用再花费什么银钱了。极大程度上缓解了寒门举子们的进京盘缠问题。
  当然,若是有那等身体素质不太过关,在路上病倒了需要寻医问药的举子,这些银子也不太够。
  是以进京赶考,完全是一份体力活。不但拼体力,还得拼运气,也是不容易。
  陆安珩幸运地避过了赶考之事,相比起外地举子来,陆安珩他们这些本地考生其实已经隐隐有那么一丢丢赢在起跑线的感觉了。
  文人大多相轻,何况来自各省的举子们也有不少天才型选手,其中以江南与山东那两位解元声名最盛。
  所谓解元,便是乡试的头名。乡试第二名叫做亚元,三四五名称经魁,如陆安珩这样考了第六的,就称为亚魁。再往下就统称为举人,没有任何称号了。
  江南与山东都是人才大省,一个是灵气荟聚之地,生出的人物大多钟灵毓秀;另一个则是孔夫子故里,学风浓郁,都是全国知名的人才大省。
  能在这样两个人才济济的地方杀出重围,夺得乡试头名,可想而知这两人的实力有多强。
  然而问题也出在这里,都是举人,谁又比谁高贵了?你傲气,我还看不上你呢?再加上部分京城举子的莫名优越感,还有来自同省的举子相互抱团一致对外。会试还没开考,京城中已经接连上演了好几场撕逼大戏了。
  京城中的举子大多也加入了掐战之中,除却陆安珩这等宅在家里不大与同期举子交流的考生没参加骂战外,其他的,就连姬家那个才十二岁的姬永康也以其年幼和毒舌,掐倒了不少外地举子,一时间也声名鹊起。
  姜锦修看戏看得欢快,待看到姬永康表现出的战斗力后,更是抚掌大笑,深觉这孩子有自己当年的风范。
  陆安珩则老老实实地将心思放在书本上,对于京城里各大八卦完全不感兴趣。向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几方人马不管怎么掐,都掐不出一个一二三来。眼看着会试的日子就要到了,竟然还把闲工夫花在这等无用功上,那不是傻么?
  于是陆安珩便这么回绝了一系列京中举子的相邀,就这么蹲在家里当宅男,仔细研究四书五经和律法去了。
  被拒绝的人中恰巧就有姬永康,这熊孩子本想着自己不计前嫌,拉着陆安珩一同出去给予那群乡巴佬双倍暴击的,哪知陆安珩并不乐意跟他玩。头一回被人拒绝的姬永康简直要气炸,这仇可结大发了!
  在心里又狠狠给陆安珩记上了一笔。
  陆安珩对此毫不在意,中二病的熊孩子惹不得,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爆,还是不带他一起玩比较好。
  再说了,要是陆安珩这时候还敢分心去看热闹,估计姜锦修立马能抛却他多年优雅的形象,立马抄起家伙将陆安珩给揍个半死。
  好在会试的时间立马到了,精力过剩的举子们也开始紧张起来,纷纷挂上免战牌,准备起一系列考试所需的物品了。
  会试那日,考生们又是早早地便在贡院门口等着了。这会儿寒风正凛冽,考生们都被冻得缩成一团,脸都开始发僵了。快冻僵的举子们时不时朝手上哈口气,又搓搓手,转而贴在脸上,给冰冷的脸捂出几分热度。
  有那还未适应京城天气的外地举子,还在暗自担忧自己能否挺过这九日,面上满是忧虑之色。
  陆安珩手里揣着萧氏硬塞给自己的手炉,跺了跺脚,过一段时间就在原地小跑上一回,以免自己的脚被冻成冰块。
  等到贡院开门准备检查考生进场时,陆安珩发誓,他听到了大部分举子松了口气的声音。
  与乡试一样,考生们同样要经过严密的搜查后才能进入考场。因着天气寒冷,所有考生都穿着规定数量的五件棉衣,在搜身检查时,所花费的时间比乡试还要多上些许。以至于队伍后头的考生已经有点站不住,只恨队伍移动太慢,自己不能早一步进入号房点燃炭盆取暖。
  陆安珩将手中的手炉交给一旁的陆昌兴,在陆昌兴安慰打气话语中,僵着脸对他笑了笑,吐着寒气排进了队伍中。
  经过残酷的脱衣酷刑后,陆安珩抖着身子拿着东西找到了自己的号房。谢天谢地,自己的运气还不错,没被分到靠近茅房的臭号,真是个好消息。
  等到了号房,陆安珩做得头一件事就是拿过蜡烛和打火石,麻溜地点燃了炭盆。等到炭盆开始燃烧起来,将陆安珩的手慢慢烤暖后,陆安珩这才长舒口气,觉得自己可算是活过来了。这才开始准备收拾号房来。
  会试的考卷来的挺快,许是因为天气太冷了,衙役们的步伐也快了不少,想赶着将考卷发完,好去炭盆边待着。
  陆安珩习惯性地浏览了所有试题,发现这第一场的题目与乡试一样,考的也多是四书中的内容,外带几道律法判题,还有部分算学题。
  这些可都是陆安珩的强项,陆安珩在心里分配好答题时间后,也不急着答题,而是蹲在炭盆旁好好地将身子烤暖。
  确定自己的手完全暖了,不会出现因为冻僵而控制不好运笔的现象后,陆安珩这才精神满满的动笔做题了。
  因着方才将身子全都烤暖了,陆安珩的写字速度并未降下来,同样是做完一张考卷后,就到了吃饭的时间。
  这一次,萧氏给陆安珩准备的吃食就更丰富了。有几道已经做熟了的菜正是陆安珩所喜欢的,陆安珩这会儿只要热一热便能开吃了。另外,为了避免生鸡蛋被磕碎,萧氏还准备了不少煮好了的鸡蛋,同样只要放进热水里煮上一小段时间就成。
  至于其他的生食,大米、馒头和肉食自是不用多提,萧氏还特地给陆安珩装了几个调味罐,里头放了盐和家里自做的辣椒酱,还有一大把面条,陆安珩若是嫌煮饭太过耗费时间,抓一把面扔下锅,捞上来拌上辣椒酱就能吃。
  准备之丰富,完全是尽最大的努力让陆安珩这九天吃得舒心一些。
  陆安珩自然也不会亏待自己,每一天都翻着花样给自己做好吃的。甚至把做饭当成了减压的一种方式,坐在火炉旁烧着香喷喷的饭菜,在这么个冷得能冻死人的天气里,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不得不说陆安珩在这几回高强度的考试历练下,已经成功地走上了一条名为变态的道路。竟然能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自得其乐,这精神已经相当强大,远超正常水平了。
  陆安珩心情一好,自觉发挥也格外好,甚至于出考场时,旁的考生一脸菜色摇摇欲坠,唯独陆安珩笑容满面精神亢奋,完全跟别人不是一个画风。
  处在一群蔫儿吧唧的黄叶菜中,陆安珩这颗水嫩嫩的大白菜甭提有多显眼了。以至于其他举子看向他的目光,就跟看妖怪似的,感觉自己和他考的不是同一个会试。
  陆昌兴看到兴奋状态的陆安珩也是一惊,下意识的用手捂上了陆安珩的额头,生怕这孩子发烧了还不自知。
  好在陆安珩额头的温度正常,全然没有一点患病的现象。陆昌兴这才松了口气,担忧地望着陆安珩,轻声问道:“三郎,你没事吧?”
  陆安珩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好极了,说句欠揍的话,这会儿他还能再接着考三天也不觉着累!
  陆昌兴见状,更担忧了,这孩子的状态明显不对啊,哪家孩子经过这么残酷的九天还能像他一样神采奕奕的,莫不是脑子哪里出了问题吧?
  陆昌兴这会儿已经在心里琢磨着,待会儿一回家就给陆安珩请个大夫来看病。结果没成想,原本精神不错的陆安珩一回到家,走进自己的房间后,立马倒头就睡,可见是累得狠了。
  见此,陆昌兴反而松了口气。保险起见,还是差长风出去请大夫。
  结果恰巧碰上孙辛夷上门前来打探情况,得,现成大夫到了,啥也别说了,先给你准小舅子诊个脉吧!
  孙辛夷仔细一把脉,眉头立马就舒展了,对着面色担忧的陆昌兴和萧氏轻声道:“无妨,只是受了些累。睡上一觉便好了。”
  陆昌兴二人的脸色这才回转起来,对于孙辛夷前去找陆芙之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陆安珩这一睡,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才醒,要不是肚子的抗议行为太大,陆安珩觉得自己还能再睡俩时辰。
  等到陆安珩彻底地将自己的身体调理过来后,马上就临近放榜的日子了。
  说实话,陆安珩这回心里也没底。前来赴考的举子们千千万,会试最终录取的也不过只有三百人而已。竞争对手又都是千里挑一的人才,陆安珩还真没多大的把握一定能中。
  结果一放榜,长风赶紧拼了命地往陆府跑,艾玛能不跑快一点吗?小郎君考得这般好,自己的赏钱绝对少不了!
  长风猜的没错,等到陆家几人听到陆安珩的会试名次后,齐齐都愣住了。陆昌兴震惊地手中的茶杯都掉了,猛地站起身,眼珠死死盯住长风,难以置信地反问道:“你再说一遍,三郎得了第几名?”
  长风喘了口气,脸上的狂喜还未散去,接着吼道:“第一名!小郎君是第一名啊!”
  第44章 殿试
  陆昌兴几乎狂喜到失态,一把上前揪住长风的衣领,再次追问道:“你没看错?真是第一名?”
  长风被勒得直翻白眼,差点没背过气去,不由面色痛苦地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示意郎君您这样小的没法说话啊!
  陆昌兴这才冷静下来,松开了揪住长风衣领的手,双眼眨都不带眨地盯着长风,嘴里就吐出了一个字,“说!”
  长风呼呼喘了几口气,举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指天发誓道:“小的对天发誓,确实看见小郎君的名字写在榜上第一个!看了好几回,绝对错不了!”
  陆昌兴的呼吸猛然粗重起来,兴奋至极地扭头看向陆安珩,嘴边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天佑我陆家,得此麒麟儿!”
  会试第一是什么概念呢?
  作为科举考试的倒数第二关,不管前来赴考的举子有多少,会试一律只录取前三百名。而只要考中会试得了贡生称号,最差一个同进士出身已经稳了。
  像陆安珩这样突然爆发考了第一名,取得了会元称号的,很大几率会在殿试中排在三鼎甲之列,那可真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啊!
  没错,之后的殿试,不会再淘汰任何考生了。只要会试通过了,殿试拼的就是考试排名。
  因为殿试虽然会全部将这三百名贡士录取,却也会按照他们的成绩分出三个等级来。
  一等称一甲,就取前三名——状元、榜眼和探花。并且赐这三人进士及第,殿试后立即给他们授职。通常来说,状元授翰林院修撰,从六品;榜眼和探花授翰林院编修,正七品。
  虽然官职不高,但翰林院素来都有“储相”之称,官场潜.规.则,非翰林不入内阁。是以翰林院实际上声望非常高,绝对是天下万千读书人心目中的圣地。一甲三人考完殿试后就直接进入翰林院,实际上起.点已经比其他两百多人高多了。
  二甲则有一百人,赐进士出身,第一名称传胪。剩余的都是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二甲和三甲在殿试后,还要再考一次朝试,根据朝试的成绩,录取其中前三十名授予庶吉士,其他进士则按照朝考成绩,分别授以主事、中书、知州等不同品级的小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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