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当今生遇到前世

  挽月小筑。
  尽管是厚厚的乌云盖住了夕阳斜影,但留给大地还有微薄的光亮,可到了酉时,这一道浅灰色的亮还是没入地平线下,带走了人间所有的光明。
  梧晴雪站在一人高的竖琴前,十指飞扬,一声一声如利刃之声逼得四周欲侵袭而入的人心潮翻涌,不得不退出十丈之外。
  她收到顾城风的信号时,即刻带着一队影卫赶往发信号之处,途经挽月小筑,看到朱门前挽月小筑侍卫的尸体,便知大事不妙。
  心中固然担心顾城风的安危,但她知道若是凤凰寝宫中的女子出半分的差错,那不亦于要了顾城风的命,所以,她马上让影卫去营救顾城风,她单枪匹马杀回凰宫。
  挽月小筑的影卫几乎倾巢而出去追顾城风,留守的人并不多,所幸,那些侍卫拼命厮守,阻挡一群黑衣人侵入凰宫。
  她当机立断命云泪带东阁先生避入凤凰寝宫。她亲自把守在凰宫的大殿之内,若是她护不住最后一道关卡,就让云泪启动凤凰寝宫的机关,让湖水灌入地宫的各个通道,堵死从大殿进入凤凰寝宫的路。
  苏楠神情阴戾,放眼四周,凰宫大殿大门、窗台边到处是尸体,这些尸身不见一丝伤痕,但她知道这些人的内腹早已被琴声割成无数的碎片。
  明明最后一道关卡就在眼前,却久攻不下,任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而她到现在还未收到兄长姚晋南得胜的信号。
  这一行动,除了姚晋南挑起单独狙杀顾城风外,顾城亦的主力负责伏击叶明飞为首的影卫,而她带的五百名川西女子进攻挽月小筑。
  幸好最后留守在凰宫门前的侍卫人数不多,加上她所带的人擅毒。
  混乱了一个时辰后,胜负很快就区分出来。虽然她们这边死了两百多人,损失惨重,但对方的挽月小筑的侍卫全部阵亡。
  这些川西女子个个看似其貌不扬,却是她和兄长一手调教出来,她们身手不会逊于挽月小筑的侍卫。
  一路过关斩将,眼看要攻陷凰宫,谁知道一个小丫头单枪匹马地杀了过来。
  这计划暗中筹谋了很多天,好不容易盼来今日千载难逢的机会,引开了叶明飞和影卫,孤立了顾城风,眼看胜利凯歌在望,却想不到,顾城风身边一个小小的婢女有这样的身手,仅凭一人,就在一招之内,用琴音让侵进寝中的十几个高手同时毙命。
  现在,她的人在凰宫外困了她一个多时辰了,用弓箭也好,暗器也罢,梧晴雪皆毫发未损,时不时的弹奏一曲,那低沉琴音远听时,如高山流水叮咚作响,煞是好听,可若是的听的人稍靠近一分,就让人感到心血气浮。
  有些艺高胆大又不信邪的,偿试靠近几步,瞬时就吐出了血,当场毙命,以致到现在,再无人敢靠近凰宫一步,若是天气好,还能用火攻,可惜天空不做美,一直下雨。
  “丫头,你听着,里面不过是一具活尸,你何苦损兵折将就为了一个大魏的女子?”苏楠久拿不下,神色乖戾却无计可施,而那琴音明明如天籁,却让听的人无不心烦意乱。
  倏地,一种念想潜上心头,这丫环琴声分明是扰人心绪,让她们一群人沉不住气,十成的力量也仅发挥出七成。
  同一个道理,施琴者也最忌心气浮澡,苏楠想到这,心生一计,突然哈哈大笑,放声挑衅道,“前方有信号了,师兄果然得手了,顾城风已死!哈哈哈哈,顾城风呀顾城风,你虽是权倾天下,连当今帝王也拿你莫可奈何,可死在我师兄姚晋南手上也不算委屈,丫头,你的主子死了,你还死守着一具半活尸有什么用?还不如祭献上来,我自当做主留你一条性命!”
  “不劳废心!”梧晴雪声音无波无痕,她双掌突然轻轻按在琴弦之上,四周瞬时安静了下来,使她的声音更显得冷瑟入骨,“有本事的尽管闯进来!”说完,依旧琴声袅袅,如泣如诉。
  苏楠留意到地面上,已经微微出现几道裂痕,震惊异常,她不明白为何这丫环不去营救顾城风,反而死守着凰宫,再转眼,看到先前站在安全区域内的几个女子突然倒地抽搐而亡,心里低咒一声,大喝一声,“再开退三丈,小心她的琴音续发的绵力!”
  话未说完,又有十几个倒下,苏楠狠狠地嘶吼一声,看着暗冗的天色,心里越发地焦急,身边一个紫衣女子突然瞄到苏楠腕间用帕子包裹住的手腕,灵机一动道,“楠姐,试试用蛊玲来破她的琴音!”
  苏楠先是一怔,迟疑道,“紫霞,你是说用蛊?可这里的环境看上去太干净,恐怕招唤不到毒虫蛇蚁,要不然,这倒是好办法!”
  “我方才听她此女所奏的音律象是来自川西。如果是,那此女必熟悉川西用蛊铃招唤毒虫蛇蚁之术。听此蛊铃声,或许她以为我们要招唤蛊虫来对付她!楠姐,这就兵法上所谓的这是欲盖迷障之计。”
  “你是想乱她的心神,再借机攻上?”苏楠连连颔首,喜道,“好主意!就按你的办。你熟悉音律,这一战由你指挥!”
  苏楠马上召集所有的人马,紫霞嘱咐众人绕着凰宫围成圈,重点针对着窗户和大门几个攻入口,听她的指令。
  一切准备就续,苏楠脱了绣鞋,露出整个莹白的双脚,低下身,双足踝部的缠布解开后,露出两串紫金色的串铃。
  很快,诡异的吟唱伴着一声声模仿虫鸣的叫声,随着铃声响起,时而尖啸一声,时而如夜枭般惊悚而笑,正当苏楠吟唱得越来越快时,凰宫大殿内突然传来女子吟唱之声,那原本似水的琴音变得铿锵有力,杀气腾腾,“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紫霞一听到此曲,惊叫一声,厮吼道,“全部撤,这是战城南,快撤!”
  《战城南》早已绝迹江湖,甚至无人知道这曲绝唱出自何人之手,但紫霞曾听姚晋南弹过开头的几个调,因为知道此曲的杀伤力,所以,听时尤其上心,曲调和歌词都能背。
  姚晋南曾告诉她,他也只会弹开头的一小段,如今整个苍月无人能完整地弹完一首。姚晋南告诉她,此曲曲风抑扬顿挫,让听的了心情激荡,却感受不到伤害,所以不懂得其中历害。但一曲至终,在方园三十丈内,将无一小生物能存活下来,而对人,三丈内将受琴音所制,既便是想离开,也不由自已所控。
  因为此曲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吟唱者弹完一曲后,轻则重伤,重则身死,所以,愿修习的人极少,历经数十年后,便慢慢绝迹于苍月大陆。
  苏楠虽不知其利害,但见紫霞神色如此紧张,忙停止蛊铃招唤,转身疾身后退,却没想到,全身的内力已发不出来,而足上却象缠了千百根的蔓藤般将她往后拉着——
  苏楠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气聚丹田,欲再次提足跃起时,不仅连脚都抬不起,甚至连站也立不住,她摇摇欲坠中发现不远处的紫倩和她一样象是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往后退,她蓦然回首,倒吸一口冷气,瞬时惊惧得眼睛几乎脱落下来,她看到,所有的人都在做同一个动作,生硬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倒退向凰宫的大门,那里象张开的地狱血喷大口欲要将一切吸食噬净。
  苏楠被眼前的一切震住了,脸色惨白如鬼,胆颤心寒地问紫霞,“怎么回事?”
  紫霞全然没有一丝的反应,她的脸上爬满了死亡前的恐惧,她的眼睛直直勾着另一个离凰宫更近的女子,看她的双眼、鼻孔、耳朵处涓涓地流着鲜血,她身不由已地迈着僵硬的步伐,声音扭曲,“战城南曲临,地狱勾魂现人间,目所及处花草凋零,飞禽走兽皆亡,三丈之内魂飞魄离……”
  顾城风与叶明飞的脚程最快,尤其是叶明飞在轻功方面,苍月大陆无人屹及,一路飞跃,不仅远远将戴少铭及众影卫抛开,他的手里还半提着贺锦年的手臂,助她能跟住他和顾城风。
  三人赶到挽月小筑时,远远就闻到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众人皆心知不好,可真正看到时,皆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风吹摇曳的宫灯下,一地的死尸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着,无不是脖颈只连一半,或是刀入胸口,留下一个个血洞。血满布了那些青石岩,顺着地面的纹路恣意蔓延,勾勒出一朵朵鲜活耀眼的血色芙蓉,如彼岸花开,看起来妖娆恐怖。
  那些人有些是穿的是先帝爷顾奕琛时期的浅黄色的禁卫军服饰,在桔色的宫灯下显得格外突出。
  既使是先前那样的暴雨,依然冲不走地面上的血渍,目光过处,前后左右全是森然的尸体,一片血红在刺痛的眼睛里铺开,这里已然是炼狱。
  叶明飞神色倏地变得苍白,这一刻纵是尸横遍野他也看不到,眼前生生晃的皆是梧晴雪恬静的笑容,那笑容一下变得遥远,他仿佛看到了那初见她时,她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在冰天雪地中活了下来。
  “殿下,属下先行一步!”叶明飞脑中疯缠的她是生还是死的疑问,此时几乎要将他逼疯,甚至不等顾城风的命令即离箭似地朝着凰宫疾飞而去,仰天长啸一声,“晴雪——”
  他的师父是顾城风的武学授业恩师,他亦自小随师,所以,也是宫中与顾城风一起成长。
  在他七岁时,有一次随恩师出宫,回途中,马车经过一处荒效时,他的师父远远就听到了婴儿若有若无的啼哭声,他和师父循声到了一棵梧桐树下,看到一个半埋进雪里的女婴,不知是因为冷或是饥饿,哭得奄奄一息。
  他先他师父一步,抱上了这婴儿,很神奇,那婴儿马上停止了啼哭,他带着好奇轻轻揭开蒙在婴儿脸上的厚棉袄,看到一双猫一般的琥珀双眸圆溜溜地打量着他时,他一下就喜欢上了这孩子。
  他兴奋地将婴儿抱到马车上,并自告奋勇担负起给她取暖的任务,他笨手笨脚地帮着婴儿脱了浸了雪水的棉袄,方发现,棉袄中藏了一本琴谱《战城南》,并留下了简简单单的一个“救”字,那个字歪歪扭扭,看得出是仓促留下。
  他和师父将婴儿带回了宫中,并给她娶了个名字,唤梧晴雪。
  那时候,他和顾城风练完武功,总是喜欢来逗逗小晴雪,可惜小晴雪很喜欢睡,就算醒了,也是安安静静地躺着,怎么逗也不笑,后来,他们无意中发现,小晴雪每一次听到宫中传来丝竹声时,就会变得很兴奋,手舞足蹈地依依丫丫地叫个不停。
  顾城风和顾铃兰都很喜欢她,特意叫了一个宫中的歌姬每日分三次给小晴雪弹琴,梧晴雪的天赋极高,三岁就能完整弹出一曲极高难度的《广陵散》,叶明飞的师父便提出让她去桃园谷修习,将来好护在顾城风的身边。
  这一去,就是八年,其间,叶明飞曾数次想闯进桃园谷探望她,皆被桃园谷的护卫驱逐,后来还是借助了云泪,方让她见了梧晴雪一面。
  八年后,梧晴雪成为桃园谷第一个年仅十一岁就出师的少女,被留在了顾城风的身边。
  从顾城亦篡位开始,六年来,他与梧晴雪并肩,排除了多少次针对顾城风的刺杀,两人九死一生。一直以来,他也分不清自已对这个少女的情感,象是情同兄妹,又象是惺惺相惜,可今日,他翻然醒悟,多年的同甘共苦,同进同退,这个安静得象不存在的少女早就悄然在他心中根植,繁密的枝芽已将他的整颗心团团缠缚住。
  这一刻,叶明飞无比怨恨挽月小筑占地之大,就算的轻功全数施展开来,带是整整地跑了近半盏茶时,赶到时,却是看到这样的场面。
  “不……”气息急喘,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液在逆流,甚至觉得可以听到逆流的声音,那就像是汹涌的波涛声——
  四周全是残肢断骸,梧晴雪一身血衣躺在血泊中,象婴儿般蜷在她的瑶琴旁,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尚是睁着地,花若渐迷般毫无焦聚。
  鲜红的血漫在她的四周,夜光下,她恍如躺在殷红妖娆的血莲中,周身的光华凄冷绝艳。美丽苍白的脸如冰雪般纯净,皓若琥珀的眼眸努力地睁着,却没有焦聚,如空灵。
  刹那间,天地仿佛都安静了,叶明飞颓然跌跪在地上……
  “晴雪……”随后而至的顾城风亦被眼前的景象震惊,极轻的一声呼唤,婉如声音会震碎她一般。
  梧晴雪恍散的眸光下,黑色的羽睫隐隐轻轻扇了一下。顾城风身子微微一震,随后,那温暖修长又略带颤抖的手指触上了她的鼻下方,就像是触碰着一件极为珍贵的瓷器,那样的小心翼翼,那样的温柔细致,直到感觉到那微弱的气息——
  蓦然,急促了点了几个穴位。
  “殿下……”她喃喃唤了一声,咽喉处虽微微颤动,极力从咽中逼出一句,“蛊铃……凤凰寝宫……”她终于忍到最后一刻,看到顾城风平安,她的心总算是安了下来,她拼却最后的一丝力气,欲将将这里的情况报告,却抗不住腹内血气的翻涌,昏死了过去。
  叶明飞听到微弱的声音,喜出望外起身奔向梧晴雪,单肢跪在她身边,伸了伸手想去轻触,却又怕确定眼前的已气绝身亡,收回手时双拳紧握,一时之间竟不敢上前求证梧晴雪的生死。
  当年他一直反对梧晴雪修习《战城南》,梧晴雪也曾答应他,只修习上半曲。如今看这里的惨状,肯定已是一曲完整弹完。他曾听他的师父说过,从不曾有人能弹完一曲能活下来。一想及此,叶明飞的脸色更加煞白,“小雪,你睁开眼!”
  “放心,本王不会让死!”顾城风冰冷的手指再一次触上梧晴雪的鼻息,确定她尚有一丝气息后,“明飞,去凤凰寝宫将凤榻上凤凰眼睛里的西海龙珠摘下!”
  叶明飞既震惊又欣喜,他自然知道那凤凰眼里的西海龙珠是什么,那是先帝顾亦琛留下的千年神物,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只要人有一口气在,都能救活。
  如此珍稀的西海龙珠其实是一种果实,摘自西海神木,但世人皆知西海神木极难寻,而一千棵的西海神木也难有一棵开花结果,所以,这凤凰眼着实是世间奇物,相传是百年前顾亦琛拿到时,原是给姚美人,谁知道尚未寻到,姚美人已香消玉殒,最后帝王顾亦琛用西海神木打造出一张凤凰床榻,并将西海龙珠镶入了凤凰眼之中。
  叶明飞更知道,当年顾城风伤重甚至波及眼睛失明都舍不得把它服用,可现在,竟能舍下救梧晴雪,他心中感动万分,原来在殿下的心中,他们的生命如此珍贵。
  “殿下,属下遵命!”叶明飞哽咽,若是自已,伤得再重,他也不愿服用,但晴雪,他真的舍不下——
  叶明飞起身,几个步伐就掠至大殿屏风后的墙边,刚欲挥手打开暗门,却听得贺锦年厉声阻止,“住手——”
  叶明飞转身,挑眉问,“贺五公子,有什么不对么?”
  贺锦年微微侧首,似乎对叶明飞的质问置若罔闻,她皓眸虽眯着,却如出一辙地晶莹璀璨。她晃了晃身子,象鬼使神差般地走到大殿的窗台边,雪白的小手轻轻覆上窗棂,毫不在意窗边那浓稠的血液脏了自已的手,她的双眸缓缓地阖住,眉峰开始紧锁,似乎在极力去感应什么……
  顾城风的心倏然急剧跳动,不知不觉地站起身,桃花眸内漾满了柔情无声地落在贺锦年的脸上,叶明飞虽被眼前诡异的气氛所迷惑,但他心系梧晴雪的安危,刚欲开口,顾城风已然对他扬手示意噤声。
  大殿之内倏然变得静如尘埃,少顷,贺锦年睁开眸,眸内一片清明,她以极缓的速度细诉着,“梧姑娘的琴声很悦耳,如天簌,对方死了很多人,无人能靠近一步,琴音象沼泽,会吸食一切力量,但是……一个妇人从自已的体内招唤出两只尸虫,塞住了自已的耳膜,她从窗边潜了进来……她一边吟唱一边沿着这里……”贺锦年的手从窗棂划下,人也不知不觉的蹲下,她的手一点一点的移动着,突然,她翻开面前的一具尸体,一只血淋淋的小腿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贺锦年的视线倏地凝滞,那腕上的紫色环铃令她的瞳孔一急剧收缩,这个紫铃让她有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可是,她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而紫色环铃上的血迹令她心生一种不详的感觉,却无法具体感应到什么。
  她一把取下断足上的紫铃,用袖襟拭净银环上略已干涸的血液,放在手中,左右翻看后,声音如梦近似自语,“那唯一进来的妇人,就是这紫铃的主人!”
  叶明飞虽然感到贺锦年的推断有些超乎寻常,他甚至从现场的残肢中也推断出这里有非正常人力所在的破坏,可他却听不出来,这与他入凤凰寝殿拿西海龙珠有什么关联,如此梧晴雪命在旦夕,贺锦年倒象个老僧一般慢吞吞地念经。
  正待他不耐时,贺锦年将手中的紫铃放进怀中,站起身,声音已趋正常,“梧姑娘她见那妇人从窗台进来后,便长啸一声,那声音象是一种示警,很快,有水声,把整个大殿都震动了!”贺锦年展颜一笑,指一指叶明飞身后的那道墙,“里面是水漫金山,进不去!而且,水面浮着无数的死虫,湖底的蠕虫,它们是被一种杀伤力很强的琴声杀死。”
  顾城风和叶明飞瞬时明白,原来是梧晴雪为护凤凰寝宫里的申钥儿,已启动机关。
  梧晴雪让云泪开启水道锁住了凤凰寝宫的通道后,同时,凤凰寝宫里的机关也启动,申钥儿所躺的凤凰床榻上的玉棺很快闭合,水流进去后,将带着凤凰床榻到地下的深处的寝陵之中,那里的机关重重,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无法找到申钥儿所在。
  “蛊铃阵……”叶明飞双眸沉敛眼光阴森,刀斧般的脸颊敛上一层雪霜,一掌狂击地面,青石地瞬时放射般的裂开,他明白了,梧晴雪明明护住了凤凰寝宫里的申钥儿,可她还是不惜性命吟唱《战城南》,她是担心一旦她抗不住蛊铃,而在地下凰宫夹缝中生存的虫蚁受到招唤后,全从通道中爬出,那些虫蚁从地下层层通道爬出来时,行错路径的,蚁虫将被机关杀死,而活下来的就代表着是一条正确通向地下寝陵的路,这不仅容易泄露了申钥儿所呆的凤凰寝宫的通道的机关所在,更会将整个挽月小筑的地下宫殿暴露出来。
  一旦暴露,这些人就可以循着虫蚁爬过的痕迹找到地下通道里的申钥儿,要是顾城风一行人无法及时回来救援,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所以,梧晴雪不惜弹完整曲的《战城南》杀死所有的敌对,同时也杀死挽月小筑里所有的毒虫蛇蚁,以绝后患。
  贺锦年看了看顾城风沉默的侧颜,又开始观察四周,职业的本能让他又开始寻找蛛丝蚂迹,她巡视一周后,走到了一根圆柱后,她从残骸中翻出一具挽月小筑侍卫的尸体,稍验伤后,平静地开口,“是川西白族人刀法!武器带倒勾,刺入人体后放干人体里的血。”
  顾城风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低低地“嗯”了一声,已看不出情绪,只是他胸膛猛烈起伏,他俯下身,轻轻将梧晴雪揽进怀中,“明飞,去潜心阁!”
  “殿下,让属下来!”仿如劫后余生,叶明飞小心翼翼地从顾城风的怀里接过梧晴雪,脸上神情变得开涤,“小雪,你忍住,很快就有救了!”
  贺锦年随后跟上,众人绕过大门前的长廊,一路皆可看到尸体横在路中,随后慢了一步的戴少铭一行人此时也赶到,纷纷清理断肢残体,直到进了凰宫后的潜心阁。
  潜心阁破坏得很历害,书架被推翻在地,无数的玉器古董毁于一旦,所幸今日大雨,无法放火焚烧小筑,否则,先帝顾奕琛兴了十年之久的土木工程将毁在他的手中。
  顾城风打开密室的暗门,戴少铭率先进去,揭开密室内的黑色纱巾,露出拳头大的夜明珠,瞬时照亮的前方的路,而后,走了出来,看了一眼贺锦年,对顾城风道,“殿下,属下等人在这守着!”
  贺锦年原本跨出的脚步马上一收,马上品出戴少铭话中隐喻:闲人止步。
  “让她进来!”顾城风扔下一句,便掀袍跨了进去。
  “让让,让让!”贺锦年眉眼一弯,得意洋洋地朝着戴少铭眨了眨眼,很得瑟双手负于身后,鼻孔朝天地步了进去。
  众人拾阶而下,里面的光亮如月,光滑的墙壁浅浅地反射着粼粼波光。贺锦年定睛一看,原来台阶的两旁各有两条细长水下通道,她突然想起,在现代挖掘出的秦始皇陵墓,相传里面也有狭长的水道,在秦始皇入陵后,水道便被灌上水银,封陵后,水银会慢慢产生毒气,让盗墓者无法前进一步。难道挽月小筑建地下宫殿的目的也是如此?
  果真是如此的话,这个寝陵百年前顾奕琛又是为谁而建?为何至今尚未封陵?
  心思转念间,贺锦年随着众人一直在地下通道中绕着,一路上九曲八弯,象是走迷宫一样,贺锦年直觉被转得晕头转时,终于到了一间能同时容下千人大殿之中,环视着四周三人抱的石柱及环型石壁上的浮雕,弧型的圆顶上,层层波澜壮阔地大海浮雕,惊艳得令人叹为观止,心中悄然升起对这时代建筑设计者的崇敬之心,并感叹在这个时空建筑水平居然达到了如此令人震憾的层度。
  可惜,贺锦年无暇欣赏,紧随着顾城风的身后进了一道石门,跳进眼帘的赫然是一道水池,水花四周弥漫,水声潺潺,更令她无法置信的是,在水池上,一只三人高的巨大艳红的木雕凤凰浮在水面上,而在池水的岸上,搁着一口的透明水晶玉棺,玉棺之上,一个白衣女子双手交叉于腹前,静静地躺着……
  她的心倏地一紧,仿佛有什么在她的体内炸开,炸的她灵魂在不停震颤,又仿若有一股邪恶的力量要将她吸入一个深渊,一个黑暗无比的深深的峡谷。
  她的视线不由所控地,紧紧盯住玉棺内那女子的脸盘,她一身洁白,长发垂散两肩,脸色在金碧辉煌的夜明珠光映衬下,高秀的鼻子,娇俏的唇瓣清晰可见,娇嫩如水的肌肤透出极致的珠玉柔光,细看两颊处,缀着一层健康的淡粉……那是前世的自已!
  饶是在听到顾城风将申钥儿从大魏带回苍月时,她就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建设,可当再一次面对时,她依然心魂震颤,她目不转睛地盯向那张脸,唯恐在天旋地转间,前世的自已缓缓地坐起身,朝着自已展颜一笑。
  她直直地静伫着,一边轻轻地喘息着,她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遇见,就算是在六道轮回中,前世与今生也无法相遇,可偏偏她在人间遇到了。
  恍恍忽忽中,她感到有两道异样的视线落在了自已的身上,她艰难地移开眼眸,倏地,就对上站水晶棺旁一双异于常人的赤眸,那一刻,周身除了叫嚣的恐惧,还有冷入骨髓的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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