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宫宴（六）
酒过三巡，按历来的惯例，做臣子臣女的，此时可以上台表演自己的才艺，为太后的寿宴助兴，表演并没有特别的规定，本人自己愿意就上台表演，表演的项目琴棋书画，跳舞，放歌……皆可。
已经有大臣家小姐开始迫不及待的上台表演了，太后寿宴，五品以上的官员和家眷都要来参加，所以，对于闺阁中的高门小姐来说，今天是一个露面的绝佳机会，如果能以自己的才艺吸引到某家夫人的眼光，然后觅得良缘佳婿，那就是一辈子的幸福。
所以，每次这样露面的好机会，众小姐们只要才艺还能拿得出手的，就不会缩手缩脚，而是争先恐后表现自己，就像现代歌星和明星一样，一首歌红了，一部电视剧红了，接下来就是名利双收了。
周玖对这些没兴趣，继续低头吃喝，楚璃也没兴趣，继续为周玖服务，剔鱼刺，剥虾壳，去果皮果核，反正小宝去了太后娘娘身边，没人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吃的人开心，服务的人也开心。
第一，第二上台表演的小姐，都是琴艺，一个是古琴，一个是古筝，弹得也甚是悦耳，不过，琴声中规中矩，并未特别出彩的地方，周玖只用耳听，连个眼神都未扫上去，这在有心人的眼里，她周玖就是个只顾吃喝，不懂琴曲的草包。
梅雨知道以前的周玖在相府不得宠，根本就没有学过什么才艺，听说女红都是丫鬟教的，所以，这样的周玖看在她的眼中，就不够看了，仿佛因前面发生的一系列的事而受到打击的她，现在又可以找回点自信和场子，在第二位弹古琴的小姐下来后，她就风姿绰约地上了高台，后面跟着为她捧琴的丫鬟，那琴一看就是好琴，琴身是上好古木做成的，泛着隐隐的光泽。
琴架好，梅雨端坐在琴前，伸了纤纤十指，试了试音，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她这一试，很多人都看向高台，台上美人如画，只静待美妙的琴音流出，梅雨毕竟是忠国候府千娇万宠养出来的女儿，一手琴弹得是余音绕耳，众人纷纷夸奖弹得好，连皇上和太后娘娘都说有赏。
梅雨在谢赏后，眼神得意的看向周玖这一方，只不过，她得意的眼神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发现，至始至终，周玖和楚璃两个连个眼角都没有给她过，更别说她想像中的楚璃赞美的眼神了，梅雨得意的笑僵在了嘴角，脸色苍白的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远处的傅清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眼神中升一丝趣味莫明的眼神，回头低声向自己带来的侍女说了什么，那侍女很快走向梅雨，同梅雨低声交谈了许久，这才回到傅清的身边，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一一告诉了傅清，傅清听完后，眼神瞟向周玖，不过里面是满满的讥讽，一个琴棋书画皆不懂的草包大小姐，竟然妄想母凭子贵，嫁进璃王府做正妃。
懂点医术算什么？难不成她成亲后，还出去做医女不成？！
“三皇妹是不是觉得挑战性再次降低了？”听了侍女打探回来的消息，傅奕都觉得既然璃王妃是个草包王妃，那要征服璃王爷，对于自家妹妹来说，简直是手到擒来。
“呵……不试试，怎么知道？说不定人家是深藏不露呢。”傅清这话说得是言不由衷，仔细听，语气里都是讽刺。
傅奕哈哈大笑，猖狂的态度，让不远处坐着的东楚官员暗暗蹙眉。
笑完后，傅奕站起身，向第五太后和楚歌拱手道，“东楚太后娘娘，东楚皇上，本皇子此次前来即是为庆贺太后娘娘万寿无疆，但也是受了父皇和母后所托，想为舍妹能在东楚觅得佳婿，刚刚舍妹说了，为表达对东楚太后娘娘和东楚皇上的崇敬，愿意献歌舞一次，当然，也是想以歌舞会友，觅得她的有缘人。还请东楚太后娘娘和东楚皇上恩准。”
“北齐二皇子和三公主有心了，既然三公主如此看重东楚，岂有不准之理？！”第五太后和楚歌交换了个眼神，一脸慈祥的挥了挥手道。
“谢谢东楚太后娘娘和皇上。”傅奕谢过，转头向傅清道，“清儿去准备准备吧。”
傅清离开大殿去准备了，大殿内的歌舞依然在继续。
“北齐那两人坐不住了，不知道又是想弄什么幺蛾子？”周玖低声问楚璃，虽然二皇子和三公主没有得罪她，但他们从北齐而来，就注定了她和他们不能成为朋友，所以，周玖说话一点儿也不客气。
“歌舞而已，闹不出什么大动静，不用理他们。虾还要吃不？”楚璃无所谓道。
“不吃了，吃饱了。你也吃，别只顾管我。”周玖摸了摸已经饱了的肚子，看着楚璃手上剥好的虾仁道。
“真饱了？你吃得太少了，所以才这么瘦。”楚璃嫌弃的看了眼周玖纤细的身材。
“真饱了！我哪里瘦了？一点儿也不瘦！”周玖瞪眼，她是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可一点儿也不瘦，反是丰腴得狠。
楚璃这才将手中的虾仁扔进嘴中，招来侍候的宫女，净了手，眼神无意中扫向台上的女子，提醒周玖道，“那不是你妹妹吗？”
恩？
周玖看向台上，果真是周婉，周婉十四了，过完年就是十五了，是到了觅亲事的时候了，周婉背靠丞相府，秦府两棵大树，要寻门好亲事，并不是难事，只不过有周玖珠玉在前，定亲璃王，再有表姐秦秋雨很快也会嫁给荣郡王，成为荣郡王妃，一个两个都嫁入王家，她的身份跟着水涨船高，眼光也与以往不一样了。
想着此时在小院中陪着云回三个小豆丁的令柔儿，周玖心中一声冷笑，周婉和秦氏此时此刻挑花了眼，连在太后娘娘寿宴露面的机会都不放过，那就继续挑吧，等娘亲回了相府，那时候他们再想挑门好亲事，怕是不容易了。
周婉长得一半像周书晏，一半像秦氏，皮相不错，又有秦氏打小用心培养，才貌双全这四字也担得上，只可惜，心是黑的，上次那四人来刺杀自己的事，竟然有她的手笔，不愧是秦氏肚皮里爬出来的，不可小觑了。
“恩。”周玖扫了一眼，便收回淡然的眼神，平静道，“爬得越高，跌得越痛，此时越风光，真面目撕开了以后，也就越污秽不堪了。”
楚璃当然知道周玖话中的意思，便问她道，“打算什么时候带你娘回相府？”
“过两日吧，我娘还在做心理建设，近乡情怯罢了。”
二人说话间，那边周婉也下台，北齐三公主傅清也走了过来，人一出现，花园中一阵吸气声，所有的人看直了眼，不得不说，北齐这位三公主，真正是天生的尤物。
众人的反应也惊到了周玖和楚璃，二人不约而同顺着众人的眼神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梅花树下，走来一位十六，七岁，正当妙龄的女子，女子头戴红色花环，一头略带弯曲的长发披散在腰间，身着大红色舞服，上身的舞服是无袖紧身小衣，胸前缀满大片的亮闪闪的宝石和珍珠，从肩膀处大红的透明红纱轻坠而下，腕上戴着大红色的手带饰品，与红衣交相辉映，而上衣在在肚脐处就没有了，白晰的水蛇腰及戴着饰品的肚脐就那么露在众人眼前，下身是长长的红裙，一直拖到脚踝处，而脚踝上也着同色的脚带，红裙下是一双白嫩小巧的玉足。
红纱随风飘动，梅花也随风倾泻而下，落在她的长发上，舞裙上，整个人如山中的狐妖般魅惑人心，一张美艳精致的小脸上是粉腮红唇，细长的狐狸眼内眼波流转勾人，且不说在场男人的眼睛直了，连周玖都不得不感叹一声，这女子的确有勾魂荡魄的本事，只是，她此时极尽魅惑手段，最终的目标会是谁？！
“好一个香艳美人，男人们都看呆了！”周玖笑着对楚璃道。
“再美没我家娘子美！”楚璃也就前面扫了那三公主一眼，便平静无波的收回了眼神，听周玖这一说，头也不抬的回了，手上忙着替周玖剥瓜子壳。
“咦，嘴这么甜？心虚了？”周玖心中很甜，嘴中却戏谑道。
“为夫没有心虚！这世上的美人千千万万，无人能入你夫君的眼，娘子尽可放心。”楚璃这才抬起头笑着道，知道她是吃醋了，吃点小醋是夫妻之间的情趣。
那边，傅清很满意自己的出场带来的惊艳效果，那一众男子的眼神恨不得能扒了她的舞衣瞧进去，傅清当然特别注意的是周玖和楚璃二人的动静，虽然楚璃和周玖二人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盯着她看，但是，能让他们二人抬头看一眼，也是她的本事，特别是那态度冷得像冰的楚璃，她前面就观察到，无论是哪个女子上台，他都不曾瞧过一眼，能得他一眼的关注，就说明了她的不同，她还有机会。
“东楚皇上，本公主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皇上能准允。”傅清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走到楚歌面前十步停下道。
“三公主你说。”楚歌点头。
“本公主听说璃王妃娘娘才貌双全，不知道本公主能不能有幸请到她为本公主的舞蹈伴奏一番？璃王妃若是肯赏脸，本公主自是感激不尽！”
傅清这话说出来，众人皆一愣，连楚歌都愣了，可没人听说过周大小姐琴艺精通，她又是从哪儿听来的周玖才貌双全？
“这个朕不能做璃王妃的主，得由她自己做决定。”楚歌记得周玖会吹萧引蝶，倒并未越俎代庖替周玖应下。
周玖和楚璃一听，楚璃的脸沉了下来，周玖的心中呵呵哒了，伸手使命拧楚璃的腰，“看，都是你招来的烂桃花，打扮得那么香艳，原来目标竟然是你啊？！哼！”
“娘子亲点，为夫疼，疼……！你别理她，我来应付！”
“哼，不就是依仗着会跳一支舞罢了，我还能怕她不成？你不用说话，我自有法子让她知难而退。”周玖可不是那种躲在楚璃身后，任由楚璃为她出头的性格。
……
二人说话间，傅清已经来到二人面前，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周玖和楚璃，所有的人都看明白了，这位三公主对璃王爷有意，这是向准璃王妃下战书呢。
“璃王爷，周小姐，傅清打扰了。”
楚璃头也未抬，视来人如空气，周玖倒是抬起了头，不过未说话，只是眼神含笑的看着傅清，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傅清也不退缩，任周玖打量，二人的眼神交错，周玖的眼眸变得幽深，似是要将眼前人吸入埋葬，这双清冷的眸子，让傅清愣了愣，她觉得眼前的女子并不像自己的侍女打探来的消息说的那般。
草包？！草包哪有这样一双清冷凌厉的眼神，于是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暗暗警惕。
而周玖在眼前的女人眼中，却看到了野心，她的野心是要来夺自己璃王妃的位置，是要来夺她的爱人，她的未婚夫，她的幸福的。
发现了这点的周玖，心底已经决定不会对她客气了，颔了颔首，摆出了璃王妃的气势，“三公主有何见教？”
“傅清听说东楚璃王爷惊才绝艳，而与之相配的准璃王妃娘娘也定是才貌双全的人物，所以，傅清大胆请璃王妃娘娘为傅清的舞蹈伴奏一曲，也好让傅清领略领略周小姐不同凡想的才情，让傅清开开眼界，听听东楚最好的琴音。
我想，众东楚的姑娘大小姐们，也想听一听准璃王妃的美妙琴音吧？！”傅清说完，将眼神投向了梅雨和秦秋雨的方向。
“北齐的三公主说得对，我们也想听听周小姐的琴音，欣赏欣赏她的才艺，今天是太后娘娘的生辰，连三公主都能以舞相庆，周小姐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一定会答应的。”
“对，对，我们也想看看周小姐的才艺！”
“周小姐，你就为三公主伴奏一曲又何妨？她是公主，你是准璃王妃，二人身份不相上下，一人舞，一人曲，你们俩合作，我们期待让大家眼前一亮的感觉。”
……
梅雨首先应和，顿时人群中议论纷纷，大家都希望周玖能弹奏一曲，有的是真心想听，大多数却是知道周玖的底，打算看她的笑话，她把璃王爷这样的谪仙般男子夺了去，她们心中都不愿意，早就想让她出丑，好让璃王爷早日看清她的真面目，徒有外表，心无点墨的草包而已。
听了众人的议论，而且楚璃也没说话，那些不嫌事大的人胆子更大了，傅清就那样不卑不亢的站在那，美艳中带着风骨，羸来了大多数人赞赏的眼光，傅清看向周玖的眼神带着得意，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竟然用眼神向周玖挑畔。
周玖依然淡淡的坐在那，嘴角含着淡笑，从面前的碟子里拿起楚璃剥好的瓜子仁往嘴里一粒一粒的扔着，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
“皇祖母，有人欺负娘亲，孙儿得过去帮忙打坏人。”小宝吐出嘴中的葡萄籽愤愤的同太后娘娘道。
“小宝不用担心，你娘亲被人欺负不着。”第五太后笑着轻声道。
“恩？皇祖母怎么知道？哦，我知道了，皇祖母定是知道我娘亲很厉害，所以才这么说。”小包子昂了昂头道。
“皇祖母不知道你娘亲厉不厉害，但是皇祖母却知道你父王没说话，他不说话，就代表他对你娘有信心。”
“咦？对哦，还是皇祖母厉害，一眼就看出了事情的真相。那小宝我就不管他们俩了，让他们俩自己解决去，我在这陪着皇祖母就好，谁让他们俩前面也不管我的，我也懒得管他们俩，真是让人操碎了心。”小包子小大人般的话，招惹得第五太后和秦嬷嬷乐不可支。
楚歌眼神复杂的看了眼享受天伦之乐的太后娘娘，还有调皮不怕人的小宝，默默不出声，静待周玖那边的反应。
第五太后的眼神是雪亮的，但并不是所有的人眼神都是亮的，特别那些带着嫉妒的心的闺阁大小姐们。
“咦？你看她不敢答应北齐三公主，还坐在那吃个不停，好像一辈子没吃过似的，真是丢了我们东楚高门小姐的眼！”
“就是，丢人现眼，自己配不上璃王爷还没有自知知名，整日里缠着璃王爷不放！”
“她打小就没了娘，秦夫人教她东西她又不学，怕是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所以不敢接受三公主的邀请吧？!”
“我看哪，这花园里哪个女子做璃王妃都比她合适！哪个也不惧三公主的挑战。”
“嘘，小声点，她与璃王爷之间可是皇上赐的婚，别让皇上听见了，那可是大罪。”
“她本就配不上嘛，现在璃王爷不过是看在她为他生了一子的份上负起责任罢了，可见璃王爷是个责任心重，有担当的好男人，这样的好男人，凭什么是她那个草包的。”
……
“好！”
许久以后，周玖仿佛是受不了众人的议论，不得不应下了，她这一答应，傅清就笑了，那是胜利者的微笑，周玖这么久不肯答应，定是琴技不如人，现在虽答应了，是不得不答应，一会儿，定会丑态百出，黔驴技穷。
“来人，为周小姐准备琴！”傅清得意得忘了形，竟然反客为主，命人为周玖备琴。
“不用了！”周玖淡声道。
“你？周小姐这是想出尔反尔？！如果周小姐真是不会，大可直接承认就是。”傅琴脸色一变，说话开始有些不客气，她以为她占了上风，占了理，可以开始放肆。
夏舞尘，楚哥，楚璃……几人全部皱了眉。
“既然是伴曲，不一定非得是琴，只要是乐器便可，三公主，请先上台，到时候我自然将乐曲奉上。”周玖优雅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果真？”
“当真！”
傅清不知道周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脸狐疑的提着裙摆上了高台。
就在大家的眼神暂时被傅清上台的妖艳动作吸引过去时，周玖掌心一翻，一支玉箫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阿玖，你什么时候带了笛子？”楚璃一脸惊讶，伸手要去翻周玖的袖子，阿玖的袖子也实在太神奇了，先前装灵芝的木盒子是从袖子里拿出来的，现在这么长的一支玉箫也是从袖子里掏出来的。
“好了，别掏了，好奇宝宝啊，你是！”周玖伸手将楚璃的手拍开。
“阿玖……”楚璃眼巴巴的看着周玖。
“别卖可怜，不吃你这一套，我现在要为斩烂桃花，惹火了我，我一脚把你踢到台子上去陪你那朵烂桃花一起出丑！”
楚璃“……”
台上的人已经做好准备，傅清隔空大大方方的向周玖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红裙飘飞，舞蹈开始，此时，周玖的箫音也开始响起。
箫音一响，楚歌笑了，果然她会用这一手，一会儿怕是所有的人都要为她吃惊了，想来，她能用箫音引蝶，只有他一个人见过吧！
楚歌不知道的是，楚璃不但知道周玖会驱动昆虫，还会驱兽呢，那一次楚歌对楚璃准备的绝命一击，可是被周玖破坏了，楚歌要是知道实情，定要气得吐血吧。
刚开始，周玖并没有使坏，从自己的位置旧缓缓站起，嘴中吹着箫音，眼睛看着傅清的舞蹈，吹着的是那首绝代风华，配合着傅清的舞步。
周玖动听的箫音，再次让瞧不起她的那些闺阁小姐们大吃一惊，哪怕是在台上舞动着的傅清，心中也纳闷，不是说她是草包一个吗？可是，这曲吹得也不赖呀。
难道她当真是深藏不露？！
周玖的眼神从那些说她不好的人脸上扫过，心中呵呵哒，这就吃惊了？让你们吃惊的事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