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
  苏云此时此刻都快要吓晕过去了。
  当初在杨府的枯井那边儿, 她都没现在这么害怕的！
  我现在眼前所见的一切不是真实发生的，而是我在做梦！
  我刚才并没有因为洛清烟而失眠，辗转反侧，我直接干脆利落地睡过去了！
  所以, 我并没有心心念念洛清烟, 我一点儿都不在意她！（？？？）
  苏云直接喊出来了对方的名字：
  “子澄！”
  子澄, 是在苏云的印象中, 杨书乐的小妾里, 最为弱鸡的一个了。
  因为她瘸了一条腿，走路一瘸一拐, 所以给人的感觉非常可怜，害得苏云经常给她塞小零食。
  在苏云的记忆里，言非晚似乎也很可怜她，也经常送她小礼物的, 经常跟她聊天, 关爱她。
  可是, 我和言非晚心目中的小可怜，为什么此时此刻的她，一身黑衣，鞋面上还沾着血呢？
  这哪叫什么可怜，这分明就是可怕！
  快把我和言非晚送你的小零食小礼物都还回来！
  子澄被苏云撞见, 坦然坦荡, 刚才摘下来了面纱, 现在还向着苏云走了过来。
  苏云吓得直接往后退了一步, 却像是撞到墙似的退不了了。
  哦, 我知道了, 这是鬼打墙了, 我撞鬼了！
  吓得苏云回头，却看见洛清烟神出鬼没地又出现在了苏云的身后。
  苏云又是被洛清烟吓了一跳。
  子澄这样也就算了，可怎么洛清烟这样的走路都没有脚步声呢！
  可马上，她就又是站到了洛清烟的面前，老母鸡护小鸡似的护住洛清烟，对着前方的子澄道：“你别过来！妖魔鬼怪！你等着，明天的时候，我把和尚道士都叫过来驱魔！”
  苏云以为子澄现在这样，是被鬼附身了。
  洛清烟内心的那个心魔，终于还是出现了，附身了，还附到子澄的身上了！
  子澄又向着苏云走了过来，直接明说：“我没有被妖魔鬼怪附身，我，就是我，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
  “呵！”
  苏云嘴上不屑地应着，双腿却在抖，极为虚张声势。
  子澄又看了一眼苏云身后的洛清烟，道：“我也不会杀洛清烟的。”
  好，有了子澄这样的话，苏云暂时放下了戒备。
  +
  三人直接走进了子澄的屋子里。
  苏云没怎么进过子澄的屋子，现在直接觉得这里可怕极了。
  这里干干净净的，桌子上，台子上，一点儿装饰性的摆设都没有，足见主人一定是个无欲无求，无情无义的种！
  子澄长话短说：“三年之前，我还是个杀手，执行组织派给我的任务，最终杀死了对方，却也受了伤，腿残废了，便流落到了莳花楼。”
  她这种江湖中人不受任何人的监管，拿钱办事，钱给到位了，即便是刺杀皇帝都未尝不可。
  但她当时已经残废了，组织不会留着残废的，她回去了也会被组织杀死的，于是，她就假装自己死了，以着新的身份活下去。
  子澄在莳花楼待了三年，之后才嫁进杨家的。
  现在，子澄以为苏云知道了她的杀手身份之后，会很害怕，会报官，会赶她走。
  没想到苏云伸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因为她也有话要说：“你别说话，你让我猜，我一定能猜对的，我知道你这个杀手组织，是不是叫大业！是不是！”
  “？？？……我们组织没有任何名字。”更不叫什么大业。
  苏云又问道：“那你最后执行的这个任务，要杀谁呀？”
  子澄：“杀我们自己人，他爱上了一个普通人，要退出组织，这是背叛，所以组织要我杀死他。”
  苏云立刻：“看吧！自相残杀！你们这个杀手组织，就叫大业！”
  子澄：“……”
  然后，苏云又感慨着：“杀手诶，好酷啊！这个杀手不太冷，你好酷，你好冷啊！”
  子澄：“？？？”
  子澄完全听不懂苏云在说什么，她到底是冷，还是不冷？
  洛清烟在一旁听着苏云的话，觉得周遭的空气酸酸的，打破了醋缸似的。
  那最近的江城割勾勾杀人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这当然不是因为子澄好长时间没有杀人了，手痒，就随便杀几个男人玩儿玩儿。
  好吧，她的确是有一些手痒，但是她的腿已经残废了，所以，她早就把杀手这两个字从她的人生规划里剔除掉了。
  子澄：“我觉得当废人挺好的。”
  她这样的残废，可是real废人。
  苏云笑着：“你哪是废人，你每天都陪樱樱玩儿，你好厉害的！”
  子澄的出山，是因为莳花楼。
  原来，之前，一个纨绔子弟上莳花楼喝花酒的时候，看上了一个莳花楼的姑娘，那姑娘却看不上他，即便给姑娘赎身，姑娘也看不上他，更不想离开莳花楼。
  反正姑娘当时感觉，给这个纨绔当妾，那还不如在莳花楼继续待着，即便是老死，病死。
  这样，纨绔就生气了，叫来自己的好几个狐朋狗友，要一起跟姑娘“玩儿”。
  姑娘卖艺不卖身，怎么会跟他们做那种事情。
  而且，即便你死活要她卖身，那也得一个一个来嘛，一起上是怎么回事儿？
  姑娘不同意，他们就来强的，最后……
  子澄的语气毫无波澜，没有任何情感，就是平铺直叙，却残酷至极：“最后，她死了。她的死相很惨烈，脸被划烂了，躯体内的脏器还流了一地。”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玩的。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人。
  子澄杀过很多人，见过很多死人，当时都恶心坏了。可这些纨绔，他们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恶心至极。
  苏云刚才听子澄说她是个杀手，还觉得子澄好酷，开开心心的，现在却完全笑不出来了。
  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这个世界怎么会是这样的？怎么会有那种人跟自己的活在同一个世界里呢？
  最后，他们赔了莳花楼一笔钱，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也是，古代的妓，不算人的。
  就好像一件东西坏了，这个东西值多少钱，就赔多少钱，不过如此。
  即便莳花楼想怎么样，那又该怎么做呢？官府会为一个莳花楼的姑娘得罪那些富家公子哥吗。
  官府这段日子查案，都没有怎么查过莳花楼，在他们看来，莳花楼的所有人都是蝼蚁，贱命一条，都是蚍蜉，撼树又如何？
  苏云听着，要气死了，猛拍桌子，站了起来：“他们怎么能这样！”
  苏云的内心满是脏极了的脏话，胸口那里却难受得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的。
  莳花楼的所有姑娘给那个姑娘办理完了后事，也哭完了，一起筹钱，在黑市上下了一单——要他们狗命！
  子澄接下了这一单。
  一、她要报恩。
  当初，她流落到了莳花楼，是莳花楼收留了她，救了她一命，莳花楼的所有人，都是她的恩人！
  而且，她真的觉得她曾经在莳花楼的日子过得非常不错，跟她之前在杀手组织的日子相比，简直就是神仙一般的日子。这样的仙境，她不能容许他人任意践踏！
  二、这世间若是没有王法的话，那她就是王法！
  这个仇若是不报的话，还会有其他的姑娘受苦受难的。
  那个惨死的姑娘，她不是一件卑贱的物品，她是活生生的人，而杀人，必须要偿命，无论你是多少人！
  苏云立刻正襟危坐，不像刚才那样开玩笑了。
  果然，子澄这个杀手不太冷，这个杀手的心可太烫了！
  她拱手对着子澄道：“子澄，对不起，我刚才在我的心里想，你这种人是个杀手，杀了很多人，无情无义的，我不应该这么想你的。”
  子澄：“没关系。”
  没关系的，苏云只是这么想，又没有这样说出来。
  更何况，杀人的确不好，子澄的的确确觉得自己挺无情无义的。
  她有很长时间都没有再杀过人了，这次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她也不会这样做的。
  感慨着这个杀手不太冷，苏云凑过来摸起了子澄的胸：“热血难凉啊！真的好烫啊！”
  子澄：“？？？”
  洛清烟立刻挺着胸过来：“喂！”
  要摸.胸，摸我的！
  子澄的心烫，她的心也可烫了！都能当熨斗使了！（？？？）
  苏云又站了起来，对着子澄鞠躬：“子澄，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大姐大了！我对您的敬佩之情，简直如同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我这强烈而汹涌的感情，要不然您告诉我，您想吃什么饭，我给您做！”
  苏云此刻是非常真诚的，她表达诚意的最高谢礼，就是她做的饭了。
  正好这个时候子澄也饿了，想吃宵夜了：“我想吃肉。”
  苏云：“好！好嘞，我现在就去给你做小炒肉！”
  苏云又看向一旁的洛清烟：唉，做什么小炒肉，做大肉吧！
  +
  苏云大半夜地跑去厨房给子澄做饭了。
  屋子里就剩下子澄和洛清烟两人了。
  可只剩下她俩之后，她俩也并不觉得尴尬。
  子澄直接对着洛清烟道：“谢谢你帮我一起杀人。我会分你一半的赏金的。你若是全要的话，也无所谓。”
  ——对，子澄并不是一个人行动的。
  她现在是个残废，远不如之前。
  所以第一天杀人的时候，她就出了大问题，与一个公子哥打斗，虽然最后成功杀死了对方，但也被对方掰断了胳膊。
  回来的时候，恰巧被洛清烟撞见了。
  洛清烟像是狼一样，苏府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她都能感觉到。
  但洛清烟见状，并没有告发她，反而还帮她正骨。
  然后，又一个夜晚，洛清烟就跟她一起去杀人了。
  反正，这些天洛清烟不黏苏云，苏云也不黏洛清烟，洛清烟晚上睡不着觉，闲得没有事情做，那就去杀人吧。
  有洛清烟在，子澄有如神助。
  而且，洛清烟都不换衣服的，平常穿什么衣服，杀人就穿什么衣服。
  这心理素质，太强大了。
  所以刚才她先一步回来了，苏云见到她，也没把她往杀人那一档想。
  子澄觉得，洛清烟的过去一定不简单。
  她甚至觉得，洛清烟手上的人命，一定比她的还要多的多。
  “你杀过多少人呢？”
  “……”
  多少人？
  洛清烟记不清了，但是现在对她来说，更准确的说法是，她早就不记得了。
  子澄又问道：“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苏云也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那你有打算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吗？”
  洛清烟却一头雾水：“嗯？”
  洛清烟即便是想告诉她，也告诉不了，她失忆了，之前的事情，她全部都忘记了。
  子澄叹息，看着天空中的明月：“我在江湖上认识一些人，说不定，他们能帮你恢复记忆。”