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一点三十二分，你和乔奈出现在画面里，你俩进入楼梯口没多久，五分钟的间距，于菲就从同一个楼梯口出来又回到了一楼大厅。按照文杰之前的叙述，这五分钟，应该是你们和于菲发生碰撞产生矛盾的时间点？”
单弋没有否认，“是。”
录像往后播放了三分钟，他和乔奈又重新出现在画面里，这次单弋主动解说，“我们上楼后遇见了剧组的导演，和他一起来到楼下茶厅签了几份文件。”
向北点点头，神情复杂了几分，语气稍沉，“好了，现在问题就是从你们重新回到茶厅后发生的一系列蝴蝶效应。”
“乔奈和王晋签完合同后，忘记了把原本手中拿着的水带走，随后店员打扫桌面时就将乔奈落在桌上那瓶未开封的水放回货架上了。”
向北用笔尖指着那瓶矿泉水——只见它恰好被放在了货架最外侧，素净的包装在一片花花绿绿的饮料瓶中十分显眼。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都没什么问题。然后到了三点整，于菲一行人喝完酒从ktv回到这里，在门口遇见了杨洁儿，她故意去逗弄杨洁儿脚下的那只狗，结果被狗扑了个正着，两人发生争执。”
单弋显然联想到了什么，看着视频中的画面，黑峻峻的眸子里瞳孔微缩，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这时文杰上前将她们拉开，为了安抚于菲的情绪，他去货架上拿了一瓶水，而这瓶水，恰好就是乔奈落下被店员放回货架上的那一瓶，也正是被下了tm2的那一瓶！”
————小剧场—————
护手霜（上篇）
b市的冬天寒冷又干燥。
这天单弋起床后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似乎隐隐有开裂的迹象——到底是日子过得太糙了，不懂得保养。
洗漱完毕，他无意间瞟见台子上放置着的属于乔奈的各类护肤品，心中一动，随手拿起一瓶粽色包装的精华露，倒了一点抹在手上，没想到意外的滋润！
这时，刚睡醒还穿着小睡衣的凉凉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抱住亲爹的毛腿蹭着，“粑粑，你在干什么呀？凉凉也要、玩～”
单弋把他抱起来颠了颠，用还未刮干净的下巴蹭他白白嫩嫩的小脸蛋，逗得小胖子咯咯直笑，“哈哈，爸爸不要扎宝宝！”
闹够了，凉凉还是没放弃刚才的想法，他一手揽住单弋的脖子，伸出一根肉乎乎的小指头，点着那瓶精华露，奶声奶气道:“爸爸你是在擦香香吗？凉凉帮你擦、好不好？”
单弋亲亲他的胖脸蛋，“凉凉今天怎么这么乖？”
“凉凉每天都很乖！凉凉是最乖的宝宝！”
如愿以偿拿到精华露的单莨拧开盖子啪啪两下一不小心倒了满手的精华液，不知所措的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懵懵懂懂，“好像弄多了。”都漏到他草莓小睡衣上来了……黏糊糊的……
单弋倒是一脸无所谓，“没关系，倒多了就抹在爸爸手臂上吧。”
于是，最晚起床的乔奈便迎来了一对浑身散发着海蓝之谜的父子！
偏偏单弋还不知死活，露出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微笑，“奈奈，你这护手霜还挺好用！”
乔奈看着被祸祸的几乎空了瓶的鎏金精华露，面无表情，“这不是护手霜，这只是你半个月的工资，单警官！”
单弋:“……！”我干了什么我在哪我是谁我一定在做梦！
她走上前，狠狠地糊了他一巴掌，“下班了去商场给我买瓶新的，要不然你就别回来了！”
第49章 人各有命
乔奈今天难得起了个大早。
此时才不过七点出头，远处山峦的雾还未散尽，朦胧一片，云雾缭绕，恍若仙境，这全是在b市看不到的景色。在这待了几天之后，她感觉自己饱受b市雾霾浸淫的肺都净化了不少。
洗漱完换了身衣服走下楼，她没有出门的打算，准备在楼下小餐厅顺便吃点。
等餐时，百无聊赖的她拿出手机刷着微博，热搜上依旧是久居不下的——于菲意外死亡——话题，点开评论，下面清一色的蜡烛，也偶尔有几个喷子跳出来挑事儿。
乔奈其实一直对那些隔着一道网络，抱着键盘“愤世嫉俗”的人感到不能理解。他们将那些不堪入目的言论发表到网上究竟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那些人的心又到底能扭曲到什么程度？
不由自主的联想到自己家也曾经被舆论包围打压，想到妈妈葬礼上那些偷溜进来的无良媒体的尖锐提问和肆意拍照，想到此刻还住在精神疗养院里的爸爸……她趴在桌子上，眼睛莫名有些涩。
突然头顶传来一声轻笑，一片阴影随之覆下。乔奈抬头，便看见杨洁儿抱着她的狗在她对面的位置款款落座。今天杨洁儿没化妆，气色看起来不比平时那般精神，但这不足以影响她五官的惊艳。不过想想也是，混娱乐圈的，有几个是长得难看的？
“小乔总今天怎么一个人？”
乔奈和她不算熟，也没多少交情，只不冷不热的应答一声，“一个人清净。”
杨洁儿笑了笑，也不在意她的冷淡，将怀里的狗放下，拍拍自己身上被蹭到的狗毛，巧笑嫣然，“那正好，我也是一个人，拼个桌吧。”
乔奈没有反驳，准确来说是漠不关心，面前有没有坐人，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因为她最擅长的就是可以随时随地的无视掉身边所有不在乎的人和事。
没过一会儿，早餐就送上来了，她点的是一小碗馄饨和两根油条。送餐的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她将碗碟摆放好后，又递上了一小份甜点，是一小块心形的红丝绒蛋糕。
女孩看上去有些紧张，“这是我自己做的，想请你们尝一尝，顺便给一点评价。”
乔奈和杨洁儿都没有推辞，接过她递来的小叉子，叉起一块送进嘴里。
“挺好吃的。”杨洁儿表现出一贯对人的亲切温和，真真假假的鼓励道:“你做的很棒，和我在米其林三星餐厅吃到的，口感不相上下。”
女孩被夸的脸蛋红红，又将希翼的目光转向了乔奈。
乔奈点点头，“挺好的。”
许是对比杨洁儿热情的夸赞她的好评就显得有些苍白，女孩微微有些失望，但总体来说还是很满足的向两人的肯定表示了谢意。
女孩一走，乔奈就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大口，冲淡了一些嘴里的甜腻味道。
杨洁儿红唇微勾，从包里拿出小镜子，检查着刚才的蛋糕有没有沾到牙齿上，漫不经心的语气，“你似乎不是很喜欢刚才的甜点？”
乔奈抬眸，不答反问“你的评价又有几分真假？”
杨洁儿毫不避讳，“我是一个女明星，要保持身材根本不能碰这种高热量的东西，没怎么吃过，怎么可能吃的出好坏？”
“至于之前说的米其林三星……”她嗤笑一声，“我成名之前，哪儿有钱进那种地方消费，成名之后嘛，也就与甜点一类的食物绝缘了。说的那些好听的话，都只不过是哄人罢了。”
乔奈静静的听完，倒是真心实意的说出了自己的评价，“说实话，那个女孩的手艺说不上太好。”她歪着头，似乎是在回忆刚才的口感，“她的做法应该是参照了cook's illustrated的十年经典合集，但是用的材料不够高级，入口的感觉就大打折扣，即使中间很有心的加了酸奶和白醋解腻，可惜量没勾兑好，还有buttermilk和干粉也加多了，导致整个蛋糕尝起来就像……一块过期的乳酪。”
杨洁儿看着她略显刻薄的点评，嘴角的笑意压下去一点，轻叹一声，“你懂的真多。”
乔奈搅拌着碗里的馄饨，淡漠道:“也不算很了解，只是接触的多了，自然就很容易能分辨的出来。”
她小时候很爱吃甜点，她的妈妈就是一个很懂得生活而且心灵手巧的人，经过西点老师短时间的教授，可以成功的做出任何一种她想要的蛋糕。
曾经她也想过长大后要变成想妈妈一样温柔的人，然后嫁给一个像爸爸这样高大英俊又体贴的男人。但是未来从不在她的掌控之中，并且与她所希望的也永远背道而驰，太多的不美好的经历，最终让她拥有了冷漠又不讨人喜欢的性格。
杨洁儿脊梁挺得笔直，侧头遥望着远处的风景，自嘲道:“只是可惜，像我们这种普通家庭出身的人，想要接触这些东西，怕是很少有机会吧。”
乔奈微怔。
杨洁儿摆弄着肩头微卷的发丝，指节瘦到能清晰的看见皮下的血管，视线转到对面女孩的身上时，眼底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她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尖锐，更多的却是一种心酸，“说实话，我很讨厌你们这些富家女身上那种高高在上的气质，因为会让我不由自主的自卑。”
她看着乔奈脸上怔愣的表情，很大方的承认，“或者说，我就是在嫉妒你。”
乔奈彻底怔住了，不知道只算是点头之交的杨洁儿为何会以为自己产生如此多的复杂情绪。
远处的山峦升起一轮朝阳，细碎的金光洒落在杨洁儿仰起的侧脸上，她微微眯着眼，眼神逐渐放空，声音也变得飘忽起来。
“我出生在一个小山村里，父母都是打工的，家中还有一个弟弟，我念完高中就辍学了，孤身一人去到b市打拼，我想要挣很多很多的钱，彻底脱离原来的苦日子，这也是我踏入娱乐圈的楔子。”
“我没有背景，没有靠山，也不愿意被潜，不出卖自己的身体，那是我最后的底线。这也注定我在这条路上走的比较艰难。我没红时看别人脸色过日子，我红了照样得夹着尾巴做人，我不能耍小脾气，不能有绯闻，遇到了不公平的事情也不能当众反击，因为没有足够的公关替我压下去，一旦闹大了我肯定要凉。但即便是这种小心翼翼的生活，我也已经很满足了。”
她细细的抚摸着自己的鳄鱼皮包包，这是今年某高奢品牌推出的定制款，一个小小的、昂贵的包却代表着她的生活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直到看到你，我才发现人和人之间的距离真的是无法比拟的，即便我再努力，还是进入不了你们的圈子。对于你们那个阶层的人来说，我们这些女明星就是玩物般的存在。”
乔奈眼睫微颤，轻声道:“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杨洁儿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我知道你和于菲那种公主病不一样，她们永远都是眼高于顶，尊己卑人，所以最后的下场也不见得有多好。”
她一点也不顾及死者为大的说法，冷嗤道:“看，她都死了几天了，除了她那个小三妈，也不见得有其他家人过来关注案情的进展，我听说，她的尸体都还在200里外的h市刑侦局放着，于家根本就派人来把她接回去。”
乔奈放下手里的汤匙，语调平和，“所以说，有钱人的生活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光鲜亮丽。”
“可我觉得你就过得很好，虽然，也经历过……”杨洁儿顿了顿，掂量着措辞，一边观察着她的脸色，“一些坎坷。”
“但你的生活就是我一直向往的。”她如是说。
乔奈默了默，一手支着下巴，目光在她脸上流转，终于悟出了一点门道，开门见山道:“你来和我套近乎，不单单是为了找我倾诉吧？”
杨洁儿脸上没有丝毫被揭穿后的慌乱，也不再绕弯子了，“没错，那些只是我的铺垫，我说的话也都是真的，没有骗你。”
她深吸一口气，说出自己的最终目的，“我想签约华辰。”
“那这些你应该去和我哥说，他才是老板。”
杨洁儿的肩膀微微垮了下来，“乔总日理万机，又岂会在我这个小小的艺人身上浪费时间，况且你们华辰已经有了一姐的存在，我如果走正常途径签约，那得到的资源也不见得有多好。”
乔奈捧着下巴歪头一笑，“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
她虽然不参与公司的经营，但在爸爸和哥哥的耳濡目染下也懂得一点经商之道，没有绝对的情分，只有绝对的利益，盈亏不明的买卖，她可不能随便答应。
杨洁儿早就猜到了她会这样说，只见她稍稍扬起下巴，用一种十分自信的语气道:“凭我认为我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我今年下个月才满二十五岁，够年轻，一线勉强但二线是绰绰有余，我凭着一己之力爬上今天的位置，怎么可能没点真材实料。”
“而且我还知道，你们公司的一线女星历涵似乎不太入你和乔总裁的眼。”
闻言，乔奈眼神一闪，看着她的眼中多了几分打量着意味。
杨洁儿说的没错，历涵虽然是公司力捧的一姐，但却是她不怎么喜欢的人，因为历涵一年前搭上的金主，曾经在乔家没落时当众羞辱过正在创业四处找关系的乔晏。
她哥能为了公司的利益顾全大局视而不见，可她不想忍。
“如果签约华辰后可以提供给我足够好的资源，我能向你许诺，三年之内一定把历涵拉下来，如果我没有做到，那我这三年就不拿一分片酬，全数送还给公司，三年后，你们要冷藏也好，解约也罢，我都悉听尊便。”
杨洁儿赌上的这三年，是她最后的青春年华，她也只想拼上所有赌这一次，看自己能不能站到最高的位置。
良久，久到她都以为要被拒绝了，乔奈终于出声了。
“我会去说服我哥，让他把陶英杰配给你当经纪人，前提是你必须做到你答应过的，而且我等不了三年，最多给你两年时间。你能做到的话，回了b市，就来华辰签约吧。”
陶英杰，华辰最资深的金牌经纪人，带出来的全是超一线明星，他刚和公司一男星和平解约，现在处于空窗期。
杨洁儿激动到身体都在颤抖，如果有陶英杰带着，不红也难！
“谢谢你，乔奈。”
“你不用谢我，机会是你自己争取来的，能不能抓住全凭你的本事。”
……
单弋找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脸平和的女朋友和女朋友对面一脸狂热的杨洁儿。当他拉开乔奈身边的椅子时，杨洁儿已经收敛好了自己的情绪。
他今天穿着一件烟灰渐变色的毛衣，内搭白色衬衫，黑色卫裤包裹着两条大长腿，还有脚下的白色运动板鞋，过于休闲的打扮让他的气质都平时柔和不少。
“你吃好了？那剩下的给我吃。”看着乔奈面前吃剩下的大半碗馄饨和一根油条，他十分自然的把碗挪过来就开始进食。
乔奈侧头看他，见他微垂的眼睫下淡淡的青色，有些疑惑，“昨晚没睡好？”
被她一问，单弋瞬间想起昨晚乔晏那千奇百怪的睡姿，太阳穴突突直跳，但也只能闷闷的答应一声，“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