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第203章
  福余还没出宫时,有不少皇子主动找上门来。
  他受皇上宠爱,自然有不少人想着要与他打好关系,好为自己拉一份助力。几乎每一位皇子都来过,福余也全都拒绝了,可还是第一次见到靖王。
  他与靖王的感情不算差,但也不算太好。
  毕竟进宫之前,靖王与裴家的关系也不算好,靖王是个风流人,还对甄好起了非分之想,两人头一回见面,那就是互相看不过眼。在进宫之后,福余还帮着裴慎怼过靖王好几回。
  靖王见着了他,还要恭恭敬敬喊一声皇叔,可再多的关系,除了逢年过节礼节性的送个礼之外,再多的也就没有了。
  福余听到下人通报,说是靖王登门时,还吃了一惊。
  他不明所以,可还是让人把靖王请了进来。
  谢琅来时做了许多准备,想过见到宁王时要说些什么,可没等见到人,先被王府里头一地的菜给吓了一跳。福余开府时,他自然也来看过,王府花园是工匠精心设计打造,如今却看不出半点原来的影子。
  谢琅嘴角抽搐,等见到福余时,一时半会儿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福余见到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你来做什么?”
  “我这个做侄儿的特地来看皇叔,自然是因为有要事相求了。”谢琅也不和他兜圈子,直接便道。
  福余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一下子噎住,“你有事找我?”
  “没错。”
  “有事找我帮忙?你也看到了,我现在什么也没有,可没什么能帮你忙的地方。”福余不以为意地道:“你靖王神通广大,有什么事情,你自己就可以做到,还需要用到我?”
  “我既然来了,自然也是当真有事想要求皇叔了。”谢琅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到了桌上,他打开箱子,里头是满目金翠。
  福余瞥了一眼,便不禁睁大了眼。
  “你这是做什么?”
  “自然是投其所好了。”谢琅说:“我打听过,皇叔最爱这些金银之物。”
  “你这是什么意思?”福余皱起眉头,冷眼看着那个装满金银珠宝的箱子,却没有动。
  “我的意思,皇叔应该明白。”
  “你想收买我?”
  “收买人心,当然要投其所好。”谢琅并未否认:“我有事求皇叔,自然也要带上筹码,不知道皇叔是否心动呢?”
  “你要收买我,做什么?”
  “做先前皇叔想做的事情。”
  福余一时沉默下来。
  晌久,他才动了一下。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依旧没有多看那箱金银珠宝一眼。
  “你要是调查过我,你也知道,有不少人来找过我,可我一个都没答应。”
  “我知道。”
  “你知道还来找我?”
  “他们是他,我是我,他们的请求,皇叔不答应,不见得也不会答应我的。”
  福余笑了笑,给自己续了一杯茶水。他将那箱子推了回去:“你回去吧。”
  “皇叔就不考虑考虑?”
  “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我是真心来和皇叔交易。”谢琅又把那箱子推了回去:“皇叔帮我,那对皇叔来说,是有益无害,若是我赢了,皇叔能得到的好处自然多的是,就算是我输了,以皇叔的身份,也不会落到什么境地。”
  福余嗤笑一声:“你说的倒是好听。”
  “父皇对皇叔是什么态度,我这个做儿子、侄子的,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父皇向来宠爱皇叔,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诸多人来寻皇叔的帮助,我也不例外。”谢琅道:“再说,皇叔是不相信我吗?”
  如今朝中就剩魏王与靖王两方势力,最后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不是魏王,就是靖王,两人旗鼓相当,各占一半的优势。
  “你靖王这样厉害,自然也用不着我。左右不管是谁继任,都与我没什么关系,我为何要帮你?”
  “因为我胸有成竹,势在必得,比其他人都可靠。”
  福余毫不在意地说:“帮你对我来说好处不大,不帮你,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坏处。金银之物,我自己就可以弄来,你这筹码看起来可不够大。”
  “的确是如此。”
  “既然你知道了,那还待着做什么?还要我留你用膳不成?”
  谢琅慢悠悠地把那箱子盖上:“我来找皇叔帮忙,自然也是要得到了满意的结果才肯离开。就这么空手走了,可不是我的习惯。”
  福余笑了一下,起身往外走去。
  谢琅自然也是忙不迭跟了上去。
  他跟着福余一路走到了外面花园里,就见福余撩起衣袖与裤脚,拿起旁边的锄头,直接干起了活来。谢琅一愣,继而嘴角抽搐,看着旁边满地发芽了的菜种,他叹了一口气,从下人手中接过另外一柄锄头,帮着锄地。
  他身上穿着是精致华贵的衣裳,挥锄头都还有些不方便,又是头一回做这种事情,没一会儿,衣上就沾满了泥土。谢琅挥了几下锄头,又停了下来,无语地看过周围的菜种。
  “皇叔现在每日就做这些事情?”
  “你也看到了,我如今就对这些感兴趣。”福余举起锄头,用力刨着泥土:“你要是只说这一件事情,你回去吧,我不会帮你的。”
  “皇叔……”
  “你既然调查过我,你也知道我先前做了什么,虽然皇上是原谅了我,可若是我再多做什么事情,难免他会再生气,会再迁怒到你。你要是不想被迁怒,还是尽早放弃了比较好。”福余这几日都在学着干农活,已经比较熟练了,没一会儿便刨开了一段距离,“再说,我们俩的关系,也没好到这种程度,我若是帮了你,裴大人会不高兴的。”
  “关他什么事?”
  “当然关他的事。”福余说:“他说的话,我向来都是听的,他与你也不和,若是你们俩吵架了,我也会站在他那一边。若是你坐上了那个位置,就会高他一头,到时候,不也还是和我过不去吗?”
  谢琅:“……”
  他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福余不提还好,福余一提,他就立刻想起了从前福余帮着裴慎针对他的场景。
  他心中嘁了一声,忽然便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这皇位之争,不管是他和魏王谁赢了,好像裴慎那家伙都不会差到哪里去。魏王那家伙虽然性情温吞,可会听人的话,只要裴慎有真才实学,迟早能得到重用,他就算是个王爷,哪怕之后还能风光,也会被新皇忌惮,爵位再高,也越不过一个受重用的重臣——哪怕如今裴慎的位置已经够高,可谢琅清楚,等新皇上位之后,裴慎那家伙定然不会止步于如今的位置。
  就算是他坐上了那个位置……
  他原本是想,若是他成功了,以后他就能压裴慎一头,任裴慎如何风光,往后还是要听他的话,想到裴慎忍气吞声的样子,谢琅便高兴的不得了。可如今看来……就算是他能压裴慎一头,可裴慎身后还站着个宁王!
  以皇帝对宁王的重视程度,肯定也不会亏待了他这个皇叔。宁王又是他的长辈,哪怕手中没有实权,可也能压他一头。
  一想到这个,谢琅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福余说:“我不帮着魏王与你作对就不错了,你还想要我帮你?”
  “若是皇叔愿意,我自然愿意相信皇叔。用人不疑,皇叔与我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我想皇叔也不会害了我。”谢琅道:“再说,难道皇叔是觉得,我会比不过魏王那家伙吗?”
  “这可说不准。”
  谢琅想了想,又道:“那皇叔就不想要别的了吗?”
  “我没什么想要的。”
  “可我听说,皇叔最近也在为一事发愁。”
  福余顿了顿,直起身体来看他。
  “皇叔是天潢贵胃,自然也不可能一辈子做这等乡野之事。若说年纪,我比皇兄还年长许多岁,或许还还能帮上皇叔的忙。”谢琅拄着锄头,有些得意地看着他:“我心中有许多事情,只等着有朝一日,能够实施开来,那些都是利国利民的事,十分有意义。若是皇叔不嫌弃,不如坐下来听我好好说。”
  福余狐疑地看着他。
  过了好半天,他才又摇了摇头,继续低头锄地:“我不听,你回去吧。”
  谢琅:“……”
  “你……”
  福余头也不抬:“我觉得种菜挺好的,你要是有兴趣,等你走的时候,我让管家给你捞两条鱼带回去,我这个做皇叔的没什么好送你,就送你两条鱼吧。”
  “……”
  “这也是我府中养的,你不要嫌弃。你要是不喜欢,那我也没什么能送你的了,要不你等过些日子,地里头这些菜熟了,我让人给你府中送过去一些,再等些时候,我在城外的养猪场也该开了。猪肉不要,鸡鸭你要不要?”
  谢琅:“……”
  谢琅只能道:“我与皇叔说的事情,皇叔好好想想吧。”
  福余不置可否。
  等谢琅人走了,他才把手中锄头一丢,拍了拍手,拍去手上泥土,把衣袖裤脚放下,转身往屋子里走:“管家,我要去裴府。”
  ……
  今日铺子里没有什么事情,又有秦云在铺子里看着,甄好就待在家中陪着裴昀,没有出门去。听到门口通报说是福余来找,她还愣了一下。
  这段日子都是她去找福余,可是好久没等到福余过来了。
  她连忙道:“赶紧让他进来。”
  小裴昀正坐在她腿上抱着论语启蒙,这会儿顿时眼睛一亮,挣扎着就要把书扔掉:“娘,福余哥哥来了,我是不是就不用读了?”
  “不行。”甄好把人抱紧了,“你爹今早出门前说了,回来前要听你背书,你要是背不出来,回头吃苦被罚站的可不是我。”
  小裴昀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地坐了回来。
  他如今还小,却已经到了该识文断字的年纪,裴慎本想把他送到学堂去,可他又娇气的不行,第一日便哭喊着要回来,甄好心疼他,便把他在家多留些几日,不愿去学堂,裴慎就在家教他。小裴昀不怕温柔的娘亲,就怕凶巴巴的爹爹,最怕那顶碗水罚站的手段。
  等福余来时,便见小裴昀皱着小脸,苦哈哈地认着字。
  见着了他,小裴昀眼前一亮:“福余哥哥!”
  福余顺手把路上带来的点心给了他。
  “裴夫人,今日靖王来找我了。”
  甄好顿了顿,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她把小裴昀放下,道:“出去玩吧。”
  “娘,我不背书啦?”
  “出去吃点心,晚些时候再背,或者去找二叔,让他教你背书。”
  小裴昀立刻道:“那我出去吃点心!”
  甄好笑:“去吧。”
  小裴昀忙不迭抱着点心跑了出去,脚步飞快,生怕她会反悔。
  甄好这才看向福余:“靖王为了何事找你?”
  “就是想要我支持他。”福余不甚在意地道:“只是被我拒绝了。”
  果然又是皇子夺权的那番事情。如今这魏王靖王争得那么厉害,以福余的身份,定然要被两位皇子觊觎,先前皇上冷落福余时还好,如今皇上与福余重归于好,定然是躲不过去的。
  “既然你已经拒绝了,那你为何来找我?”甄好不解。
  “裴夫人,我只是忽然想到了。”福余说:“我想到我该做什么了。”
  甄好咦了一声,顿时生出了无数好奇来:“怎么说?”
  “我的身份是我的优势,我既然生来就比别人多拥有那么多东西,我考虑的本该多一些。”福余说:“裴大人这样草芥出身的人,都心怀家国天下,我实在是难以企及,可我想来想去,我最想要的,还是裴夫人你们都平平安安。”
  甄好说:“可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安危。”
  “人有旦夕祸福,这个谁也说不准,若是我当初有能力,裴夫人你们也不必到怀州那样危险的地方的去。”
  “怀州那也是出自于我意愿,并非是被人胁迫。我也裴慎在怀州,过的也并没有不顺。”
  “我知道,我已经听你说过很多次了。”福余说:“也不只是怀州,还有那靖王。”
  甄好好奇:“靖王又怎么了?”
  “在我第一回见到他的时候,靖王就不怀好意,这些年来,靖王与裴大人也一向不和,尽管裴大人并没有在靖王手上吃过什么亏,可靖王若是……两人一上一下,裴大人受了委屈,恐怕也只能憋着。”
  甄好心中一惊:“难道你要帮魏王?”
  福余摇了摇头:“我也不想牵扯进这些事情里。”
  “那你要做什么?”
  “其实我想过了,我还是想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人能拦得住我。”福余一本正经地说:“我一开始,应当就是这么想的。”
  甄好心中又是一惊。
  她迟疑地道:“可你不是已经放弃了……”
  福余轻轻颔首:“我的确是放弃了。”
  甄好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我一开始,就像护着裴夫人,哪怕是没有裴大人,我也能护着你,还有裴淳,甄老爷,如今还有裴昀,裴大人也是。”福余说:“若是有朝一日,我皇兄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可就是要变天了,不管是魏王还是靖王,前者不说,后者还与裴大人有旧怨在。若是靖王想要对裴大人做什么,已经没有人能给裴大人出头了。”
  甄好一时有些不明白他说这番话的意思。
  福余更加严肃:“本来就有旧怨在,若是让靖王得势,连裴大人都护不住裴夫人你了,那该怎么办?”
  甄好哭笑不得。
  福余一直待在宫中,出宫也没多久,恐怕还不知道,如今裴慎与靖王不合,只是两人的私怨,两人互相看不过眼,可与她没什么关系了。
  她顺着福余的话接着问:“那该你怎么办?”
  “我若是能再厉害些,让靖王不敢动,便能护着裴夫人了。”
  “那你要怎么做?”甄好说:“你虽是靖王长辈,可他比你还年长,也不一定会怕你。”
  “那我还是要变得厉害起来。”福余严肃地说:“裴大人说的对,若是想要什么,唯有自身强大,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我还是会去找皇兄,我还是想要入朝做事,我可能不会,可我会学,只要我是学好,我皇兄就会愿意教我。”
  甄好想了想,说:“我也不用你保护。”
  福余:“也不只是为了裴夫人,我也是为了我自己,皇兄在世时,我也不怕,可他比我年长那么多,近两年身体也不好了,哪怕他安排的再妥当,我要是自己不强大,照样也还会被人欺负,这都是裴大人教我的。我若是能学好,能护着自己,皇兄也会高兴。”
  福余说:“而且,这也是为了我以后,无论我想要做什么,只有我自己强大起来,才能做一切我想要做的事情。我或许现在还没有想好,可我慢慢等着,等我以后想好了,我就能直接去做,不用顾忌什么。”
  他叹了一口气,道:“唉,其实我之前还是想错了。”
  “你想明白了什么?”
  “在之前,不管是裴夫人,还是皇兄,都把我当一个孩子,你们事事都不会放心我,自然也会想要都替我安排好。”福余叹气道:“若是我能可靠些,让皇兄知道我一个人能行,也不会事事都想要给我出主意,我想出宫,他不准,是因为他担心我安慰,只要让他放心,知道我出宫并无隐患,想来他也不会阻拦我。”
  甄好莞尔:“皇上知道了,定是会很欣慰。”
  “我会与皇兄说的,从明日起,我就要向裴大人学,有朝一日,我也能在朝中有立足之地,能大声说出话来,这样,就算裴大人顶不住,我也能护着裴夫人您。”
  甄好含笑应下,心中却想:还好裴慎没听到福余这番话。
  若是让裴慎听见了,指不定这会儿还要与福余置气。
  他这人心高气傲,又醋劲大,若是听见福余当着她的面这样贬低他,恐怕下回连门都不让福余进。如今福余身份不同,可不能给他什么顶碗罚站的处罚了。
  甄好心中高兴,等晚上裴慎回来,抽查完了小裴昀的功课,两人回到屋子里,甄好还是忍不住与他说了今日福余来的事情。
  她说完,还没有听见裴慎欣慰的话,果然先听见裴慎冷哼一声,不甘心地道:“有我在,要他做什么?”
  “福余是一片好心。”
  “那也不行。”裴慎冷冷地说:“我的夫人,自然是我自己护着,与他有什么关系?我若是连自己的夫人都护不住,还如何配做夫人的夫君。他要是想护,护自己的夫人去,可别打我夫人的主意。”
  甄好捶了他一下:“福余又不是裴淳,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看中的姑娘,他还未娶王妃,哪来的夫人?”
  “那就让他娶一个。”裴慎满不在乎地说:“满京城的贵女,难道还少了不成?只要他想,皇后娘娘就会立刻给他安排人选,再不济,夫人听他喊过几声娘,也照样能帮他保媒拉纤。”
  甄好瞪他:“我每日有这么多事情要忙活,铺子里的事情还忙不过来呢,哪来的空闲管这事?他成不成亲,都看他自己的意愿,他不愿意,还要我逼他不成?”
  “那我可不管。”裴慎把她抱紧了:“反正我的夫人,只能是我的,有我在一日,就不会让夫人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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